人生就是這麽奇怪,從一出生開始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奮鬥着,但每個人都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在等着死亡的降臨。究竟是爲了死亡而出生,還是爲了出生而死亡。這種看似哲學性的問題。顯然不是我這麽一個隻學過點舊學的人理解得了的。于是我隻能答應了師父,并趁着楊婆婆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就目送師父走上了下山的路。
楊婆婆這一場瞌睡,直到傍晚才醒過來。中途的時間我一直在思考着怎麽對付那個老貓的鬼魂。由于無法溝通,我也就無法讓它感受到我的用意。剛才在把楊婆婆從床底下拉出來的時候,老貓的鬼魂是從我的當下逃走的,之所以逃,想必還是因爲害怕的關系。
所以我如果要強行捕捉,估計會比較困難,派兵馬去捕捉的話,也許會因此折損我的兵馬。于是我思考了很久,決定替楊婆婆做一個“寄身”。
所謂的“寄身”,簡單來講就是一種障眼法。假如一個人被鬼魂纏住,而這個鬼魂本身智力不高,例如貓狗動物的話,是可以運用符咒和法術的手段,讓這個鬼魂暫且以爲這個所謂的“寄身”就是被纏住的本人。
與其說這是法事,到不如說這是一種以玄學形式出現的江湖雜耍,它本身并不難學,隻需要一段咒文,一張符咒,和一個“寄身”的容器即可,但是由于這個法術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所以基本上除了哄騙那些小孩子的亡魂之外。并沒有别的用途。沒想到,這個我學過最無聊的法術,此刻卻能夠幫上我的忙。
楊婆婆醒來後發現師父已經不見了,于是問我去了哪兒。我支支吾吾地說師父下山辦點别的事去了,這裏就交給我就行了。我們已經查出來了,你家裏遇到的怪事,是因爲你們家老貓的關系。老貓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但是由于貓很戀家,所以常常回來看你陪你,因此給家裏弄出一些動靜。不過動物始終沒有分寸,漸漸就影響了你的身體,所以你剛才去廚房之後,就沒記憶了,接着再醒來自己莫名其妙就鑽進了床底。
我先是告訴了她老貓已死這件事,我知道她可能心裏會有些難過,于是就把結果說得有些嚴重,以此來轉移楊婆婆的注意力。畢竟一個死了男人死了孩子的女人,此刻若是死掉一隻貓,應該不會有太大情緒的波動的。
果然楊婆婆歎氣說,這老貓也算是陪了自己這麽些年,到頭來死在哪兒自己都不知道。希望小師傅好好對它,讓它走得安甯一些。
楊婆婆看天也不早了,于是就打算去做飯菜給我吃,她告訴我家裏沒什麽好吃的,都是寫粗茶淡飯。我絲毫沒有懷疑她這句話,因爲那一頓的确是夠粗茶淡飯的。吃完飯後,天已經全黑了,我知道楊婆婆可能平時睡眠的時間會比較早,所以我在她睡之前,騙她說頭上有灰塵。借機扯下了一根楊婆婆的白發。楊婆婆準備睡覺的時候,我特意叮囑她,不要關上門,我就在堂屋裏守着,今天晚上你睡你的覺,我抓我的鬼。明天一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于是在她睡覺之後,我就柴房邊上找了些木柴火,幾根拼在一起用繩子一綁,勉強就湊成了一個人形。
我在人形的頭部位置上,用柴刀劃開了一道小縫,将楊婆婆的頭發夾在其中。接着我就取出筆墨符紙,畫下了一道符,一邊畫一邊念:
“頭戴天圓,足履地方。冠帶九氣,結爲衣裳。日爲圓象,月爲圓光。身披北鬥,六甲九章。左掾河魁,右倚天罡。能伏諸惡黠消滅不祥。急急如律令。”
畫完之後,我又入了諱到其中,接着把符咒放進口袋,随時備用,接着把紮好的小木人,放到了堂屋的門外。
這段咒。稱之爲“化身咒”,是情急之下,爲了自保而轉移敵人注意力用的。就好像把一個假人穿上真人的衣服,讓那些敵人認爲這就是真人。這個法術最早起源于茅山古法中的草人法,不過随着演變和地方化之後,漸漸也就不具備原本法術的玄妙之處。據說原本的草人法、紙人法等。不但可以讓這些草人紙人化爲法師自己的替身,還能夠像人一樣活動走路,甚至還可以讓紙人、草人這樣的柔軟之物,扛起千斤巨石。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因爲我從未見過,但即便是傳聞有誇大,也足以見得這套法術的玄妙之處。
随後,我大大打開了堂屋的木門,好讓室内外能夠一氣貫通,然後在木門外的地面上,插上了三隻沒有點燃的香。接着我将鈴铛懸挂在了楊婆婆卧房的門楣上。
