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妙手一聽,自然也不肯再回去,将背簍丢在一邊,耍賴撒潑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
陸無名想不通,爲何在這風聲鶴唳之時,自己還要站在後山,與這瘋瘋癫癫的老頭置氣。
是真的有病。
空空妙手粗聲粗氣問:“你們今晚要做什麽?”
陸追也學他坐在草地上,道:“至少要聚在一起,再将彼此知道的事情都說一回,免得有什麽遺漏。”
“你娘不在嗎?”空空妙手看了眼蕭瀾,“她知道的,可不比這裏任何一個人少。”
蕭瀾搖頭:“我也不知娘親去了何處。”
空空妙手不悅地嗤了一聲,倒也沒再說話。
天邊月色皎皎,将山野照得透亮。陸追撿起一根樹枝,問:“誰先說?”
蕭瀾道:“我。”
陸追笑笑:“嗯。”
阿六坐在對面看他二人,原來心裏有了彼此,連對視的眼神都會不一樣,隻是一個笑容,都能從中看出滿滿的情意來,旁人想插也插不進去。
這些日子衆人雖未聚首,卻一直在分頭搜羅關于冥月墓的消息,這陣分門别類一一列出,再加上陸追的地圖,便可推測出那白玉夫人的墓室,極有可能是個入口,連接着通向更深處的大門。
“隻是現在還不能斷言。”陸追道,“若是陶夫人在好了,這相思局是她教給我的,一起研究,說不定能找出更多秘密。”
所有人不約而同,齊刷刷看向蕭瀾。
……
蕭瀾無奈:“我當真不知道娘親去了何處,不過按照先前來看,頂多再過個三五日,她便會來冥月墓中找我,倒也不用着急。”
“如何能用得上三五日。”一個身影從遠處飛掠而來,穩穩落在地上,丹鳳眼點绛唇,玉钗金簪,華貴雍容。
陸追道:“陶夫人。”
“傷病治好了?”陶玉兒笑着迎上前,握住他的手道,“給我看看,還當真是胖了不少。”
陸追道:“沒胖。”
陶玉兒又試了試他的脈相,這下卻皺起眉頭,道:“毒沒解?”
“解了一大半,剩下的不妨事,我先過來看看。”陸追道,“昨日剛到這伏魂嶺。”
“怎麽也不好好在日月山莊住着。”陶玉兒嘴上在抱怨陸追,視線卻掃向陸無名,還是頭回見着這般做爹的,兒子身上有傷,不教他好好休息,也不知非要帶來這陰森森的伏魂嶺作甚。
陸無名:“……”
“我當真沒事了。”陸追解釋,“葉谷主說了,隻要在三月内回到日月山莊便可。”
“三月,這路上一來一往都要花多久。”陶玉兒依舊搖頭,拉着他坐在石頭上,問,“先前在聊什麽?”
“關于冥月墓的事,剛提到相思局。”陸追道,“也巧,夫人正好來了。”
“是爲了白玉夫人吧?那可不是相思局,收到我給你的書信了嗎?”陶玉兒看他畫在地上的符号。
陸追點頭:“收到了,夫人說了引魂局,可我先前從未聽過,那信中也說得不甚詳細,隻能自己按照相思局來揣摩。”
“沒細說,是不想讓你多操心,引魂局是會傷人的,不像相思局,困不住對手,頂多用來思慕情人。”陶玉兒笑問,“可有用來偷偷想瀾兒?”
陸追還未回答,陸無名便在旁梆硬回答:“沒有。”想你兒子作甚,說正事。
陶玉兒拍拍陸追的手:“你看你這爹,煩不煩。”
陸無名:“……”
妖婦。
陸追隻好出來打圓場,問:“那引魂局的奧秘到底是什麽?”
“是*術,一時片刻可說不清。”陶玉兒道,“在冥月墓中,我隻在白玉夫人的墓室中看到了引魂局,重要嗎?我當那隻是個陪葬的歌姬舞娘,可這陣看你似乎對其極爲上心。”
“我是相信夫人,才會将此事說出來的。”陸追提前強調。
陶玉兒愣了愣,卻又好笑:“怎麽,不相信我?”
“若不信,我什麽都不說了。”陸追道,“我懷疑整個冥月墓,便是一個巨大的*陣,而那白玉夫人的墓**,是關鍵的入口之一。”
“陣門?”陶玉兒神情果然凝重起來,她先前倒是從未想過這點。
陸追搖頭:“我也隻是靠自己學了些皮毛,不敢妄下結論,隻是推測。”
“那有意思了。”陶玉兒站起來,重新看了一遍地上那殘缺的圖畫,視線像是釘在了上面,許久都沒有出聲,眼底的光倒是越來越亮。
蕭瀾出聲:“娘親。”
“我知道,我不會獨自前去。”陶玉兒輕笑一聲,“怕什麽。”
蕭瀾道:“多謝娘親。”
陶玉兒對陸追道:“這般冰雪聰明,我的傻兒子将來隻怕會被你吃死。”
陸無名:“……”
陸無名:“???”
