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行走在墓**中,空空妙手反應快得超乎想象,他雖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身體已本能往前一縮,雙手向後揚出暴雨一般的銀針,密密麻麻射向不速之客。
烏金鐵鞭淩空甩過,将那些銀針悉數打落。蕭瀾單手扶住空空妙手,道:“前輩不用慌,是我娘親。”
……
陶玉兒似笑非笑看着他。
空空妙手心下不悅,問蕭瀾:“爲何不提前告訴我?”
“瀾兒要如何提前告訴你?他可不知道我要來。”陶玉兒四下看看,“這墓道内并無多少機關,想闖進來不難。”
“你是從哪條路進來的?”空空妙手問。
陶玉兒随手一指。
“不可能。”空空妙手搖頭,“那裏是死門。”
“你信不信,我騙你做什麽。”陶玉兒道,“繞過百鬼泉,便是一條小路,可直通此處。不過看挖鑿的痕迹,該是近些年的事,而非冥月墓本來有。”
“百鬼泉?”蕭瀾道,“那是黑蜘蛛的地盤。”
空空妙手依舊不信,自己按照陶玉兒所言去探了一圈,回來又有些沮喪。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因爲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在東奔西走尋找繼承人,所以荒廢了盜墓的手藝,竟會接二連三出現失誤。
陶玉兒嘴角一撇,剛想譏諷兩句,卻被蕭瀾用眼神制止,于是隻嗤笑一聲,上前替兒子整了整衣領,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小時候是在前頭遇到的食金獸。”蕭瀾道,“便同前輩一道尋來,剛發現這藏寶庫。”
“你闖過了鏡花陣?”空空妙手問。
“闖不過,我卻能繞過去。”陶玉兒道,“黑蜘蛛的人不知在做什麽,鬼鬼祟祟的不走正門,卻從後山繞了條崎岖小路,經由惡靈潭下一處暗道進了墓中,我也跟了進來。”
“他們做了什麽?”蕭瀾問。
“我沒跟,重要嗎?”陶玉兒反問,“那黑蜘蛛一看有問題,我巴不得他再将風浪折騰大一些,也好給那老妖婆子添些麻煩。”
“姑姑知道黑蜘蛛有問題,卻一直對他不管不顧,多有縱容,不知道想做什麽。”蕭瀾搖頭。
“這般憂慮,你還怕她會吃虧不成。”陶玉兒不屑,又往箱中掃了一眼,“這些是什麽?”
空空妙手道:“白玉夫人的畫像。”
“白玉夫人?”陶玉兒皺眉,“這又是誰?”
蕭瀾将事情大緻說了一遍。
“還有這種事?”陶玉兒随手拿起一卷畫幅,“先前倒是聞所未聞。”
蕭瀾道:“此物有些邪門,娘親要多加小心。”
陶玉兒展開畫軸掃了一眼,不屑道:“長得也不過如此,吹什麽傾國傾城。”
空空妙手:“……”
蕭瀾:“……”
陶玉兒繼續道:“無非是引魂局罷了。”
蕭瀾道:“娘親知道此陣?”
“我不單知道,還曾教過明玉。”陶玉兒道,“不過那隻是脫胎自引魂局的一個小小把戲,叫相思局,逗他開心罷了。”
蕭瀾問:“二者有何區别?”
“引魂局是**|邪之術,若心智不穩,便會沉迷**|穢情|欲,日日夜夜隻想與枯骨美人纏綿享樂,分不清現實與幻境,最後瀉精失陽,油盡燈枯而亡。”陶玉兒道,“相思局卻隻能用來思念心之人,沒有半分害處,一對小情人用來彼此寄情罷了。”
“所以這畫像中便被布下了引魂局?”蕭瀾又問。
陶玉兒點頭,道:“走吧,帶我去看看那玉棺中的白玉夫人。”
昨夜那地裂凹陷出的深坑經過一個白天,似乎變得更大了些,三人魚貫而入,空氣依舊是清冽的,卻多了一絲潮濕的氣息。
陶玉兒用手指撚了撚牆壁,也有薄薄一層水霧。
蕭瀾心裏吃驚,一般此類奢華陵墓在修建時,都會刻意避開水脈走向,卻不知爲何這裏在一夜之間,竟會出現這麽多的凝結水汽。
空空妙手神情也嚴肅起來,墓道漏水一事可大可小,往往看似不起眼的一些小問題,到最後卻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導緻整座墓**的塌陷。
蕭瀾道:“前輩能找出原因嗎?”
