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這暗無天日的漆黑墓穴,兩人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就愛上。。空置兩年之後,那些原本生長在墓穴坑底的紅花已經密密麻麻蔓延上來,連石壁縫隙裏也頑強地染上一片血色,幽靜無聲斑駁陳腐,驟然看上去,倒真像是修羅地府一般。
陸追用食指蹭了蹭那滑膩的牆壁,道:“這裏已經越來越潮濕了。”
“地下的水線也在上漲,我聽妙手前輩說的,好多地方已經去不得了。”嶽大刀道,“不過主墓穴那裏倒是挺幹燥,即便冥月墓當真垮了,也損壞不到那裏。”
“妙手前輩呢?”陸追問。
“應當在西邊的大殿中,他在那裏搭建了一個機關室。”嶽大刀跑到最前頭招手,“這邊,我帶公子過去。”
墓道濕滑不堪,四處都是發黴的氣息,“叮叮哐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若有似無鬼泣一般,若是不知情者身處此境,隻怕會以爲那是小鬼在鋸骨頭。
細說起來,空空妙手倒也算是有本事,他雙手雖不再靈活,也握不得精巧工具,卻硬是重新設計打造了一副鋼爪出來,使用時隻消用手腕與牙齒配合,便能捏鉗勾穿,破解機關自然比不得先前下手如飛,可至少不再是個廢人,日子也是瘋瘋癫癫自得其樂。這陣他正在仔細研究那桌上木匣,突然就聽耳邊有人叫了句“前輩”,聲音耳熟之極,心中不由大喜過望,擡頭一看,那高大威武之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孫兒,又能是誰?
“你看,我就說蕭少俠馬上就要回來了吧,你還非不信。”嶽大刀脆生生道,“這下相信了?”
空空妙手滿臉堆笑,拉過蕭瀾不問别的,先将他的雙手拉過來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确定沒傷筋骨沒落病根,方才放下心來,扯着人就往墓穴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這兩年裏,你可有好好研究我給你的那機關術?”
蕭瀾點頭:“早已爛熟于心。”
空空妙手聞言又是一喜,腳下越發急切,到了最後一截路,衆人幾乎已經是跟着他在跑。阿六小聲嘀咕:“這都兩年多了,怎麽老頭還是這般瘋魔,也不見清醒呢?”
“我也勸了,可壓根就勸不動。”嶽大刀道,“想讓他曬曬太陽,可一出冥月墓就生病,回來這陰森森的地方,倒是生龍活虎得很。”比如說這陣,跑起來一群人也追不上。
穿過沉寂的鐵虎軍後,那條長廊依舊金碧輝煌,兩側的紅蓮燈盞似有靈性,感受到陸家的後人來了,便亮得更加灼灼明豔,光芒反射在鎏金的龍柱上,讓四周更如白晝。空空妙手這才松開蕭瀾的手腕,用近乎貪婪的目光看着陸追手中那個紅木匣,大氣也不不敢一聲。
“去吧。”陸無名道,“自己多加小心。”
陸追點頭,上前與蕭瀾一道步入那開啓的大門,走到長廊盡頭後,将匣中那兩個紅蓮盞鄭重放置到了缺失處。看着機關嚴絲合縫扣在一起,兩人心裏皆有些忐忑,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後頭的嶽大刀卻已經小聲驚呼了一句——原來在紅蓮盞歸位後,那片紅光便在墓穴頂部映出一個類似陣法的圖案來,線條縱橫交錯精妙絕倫,即便是最熟練的匠人,隻怕也要用筆細細描摹上數月方能拓印下來,而暗影浮動聚焦處,正是陣門所在。
蕭瀾道:“我來。”
陸追點頭答應,卻并未退後,依舊與他并肩而立。烏金鐵鞭夾風帶響劃過半空,鞭梢如靈蛇般咬住陣門,腳下大地随着這重重一擊也一并震顫起來,咆哮自大地深處隐約傳出,如猛獸脫匣,又似洪水長吼,嶽大刀這陣總算是有了些小姑娘的模樣,怯生生躲在了阿六身後。而當這一切都重歸寂靜時,衆人面前已經多了一道暗門,又黑又窄,隻可容一人勉強側身而過。
“嗖”一道身影淩空閃過,是空空妙手先猴兒一般鑽了進去。
陸追:“……”
陸追大聲道:“前輩,你小心一些。”
沒有回應,隻有回音,想來那老頭八成已經蹿出了半裏地。
陸無名也跟了進去,蕭瀾握住陸追的手,叮囑道:“别碰到牆。”即便沒毒,那也髒,這般白白淨淨的,沾一身灰不好看。
看他二人視線交錯小聲交談,嶽大刀又是害羞又是佩服——這種環境都能情意綿綿,不服不行。眼看兩人已經鑽了進去,她也趕忙拉着陶玉兒跟上,這暗道在外頭看着狹窄,裏頭倒越走越寬敞,約莫一裏地後已是開闊明亮,耳邊還有風聲傳來。
“真好看。”嶽大刀環顧四周,欣喜道,“像是走在亮閃閃的星星裏。”
“牆壁上都是星眼,隻在古書中見過的寶石,價值連城。”陸追道,“看這牆上,少說也鑲嵌了數千枚。”
蕭大公子再次認識到了,他的小明玉的确很有錢。
“快些!”空空妙手在前頭催,他心裏急切,可越急切,這條閃着星光的暗道就越長,即便衆人都是武夫,也足足走了七八個時辰,方才抵達路的盡頭。
