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何月生?”蕭瀾想了想,“若真如先前所言那樣不老不死,會移魂轉世,那說他是白玉夫人同輩之人,也并非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他這回所侵占的身體,像是季灏。”陸追解釋。
蕭瀾皺眉。
“應當沒有看錯,我爹先前也說過,這回我親眼所見,倒是更加能肯定了。”陸追又道,“不過他究竟侵占了誰,也與你我無關,随口一提而已。”
“倘若真是季灏,也是造化弄人。”蕭瀾道,“他心心念念想成爲盜墓高手,執念太深難以自醒,以至于整個人都瘋瘋癫癫,卻不曾想會在身死之後,以這種方式進來冥月墓中。”
“我在千葉城時,也曾見過蝠因爲一把白玉匕首入魔,書上說那是白玉夫人之物。”陸追又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玉棺,“他應當是極喜歡白玉夫人的。”
“這可稱不上喜歡。”蕭瀾道,“倘若真的心中傾慕,更該言行謹慎,如此頻頻擾她清靜暫且不提,還在棺木旁做猥亵之舉,哪裏配得上喜歡二字。”
“也對,”陸追道,“倘若白玉夫人在天有靈,看到這下流的勾當,隻怕也會氣得夠嗆。”
蕭瀾牽着他的手出了墓**,外頭安安靜靜的,蝠不知已從何處遁了出去,影子也不見一個。
“倘若蝠知道這裏,那黑蜘蛛會知道嗎?”陸追問,“他們勾結在一起,也不止一兩天了。”
“我猜他不知道。”蕭瀾道,“勾結在一起是爲了相互利用,哪有事事都要告知對方的道理。況且蝠既已爲了白玉夫人入魔,也不會舍得那絕世容顔被外人看了去。”
數日前,在鬼姑姑發現黑蜘蛛暗中養的紅斑屍蟲後,意料之中勃然大怒。需知那屍蟲雙螯帶毒,一公一母湊到一起,不出半月便會産下數百隻小蟲,生長速度極快。密密麻麻席卷之處,寸草不生地皮翻卷,如同剛經曆過一場浩劫。
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是紅斑屍蟲的天敵,鬼姑姑深知此物一旦被撒入墓**,那所有弟子都會在三天内被啃噬成白骨。她清楚黑蜘蛛的蠢蠢欲動,清楚他的貪婪野心,卻不知他竟會膽大妄爲到這種地步,更不知他是如何逃過重重眼線,暗中做出這麽大的動作。
看着那黑紅相間的屍蟲,鬼姑姑難得毛骨悚然,心中隐隐生起後怕,因此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了蕭瀾的要求,将此事全權交給他處理。而藥師聞訊之後,也對此沒有太多意見,現在的蕭瀾早已不是當日的蕭瀾,他的确應該做更多事情,背更多責任。
連黑蜘蛛自己也沒料到,苦心經營數年的一張地下大,會在一夜之間被蕭瀾連根掀翻,他甚至連發生了什麽事都沒弄清楚,被投入了監牢中。
“我要見姑姑。”他憤怒地看着面前人。
“見姑姑做什麽?”蕭瀾一笑,“姑姑說了,你是死是活,全由我來決定。”
“我什麽都沒有做,憑什麽?”黑蜘蛛雙目赤紅。
“你什麽都沒做?”蕭瀾反問,“且不說這些年那憑空多出來的縱橫墓道,光說七日之前,你拉進冥月墓的那些火藥,是想做什麽?”
黑蜘蛛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本事不小,神不知鬼不覺的,險些連我也瞞了過去。”蕭瀾道,“不過有膽做,要有膽承擔後果,如今東窗事發,也隻能怪你命不好。”
黑蜘蛛死死盯着他,想不通自己是何時走漏了風聲,那些**被運送進冥月墓後,一直安放在自己才知道的暗庫内,爲何竟會被蕭瀾發現。
他又開口:“隻有我才能打開那暗庫的門。”
蕭瀾道:“所以?”
“我要見姑姑。”黑蜘蛛又重複了一回,他知道落在蕭瀾手中,自己隻有死路一條。除了暗庫的門,他還知道許多秘密,有些秘密甚至能毀了整座冥月墓,這是他的籌碼,也是他的生機。
“這麽多年橫行霸道,我知道你手裏有不少底牌。”蕭瀾道,“不過對我而言都不重要,連這暗庫的門要怎麽開,我也不想知道。”
“你!”黑蜘蛛道,“姑姑不會答應的。”
“姑姑壓根不知道**的事,能有什麽答應與不答應。”蕭瀾笑笑,“你想多了。”
黑蜘蛛險些嘔血:“那爲何……”爲何她竟會縱容蕭瀾抓了自己?
蕭瀾道:“因爲你養紅斑屍蟲。”
黑蜘蛛驚道:“我沒有!”那毒蟲何其恐怖,自己也是冥月墓中人,爲何要養它?
