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腹诽中,清涼的語聲不緩不慢地響在對面:“青銅是它的主要用料,年份暫且難定,原本在它外層塗了清油作保護,但因人爲的保存不善導緻它腐蝕嚴重。”
我頭也沒擡地問:“你懂鑒寶?”
“略懂。”
略覺訝異,他也有謙虛的時候?過了片刻聽到鼠标點擊聲,不由擡頭而看,隻見原本站着的人此時坐下正在筆記本電腦前專注地看着什麽。
“稍後把昨天的記錄給我看。”古羲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話,卻把我給呆住了:“什麽記錄?”他從電腦前擡起頭,“别跟我說,修複過程裏需要作筆錄你不懂?”
“可是你沒……”說啊!黑眸湛然沉定,我理虧的閉了嘴。
有種上當了的感覺,昨天的輕松變成今天的苦果。中午時分,工作告一段落,古羲再次叫來外賣享用,我則空着肚子埋頭奮筆疾書。
察覺到身後氣息流動時,本想忽略了去,可強烈的迫近感不容人忽視,我手上停了下來。
“你是通過什麽方式來記錄這些步驟與圖案的?”頭頂傳來古羲的詢問。
我正遲疑着,又聽他道:“比起那什麽國外回來的記憶高手,你這腦容量恐怕能翻他一翻。”身體微僵,他在說鹿野?突的一隻長臂從後伸過來到我身前的紙上,“這是什麽意思?”
用來記錄的是一張我畫草圖的白紙,上面被我亦圖亦文字地快畫滿了,他點的一處是我在勾畫目标物原狀時在旁作的标記。我往旁稍稍移開了些位置才作解釋,他聽後語聲中帶了興味:“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你的一種記憶方式?将每個進程中它的樣貌以圖标的方式記錄在你腦子裏?”
暗暗吃驚,他真是個敏銳的人。隻單從一個标記就連貫推斷出後面我所繪的各個階段的圖案旁不同記号的作用。默了一瞬我答:“對圖案比較熟悉且容易記住,所以相應的内容會以這種方式來标注,沒有什麽與衆不同的。”
一聲低笑抵進耳膜,沒想他突的俯身湊近我,偏側了頭視線凝在我臉上,似笑非笑。他這表情與眼神讓我心底發毛,惴惴不安地不知道他要幹嘛。
片刻之後,修長的指尖撥轉我的下巴讓我與他對視,目光交彙的一瞬他說:“常願,你有一雙很動人的眼睛。”
突如其來的贊賞讓我怔愣,而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眸裏倒映着自己心裏好像有飛鳥的翅膀輕輕扇動掠過,說不出來的滋味。還好我并沒被一句稱贊沖昏了頭,冷靜下來就可看出古羲的眼神裏并無暧昧,更多的是探究,我向後避讓躲開了他手指,并道:“過獎了。”
古羲笑了,眉眼彎起了問:“知道動人在哪嗎?”
我沒有接茬。
“就像是海,表面的淺度掩蓋不住未知的深度,越往深處挖就有越多的東西讓人驚豔。我想,我是挖到了寶。”
周圍很靜,隻有他淺沉的聲音,空寂回揚,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在我面無表情的底下,心在怦怦而跳,并非因爲這張英俊的臉,也非他對我毫不掩飾的欣賞,而是我在恐懼。
在這個人面前,似乎一切掩藏都是泡影,他會在某個瞬間通過一個極細微的點,抽絲剝繭将本質找出來,然後并不吝啬向我炫耀。亦是在告知:他在漸漸看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