空空妙手道:“要麽是地下水,要麽是因爲那處墓室被打開,風對流引來了别處的水汽,得仔細看過才知道。”
蕭瀾點頭,又往裏走了一段,水霧依舊攀附在牆壁兩側的明珠上,一滴一滴洇出濕痕。
陶玉兒進了墓室,看着那高台上的玉棺,人還未走上去,便對蕭瀾道:”照舊是引魂局,陣門是那裏躺着的白玉夫人。”
蕭瀾看了眼空空妙手,道:“前輩方才有句話沒說完,關于白玉夫人的所處年代。”
陶玉兒獨自登上台階,看了眼那躺着的女子。
的确是美麗的,不過隐隐卻蘊着一副枯骨敗落的喪氣相,與那些畫像一樣。
空空妙手道:“她起舞時所穿衣着,是在模仿數百年前的西域胡姬,那陣恰逢戰火亂世,陸家先祖揮兵北上,中原動蕩民不聊生。”
“所以她極有可能是陸家先祖的寵妾或是舞娘?”蕭瀾問。
空空妙手點頭:“看她年華正好,怕也不是自然病死,而是被當成了陪葬品,看到那棺尾處挂着的千斤墜了嗎?是爲了縛住她的冤魂雙足,免得被無常引走投胎,不能生生世世困在此處,陪着這墓主人。”
蕭瀾道:“那又爲何要布下迷陣?還有那些畫像,又是怎麽回事?”
“這是陸家的祖墳,我如何會知道。”空空妙手搖頭,“你下回見到陸無名,或許可以問上一問。”
蕭瀾道:“多謝前輩。”
“不過此事倒不算最重要。”空空妙手提醒他,“盡快找出來是何處在漏水,才是當務之急。”
蕭瀾點頭:“我會盡快查明。”
“這幾天那老妖婆子都在做些什麽?”陶玉兒一邊往紅蓮大殿的方向走,一邊問。
蕭瀾道:“姑姑什麽都沒做,隻說要我多關心墓**内的事情,甚至連紅蓮大殿周圍的眼線暗哨也撤了個一幹二淨。”
陶玉兒道:“你如何看?”
蕭瀾道:“她還去找了藥蠱師。”
陶玉兒冷笑一聲:“算盤倒是打得不錯。”
蕭瀾道:“娘親也要留在紅蓮大殿中嗎?”
“我?”陶玉兒搖頭,“我在外頭自有住處,分散開來,将來也好辦事。”
“鬼姑姑或許要給你兒子下蠱,做娘親的卻不管不問?”空空妙手在旁不悅。
“瀾兒會做什麽,能做什麽,我比你這半路冒出來的老頭要清楚許多。”陶玉兒冷冷瞥他一眼,“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指點。”
空空妙手哼一聲,将蕭瀾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也不知自己的兒子,當初爲何要娶一個這般自私又冷漠的毒婦。
日月山莊中,陸追正靠在軟榻上,邊上擺着厚厚一摞書冊,許多邊沿都泛了黃,像是已經有了些年份。
這些都是阿六與嶽大刀從附近書院與老秀才處尋來的志怪舊書,經日月山莊下人翻撿了一輪,挑出其中與冥月墓有關的,倒也有十幾二十本。
陸追看得很仔細,他不想遺漏任何一處細節,哪怕是露骨而又豔|情的床笫之事,也來回翻了好幾遍——對冥月墓了解的越多,将來做事也越方便。
阿六先前陪了他一陣子,後頭開始昏昏欲睡,呵欠連天被陸追打發了回去。躺在床上還在糙臉泛紅,感慨爹是與常人不一樣,看那些莺莺燕燕的小話本,竟然也能正襟危坐,一臉浩然正氣,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爲他在看史書。
陸追嘴裏含着一枚酸梅,又随手取過一本書。
看那封面圖樣,便知裏頭是什麽内容,打開之後果不其然,又是一番雲翻雨覆,悱恻纏綿,而且寫得極其赤|裸直白,幾乎沒有任何朦胧美感。
陸追先是從頭到尾草草翻了一遍,發現竟全部是在講那白玉夫人一人。說那傾國傾城的容貌,香|豔放浪的一生,以及她手中那把白玉蝴蝶匕首。
白玉蝴蝶匕首?陸追猛然從軟榻上坐起來,挑亮燈火從書冊中翻圖來看,果真有一張匕首圖,極其眼熟——爹在路上還說過,此番要送給沈莊主以示謝意。
原來這世間當真有過白玉夫人?陸追來了興趣,索性起床披上外袍,坐在桌邊泡了一壺新茶,打算仔仔細細看上一遍。
葉瑾敲門:“二當家?”
陸追答應一聲,上前打開門。
葉瑾驚怒:“你還當真沒睡。”神醫的醫囑有沒有記住!
陸追道:“看書看得忘了時間。”
“看什麽書,看到現在。”葉瑾将手裏的胡蘿蔔塞給他,自己往屋裏走。
陸追:“……”
“我原本是要去喂驢的,吃夜食長得壯。”葉瑾解釋,順手拿起桌上書冊。
陸追道:“咳!”
看清書上内容後,葉瑾一陣胸悶,用非常非常難以言說的眼神看他。
生爲一個病人,你大半夜不好好休息,卻在看這玩意?
陸追道:“你聽我解釋。”
葉瑾道:“你說。”
陸追道:“原來這世間當真有白玉夫人。”
葉瑾道:“你接着說。”
陸追:“……”
陸追道:“我爹還有她的匕首。”
葉瑾倒吸一口冷氣。
陸追趕緊解釋:“但這本書和我爹沒關系!”
陸無名推門進來:“什麽和我沒關系?”(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