剩下的時間,我就隻能等待了。在等待的途中。我不斷給自己念誦金光咒護身。到了差不多夜裏11點的時候,屋裏傳來楊婆婆陣陣鼾聲,除此之外,四周圍安安靜靜的。俗話說,打瞌睡會傳染,聽見楊婆婆那鼾聲。我也開始有點昏昏欲睡,好幾次都不小心睡着,然後身子一歪又将自己驚醒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楣上的鈴铛傳來輕輕的叮鈴鈴的聲音。在夜晚裏,這樣細微的聲音也很容易被人聽見,于是我一下子清醒起來,立刻轉頭去看門口原本插着的三支香,其中有一根已經倒在了地上。我知道,它來了。
于是我立刻走到門外,扶起那支倒下的香,迅速地點燃。接着把包裏的化身符咒貼在了紮好的木人身上。我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屋裏的動靜。可是卻什麽都沒聽見,也許貓走路沒有聲音是真的。就在這個時候,從我的耳邊傳來一聲“喵~~”的聲音。
這聲音和先前我在尋找楊婆婆的時候聽見的貓叫聲基本上一樣,但可以很明顯區分出,那不是人在學貓叫,而就是貓本身的叫聲。原本我以爲當我貼上符咒之後,即便是聽見了貓叫,也應該是從木人的防線傳來,而此刻卻是在我的耳邊。本能之下,我迅速轉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門外的黑暗中,我隻看到一團圓滾滾的黑影中,有兩隻發着熒光的眼睛。
那是貓眼,沒有錯,也許是它察覺到我是在對付它,于是有些憤怒,以至于憤怒得我也可以看見它。沒來得及多想我就用手掌上的紫微諱劈打過去,可是人的動作始終不如貓快,我隻聽見一聲“喵嗚”的低吼,接着老貓的黑影就好像煙霧一樣散掉,以此同時我的臉上突然一痛,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再回神的時候,老貓已經不見了。
我的右邊臉上傳來陣陣劇痛,以及被夜風吹拂後那種涼涼的粘粘的感覺,伸手一摸,滿手是血。我知道我的臉是被鋒利的貓爪給抓了一下,本身不算什麽大傷,大不了就留個疤痕,但是看到這麽多血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吓了一跳。于是我抓着木人準備拖到屋内,并生火把這個木人給燒掉,卻發現原本一隻手就能夠提起來的木人,此刻卻好像有另一股力氣在與我拔河一樣,也拽扯着木人,我竟然一下子沒能夠拉動。
當下的心情,就覺得自己是一個被老騙子忽悠的小孩兒,師父留下我處理是因爲他對我手藝的了解,知道我能夠解決這件事。但是他沒想到這個貓竟然會這麽厲害,原本我貼上化身符咒後,貓會把木人當做是楊婆婆,不過眼下看來。它似乎是察覺到我的這些小動作,知道我在騙它,不但沒有上當,反而發怒了。
于是我隻能放棄那個木人,如果再搶奪下去的話,估計另外一邊的臉也要挂彩了。我放開抓住木人的手,一下子跳進了屋裏有燈光的地方,就在我放手的一霎那,木人就好像脫力一般,從我手心彈出去兩三米遠。
我站在屋裏心跳加速,臉上的疼痛也刺激着我的神經。我不斷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你能行,連更厲害的鬼魂都能夠收拾還怕這隻畜牲嗎?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打算出門再把木人給搶回來,就在這個時候,從我的身後再次傳來一聲貓叫,不過這次卻是人在學貓叫,我心想這下壞了,老貓還是附身在楊婆婆的身上了。
我趕緊朝着楊婆婆的卧房跑去,剛剛跑到她門口,就看到她隻穿着睡覺的衣服,打着光腳。瞪圓着雙眼,雙手撐在地上,四肢并用地朝着我沖了過來。
那一下,讓我吓得不輕,以楊婆婆的歲數來說,走路都會比較慢,更别說這種一輩子都不會用到幾次的四肢并用。她就像一隻貓在奔跑一樣,非常快速地朝着我撲過來,我下意識地側身讓開,她就直接通過我的身邊,朝着屋外的方向沖去,見此情形。我來不及多想,一下子朝着楊婆婆撲了過去,肚子狠狠着地,雙手抓住了她一隻腳的腳踝。
可是她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用一種奇大無比的力氣拖着我一起跑到了屋外。我應該慶幸楊婆婆家的門檻并不高,否則我在穿過門的時候,一定會撞破我的頭。但我沒有松手,就這樣被動物般奔跑的楊婆婆拖拽了很長距離,劇烈地撞地讓我根本分不清方向。
最後她停了下來,我還沒來得及喘氣的時候,楊婆婆突然一個轉身,在我抓住她腳踝上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