陸追拍拍手上的餅渣,幸虧早有準備帶了幹糧,否則怕是要餓暈。
“喂,你這老頭!”陶玉兒在後頭不滿道,“嘴裏說着要将這墓留給瀾兒開,卻原來隻是爲了騙紅蓮盞?看你這急切摸索的饑渴模樣,哪裏有半分長輩的慈愛可言。”
空空妙手僵了一僵,不甘不願将身體從那石門上挪開,把位置讓了出來。
“你開還是我開?”蕭瀾問,“這是陸家的先祖,外人不好失禮打擾。”
“你還算外人?”陸追拍拍他的胸口,“不過也是,還沒成親,我來吧。”
蕭瀾護在他身側,原以爲這一道門與先前一樣,隻需推開便是,可沒曾想陸追一掌下去,裏頭竟是萬箭齊發,密密麻麻如夏日雷雨,虧得衆人眼疾手快身手靈活,在第一時間就四下散開,方才沒有被射成篩子。
陸追:“……”
蕭瀾心有餘悸,将他擋在身後道:“接下來再遇到什麽,你也不準碰了。”失禮就失禮,打擾就打擾,哪怕陸家先祖半夜三更會來夢裏痛毆自己,也認了。
陸追抿嘴一笑:“嗯。”
空空妙手從背簍裏掏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空心鐵球,擡手丢了進去,裏頭也是裝了機關,不是直溜溜滾進去,而是左右搖擺胡沖亂撞,像是一個喝醉酒的莽夫。而在鐵球經過處,無數機關彈射開來,一時間迷煙箭羽毒蟲交織,頃刻就将這處幽靜大殿變成了奪命魔窟。
衆人疾步撤到了通風安全處,又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前頭方才重新恢複了平靜。阿六心裏有些發毛,暗道原來盜墓也是技術活,若換做自己這莽撞的性格,隻怕早已死了好幾回。
“不會再有機關了吧?”嶽大刀小聲問。
“按理來說不會。”空空妙手道,“再往裏若再設機關,就不是防外人,而是壞風水了。”
不過話雖如此,衆人也依舊不敢大意。陸追牽着蕭瀾的衣袖,貼牆閉氣穿過那毒霧蒙蒙的大殿,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四周這才又重新明亮起來——這明亮可不比先前那冥月墓的長廊,也不像鑲方才滿星眼的暗道,而是要更加璀璨奪目,氣勢磅礴。
阿六目瞪口呆:“乖乖,龍王爺的水晶宮啊。”
陸追也蹲下來,用掌心摩挲過鋪滿金色巨石的地面,也不知那究竟是何材質,半透明透着光,沁涼滑潤。再看四周,哪裏像是墓穴,完全就是一處宏大威嚴的大殿,十九級台階直通王座,黃金在這裏已經變成了最尋常的裝飾物,巨龍栩栩如生攀在漢白玉的石柱上,眼睛皆用寶石鑲嵌,鱗片也是金子與黃玉交錯拼接。
若非親眼所見,恐怕這世間無人會相信,在掩仙山底下,竟然會埋藏着一整座皇宮——這裏不單單有黃金堆砌成的金銮殿,再往裏走,還有插滿血珊瑚與翠玉枝的禦花園,湖水是用西洋明鏡打造,紅玉雕刻的錦鯉,黃石雕刻的黃鹂,個個都是栩栩如生。除此之外,還有禦膳房與禦書房,禦膳房中玉缸盛滿珍珠權作米糧,而在禦書房裏,則是陸追心心念念的,碼放整齊的各類典籍與經文,因爲保存得當,因此竹片與羊皮卷都并未腐朽,字迹也是清晰的。
空空妙手呆呆看着四周,渾濁的老眼落下兩行淚來,瘋子一樣呵呵笑着,他覺得自己此生當真值了,能親眼見到這般神仙幻境,當下立刻死了也成。
“要幫你将這些書運出去嗎?”蕭瀾問。
陸追點頭:“問問妙手前輩吧,他有經驗,别在運送中碰壞了。這些看起來有些破舊的竹片,可比外頭那金山銀山值錢多了。”
“還要再往裏走走嗎?”蕭瀾又問,“這回也算是驚擾了先人的甯靜,我們去磕頭陪個不是,免得他們生氣,半夜跑到你夢裏數落教唆,不肯答應這門親事。”
“你信我。”陸追戳戳他的胸口,“即便你再磕頭,我祖宗八成也還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說不定等不及夜半夢回,這陣直接就從棺材裏爬起來要掐你。”
蕭大公子問:“爲何?”
陸追淡定往他的肚子瞥了一眼。
蕭瀾提醒:“按理來說,應當你生。”我隻負責讓你生。
陸追:“……”
“不然我再努力一把?”蕭瀾攬過他的腰肢,“你也聽話争點氣,快些……嘶。”
陸追收回拳頭,吩咐道:“你,去将阿六叫過來。”生什麽生,現成的兒子,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虎虎生威,一把金絲大刀扛在肩頭,雙腿叉開一站,祖宗若是不喜歡,那一定是祖宗的錯。
“阿六呢?”蕭瀾出門問。
陶玉兒抱着手臂一揚下巴:“跟着陸無名,去拜先祖了。”
作者有話要說:陸小追:我是貴族之後,有祖傳金山被埋在了地下,現急需資金組建挖掘隊,誰要是給我打五百塊錢,挖出寶藏後我分你一塊金磚,支付寶賬戶xxxxx。(注:不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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