爲何不能專心緻志說冥月墓的事?
陸追道:“那夫人可願一道來解這陣法?”
陶玉兒點頭:“自然,而且事不宜遲,越快越好。這山中恰有一處山洞幹燥避風,不如諸位這幾天也一道住進來吧。”
她口中的“諸位”,自然不包括蕭瀾。畢竟是墓**中的少主人,最近又深得鬼姑姑寵,怕是半步也離不開冥月墓。
于是陸追有些遺憾,畢竟兩人才剛剛相處了一夜,轉頭又要分開。
阿六這回難得機靈,提議:“不如我們先去看看那處洞**?”
陶玉兒會意:“也好。”
嶽大刀嬌俏活潑,攙着她的胳膊一道說說笑笑往山中走。
隻有陸無名心中不悅,發脾氣曰:“一處山洞,有何好特意看上一看?”
“說不定裏頭有金子呢。”阿六嘴裏胡言亂語,硬是将人踉跄拉走。而衆人既然都走了,那空空妙手也便拍拍袖子,跟了上去——畢竟隻要蕭瀾答應肯生個兒子,那他将來要找多少男人,都無妨。
山谷裏很快安靜下來。
陸追笑道:“看大家着架勢,還當你我是要分别多久。”
“少說還能共處兩個時辰。”蕭瀾道,“這滿天星輝四下無人,若是什麽都不做,豈非白白辜負眼前美景,又浪費旁人一番苦心。”
陸追舒舒服服靠在他懷中:“除了聊天,又不能做别的。”
蕭瀾從身後将人圈住,問:“先前我們來過這裏嗎?”
“來過的。”陸追道,“這裏安靜又安全,有時候夏夜悶熱,你便會帶我來這裏吹風,順便再說一些将來的事情。”
蕭瀾道:“将來的事情?”
“說等離開冥月墓之後,要去哪裏。”陸追笑笑,“那時你與我都沒有去過太多地方,我也隻在爹娘口中聽到過北有冰原,西有大漠,南有萬千丘陵溝壑,還知道中原是整個大楚最繁華富庶的地方。”
“然後呢?”蕭瀾問,“我們最後挑了何處?”
“王城。”陸追道,“你說江南雖好,卻離冥月墓太近,不像王城那般天高地廣,一聽知道又熱鬧又逍遙。”
“那現在還想去嗎?”蕭瀾下巴抵在他肩頭。
“山海居在那裏,大哥與溫大人也在那裏。”陸追道,“我自然想回去。”
“好。”蕭瀾道,“将來我帶你回去便是,那說好了,去王城。”
陸追握住他的手,悠閑看着天邊繁星,眼底很惬意。
蕭瀾道:“我還準備了滿滿一櫃子的禮物,昨晚沒來得及送。”
陸追來了興趣:“是什麽?”
蕭瀾道:“你猜。”
陸追答:“金磚。”
蕭瀾笑道:“冥月墓中四處都是金磚,可那是陸家的,我拿來送人,豈不失禮。”
陸追催問:“那是什麽?”
蕭瀾從地上抽出一根草葉,幾下編出一隻翠綠的蛐蛐兒,手法很是娴熟:“這個。”
陸追笑着用後腦頂頂他:“當我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呢,一根草想哄,下回還是要金磚,否則吃虧。”
“喜不喜歡?”蕭瀾也笑。
陸追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将那威風凜凜的草蛐蛐挂上去,看着有些滑稽,可也有些神氣。
蕭瀾道:“除此之外,我可真一窮二白了。”
“無妨。”陸追道,“不嫌棄你。”我富,我養。
蕭瀾又将他抱得更緊了些:“要起山風了,不如我先送你去山洞?”
陸追卻不想,方才說了,還能處兩個時辰。
蕭瀾脫下自己的外袍,将他仔仔細細裹住,道:“去了山洞,我也能陪着你,何必在外頭受凍。”
陸追道:“不想走路。”
蕭瀾蹲下,擺好姿勢。
陸追淡定趴在他背上。
蕭瀾一邊走一邊掂了掂,安慰道:“别聽娘親方才說的,沒胖。”
陸追道:“嗯。”
沒胖。
過了陣子,陸追又問:“紅蓮大殿中那十幾個姑娘,你打算如何處置?”
蕭瀾一聽頭疼:“阿魂連這個也要說?”
陸追扯住他的一縷頭發:“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麽别人說!”
蕭瀾道:“那都是姑姑派來的,若我将人趕走,她們便隻有死路一條,隻有暫且養在紅蓮大殿。”
陸追撇嘴。
蕭瀾繼續道:“況且到了關鍵時刻,還能做做樣子,事後再将她們安然送出墓**,将來有個好歸宿,也算是替你我積福。”
陸追瞪大眼睛:“事後?”
蕭瀾:“……”
蕭瀾道:“你想多了。”
蕭瀾補充:“不是那種‘事’。”(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