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問一下課題的内容是什麽嗎?”這個提問本在方寸之内,尤其在看導師和校長都這般重視的情況下,但導師神色凝重地回首看了眼古羲後道:“稍後古先生會帶你去了解的,你切記要用心刻苦,不可像往常一樣散漫,并且要多向古先生學習。”
我向他學習?學他的倨傲嗎?别看他那麽安靜地坐在那垂着眸,骨子裏的倨傲以及淩人的氣場可一點都沒收斂。以緻于即使六十多歲的導師與他同處一室,也不敢妄自尊大。
當然,這背後必然也有另一層原因在内。隻消從我進門那會校長與導師對他的态度,也能大緻猜到古羲此行不光是帶着這個所謂的“研究項目”而來,必然還有對校方有利的投資。
正自分析着,聽到導師對古羲恭敬道:“古先生,我就先去文化館那邊安排一下我的學生們去清理頂樓物什,您和我學生可在這先溝通一下。”
見古羲颔首,導師朝我使了個眼色就匆匆走出了門。
待導師一離開,我就發現古羲有了變化。
首先不再坐得筆直,身體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腳也伸長在外,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而閑散。而眼鏡背後的那雙眼卻一改剛才的柔和,變得銳利異常,視線直直盯在我臉上。
心中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若拿眼前這個人幾種面貌來打比方:昨晚在迷失的園林裏首次遇見的古羲,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讓我感到寒顫;後來昏暗孤燈下的他像打着瞌睡的獅子,在沉睡的邊緣,渾身透着神秘;開着車來爲我解圍的他,像個有些脾氣的公子哥,但心不壞;在校長與導師跟前的他,像謙謙君子,斯文而溫和;而此時在敞亮的白日底下的古羲,是一頭再無掩飾且覺醒了的獅子。
能有諸般多的面貌,恐怕想再找第二個人都難。不過,這似乎與我無關。
雖不是主動的人,但氣氛焦灼地令人别扭,所以我還是先開了口,但不是與剛才所說的課題有關:“古先生,昨晚您落下了點東西,晚些若不耽擱的話,請允許我回去拿來還您。”
靜窒中他蹙了蹙眉,道:“直接喚我的名字吧。”
我沉定地看着他,想等他下文。然而他就像完全沒聽到我剛才的話般,怡然自得地點燃了剛剛我進來時放在桌上的一支煙,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另一手的指節有節奏地在桌面輕敲。煙灰長了,他就動作娴熟地去煙灰缸彈一下,整個過程到煙燃完爲止也沒見他吸上一口。
我在想,是否因爲那支煙是校長發的,所以一口也沒抽?如果他是一個極具防備心的人,按理應該碰也不碰那支煙,他卻将它點燃了。真是矛盾又難懂的人!
突的一頓,爲什麽我要去分析他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恍然間發現自己的目光一直投注在他那有節奏而敲的手指上,而心率也變得平緩。
催眠?腦中立即反射出這兩字,可随即又否定,若真被催眠了哪裏還會有意識在這分析?但總之一遇上他,我的思緒就會變得不受控。
在導師打電話過來之前,顯然我與古羲的“溝通”是不力的。他在盯了我一陣後,緩緩開口,居然步入正題:“由于年代的久遠和不被保存完善,導緻略有損毀,我需要你來将它還原。”
“那是一幅畫?”
他搖頭,笑道:“你但可以将它當成一幅不完整的拼圖。”
我蹙起了眉:“古先生很抱歉,我的專業可能隻在于畫作方面”未等我婉拒的話說完,就被他截斷:“直接喚我名字!别讓我說第三遍。另外,”他略頓了頓後,道:“我從不是一個沒有準備的人。”
聽他這話我就突了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幽幽淺淺地低述從他口中傳來:“常願,q大美術系研一學生。父母離異,獨居萍城。每逢一三五晚上會去一家叫‘時光’的咖啡吧工作,但那份工資遠不能交付你的學費以及房租。據說這間咖啡吧很有意思,去喝咖啡的人,他們或普通、或平庸,卻或有背景、與故事,也或有财權。需要我闡述更多信息嗎?”
我默了一瞬,再開口已經是妥協:“你需要複原什麽?”
“等一會你見到了就知道了。至于那些錢,”他将煙按滅在煙灰缸裏,一副事已敲定的模樣,“願賭就服輸!既然你赢了就拿着,别小家子氣的再三跟我提。也或者,你要有個心安理得的名目拿的話,就當作這次找你做事的額外獎金吧。”
聞言我乍舌,四萬塊當作是獎金?立刻心生忌憚,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我從來不信,能出如此高的價,那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