蕭瀾道:“嗯,你沒有,是我養的。”
黑蜘蛛:“……”
“不過這鍋你怕是要背了。”蕭瀾唇角一揚,“在冥月墓數年,你也沒少給我扣帽子,這叫有來有往。”
“你!來人!來人!”黑蜘蛛被他瘆得心驚,後背被冷汗泡得能擰出水。
“這裏隻有你我,死心吧。”蕭瀾道,“要自盡自盡,不想自盡,也會有人每天送你一頓飯,餓不死。”
黑蜘蛛拖着沉重的鐵鏈,想要撲上來與他同歸于盡,卻拼盡全力也靠近不得,隻能困獸一般怒吼,眼睜睜看他出了監牢。
在蕭瀾的率領下,無數珍寶被從各個暗室中挖掘出來,堆滿了大半座空殿。連藥師也在費解,不知那鬼蜘蛛究竟是從何處找來這麽多的寶貝,她甚至有些後悔,覺得應當再放任他一段時間,或許還會有更多收獲。
鬼姑姑對蕭瀾這回的辦事效率極爲滿意,也安心将更多事情都交到他手中,卻唯獨沒有再提紅蓮盞,想來應當是擔心若再讓他見到陸追,又會生變。
陸追道:“那在我來之前,你打算做什麽?”
“我不知蝠跟随你們去了日月山莊,還想在這裏找出食金獸的真相。”蕭瀾道,“原是想先将白玉夫人的墓**位置告訴姑姑,也好名正言順帶帶人将這裏重新徹查。”
“現在蝠又回來了。”陸追道,“所以你的計劃照樣可以進行,而且他若是知道白玉夫人的墓**被外人闖入,應當會失控發瘋,那時候,更方便你行事。”
隻是唯獨有些對不住那白玉夫人,絕世容顔化爲塵土,總是會令人惋惜。
陸追又問:“今晚能出一趟冥月墓嗎?”
“自然。”蕭瀾調侃,“我若再不帶你出去,隻怕嶽父大人該殺進來了。”到那時再想娶媳婦,難于登天。
陸追推他一把:“貧,出去可不準亂叫。”
“我又不傻。”蕭瀾将他的手攥在掌心,“風俗我還是懂的,得陸前輩先給了我改口紅包,方才能叫嶽父,否則吃虧。”
陸追哭笑不得,也不理會他的油腔滑調,索性扯過一邊的布單蒙住臉,一心一意等天黑。
爲了見嶽父,蕭大公子在臨出墓前,還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極有誠意。
但即便如此,陸無名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照舊很想拔劍出鞘,畢竟流氓算換上再好看的衣裳,那也還是流氓,拐别人家的兒子,很無恥。
蕭瀾表情挺淡定:“陸前輩。”
陸追也道:“爹。”
“說說看,墓中的情況怎麽樣了?”陸無名問。
蕭瀾将事情大緻說了一遍,又道:“我也按照明玉所繪的地圖,去看過幾處暗道,其中像是的确有路。”
那對了。陸無名心說,我兒子如何會出錯。
“我們在外頭也有發現。”阿六在旁插嘴,“是空空妙手,途中恰好遇到。”
“前輩人呢?”蕭瀾問。
“不知道,不準我跟着。”阿六道,“不過看樣子像是在掏蜂窩,背了挺大一個背簍。”
“蜂窩?用來做什麽的?”陸追不解。
蕭瀾道:“取蜂蛹與蜜糖,好養屍蟲。”
于是陸大俠又很嫌棄,這爺孫二人養的東西,屍蟲。
陸追擔憂:“紅斑屍蟲又瘋又兇蠻,養多了會不會出事?”
“養多當然會出事,可我也不會養多,前些時日當着姑姑的面燒了個精光,隻留下公母各兩對,分開裝着。”蕭瀾道,“此物難尋,也不知妙手前輩是從哪裏弄到的,死絕未免可惜,留着或許還有用。”
陸追突然道:“前輩。”
草叢中窸窸窣窣,半天方才出來一個人。空空妙手拎着背簍,滿臉不悅看着蕭瀾,看着陸追,看着所有人。
這才分開多久,爲何又要尋來,還打算趁這段時間說服蕭瀾,讓他胡亂在那些女子中尋上一個,先抓緊時間生個兒子出來。
陸追道:“好香甜的蜜糖味。”
“是懸崖上才有的紅花。”空空妙手道,“聞着香甜卻有劇毒,用來養屍蟲再好不過。”
蕭瀾道:“辛苦前輩了。”
空空妙手趁機道:“若覺得我辛苦,便趕緊生個兒子出來,也好給我捶腿。”
陸無名再次頭暈眼花,這老東西。
陸追低頭,像是在忍笑。
蕭瀾在身後捏他一把,知道幸災樂禍。
陸追清清嗓子,道:“那前輩現在是要回冥月墓嗎?”
空空妙手警惕:“你也要回去?”
陸追搖頭:“我不回去。”
空空妙手頓時松了口氣,不回去好。
陸追繼續道:“那前輩慢走。”
空空妙手:“……”
我一個人?
陸追眼睛一彎:“我們還有别的事要做,怕是要明早才能回冥月墓。”(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