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
陶玉兒不悅道:“好端端的,你打小明玉做什麽?”
陸追糾正:“不小了。”
陶玉兒道:“明玉。”
蕭瀾覺得,自己此時無論說話或是不說話,說真話或是說假話,都顯得有些……蠢。
“好了,快些回去睡吧,别着涼了。”陶玉兒拍拍陸追的肩膀,又埋怨自家兒子,“又不是七八歲的時候,睡覺好好睡覺,打什麽架。”
蕭瀾搖搖頭,轉身進了内室。
片刻之後,陸追也跟了進來。
蕭瀾靠在床上,問:“你究竟想做什麽?”
陸追道:“這一路分明都是你在脅迫我,卻反而問我想做什麽?”
蕭瀾在黑暗中與他對視。
陸追很是淡定。
片刻後,蕭瀾道:“姑姑還說,你心思狡詐,要多加提防。”
“姑姑當真要你殺我?”陸追又問。
蕭瀾并未答話。
“還是,”陸追皺眉,“你要殺我?”
蕭瀾道:“有區别嗎?”
“自然有。”陸追道,“我這人記仇,誰要殺我,這筆賬便要記到誰頭上,亂不得。”
蕭瀾道:“若當年伏魂嶺一事與你無關,我自然不會濫殺無辜。”
陸追道:“那若有關呢?”
蕭瀾微微皺眉。
站在地上有些冷,陸追鑽回床上,用被子捂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我隻說人非我所殺,紅蓮盞非我所拿,可卻從未說過,這件事與我毫無關系。”
蕭瀾道:“肯說出真相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陸追道,“待我去往墓**的時候,那裏已是血流成河,紅蓮盞也不知所蹤。”
“你去禁地做什麽?”蕭瀾問。
陸追道:“我想入墓。”
蕭瀾眉頭一擰。
“你不好奇嗎?”陸追側首看他,“那墓**中到藏了些什麽?爲何要有人專門守着,曆任掌門提起時卻都諱莫若深,這麽過了一代又一代?”
“你非冥月墓的弟子,墓**中藏了什麽秘密,與你又有何關系?”蕭瀾搖頭。
陸追像是被他問住,想了一會,打了個呵欠,道:“也是。”
蕭瀾:“……”
也是?
“那睡吧。”陸追側身背對他,将被子卷走大半。
蕭瀾倒也未說什麽,頭枕着手臂,一直在看着床頂出神。
這一夜,陸追睡得很是香甜,第二天起來時,身側之人已經離開,院中很安靜,隻有廚房裏傳來細碎的鍋碗聲,想來該是阿六在煮飯。
陸追将臉埋進被子裏。
蕭瀾推門進來,一眼便見他衣衫不整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于是道:“你這是打算将自己悶死?”
陸追道:“早。”
“起來吧。”蕭瀾道,“吃過早飯後,再去同娘親說李府之事。”
“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們。”陸追坐起來,随手扯過一邊的衣裳穿,露出胸前一抹暧昧紅痕。
蕭瀾停下腳步。
陸追順着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一眼,奇道:“咦?誰親我。”
蕭瀾大步上前。
陸追試圖掩住衣襟,結果反而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
陸追很是冷靜:“看夠了嗎?”
蕭瀾松開手:“你何時中的毒?”
陸追穿好衣服,随意道:“忘了。”
蕭瀾微微皺眉。
“否則你當我爲何要三不五時藥浴?”陸追漱了漱口:“不過無妨,我這人命長,至少在查洄霜城一事時,還死不了。”
蕭瀾又問:“與冥月墓有關嗎?”
陸追未再說話,而是徑直出了卧房。
陶玉兒正在院中縫衣裳,見着他後笑道:“看這神清氣爽的,瀾兒昨晚沒再打你吧?”
蕭瀾覺得自己有些胸悶。
陸追伸了個懶腰,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今天天氣可真好。”
蕭瀾擡頭看了眼混沌漆黑的天,這也叫好。
“不是天氣好,而是你的心情好。”陶玉兒道,“這叫水月幻象。”
“陣法嗎?”陸追問。
陶玉兒點頭:“看瀾兒一張臉烏漆墨黑,想來他此時的心情也不會很好,而若是心中煩躁雜亂,看到的便是過境烏雲。你若覺得天氣好,心裏八成也是高興的。”
陸追點頭:“嗯。”
陸追又道:“夫人真厲害。”
“學嗎?”陶玉兒問。
陸追意外道:“我也能學?”
陶玉兒道:“不是能不能,而是有沒有天分。瀾兒便不行,我曾悉心教了他幾年,卻也隻能略知皮毛。”
陸追道:“好。”
“不過現在可不成。”陶玉兒道,“待到将來一切都消停了,我再帶你回忘秋山八卦陣。”
陸追笑笑:“多謝夫人。”
“吃飯了。”阿六端着一盤饅頭出了廚房門,擡頭驚道,“嚯,好大的太陽!”
院中所有人都在看他。
這心情是得有多好。
早飯之後,蕭瀾将夜探李府所看到的事情大緻說了一遍,又道:“我想去暗道内看看。”
“也不大容易能辦到。”陶玉兒道,“遮目之法六分靠人,三分靠天,還是一分靠地形,并非處處都能布陣。”
“那不是不行了?”蕭瀾問。
“旁人或許不行,不過你娘除外。”陶玉兒道,“先去将那書房的方位布局畫來給我,再說其它也不遲。”
陸追道:“我去。”
蕭瀾道:“多謝。”
陸追咳嗽兩聲,這回似乎應承得快了些,沒過腦,但還是可以補救的。
于是陸追又道:“我與蕭公子一道去。”
蕭瀾似笑非笑:“方才你可沒這麽說。”
陸追道:“陶夫人。”
陶玉兒道:“好好好,瀾兒與你一道去。”
蕭瀾:“……”
陸追挑挑眉毛,看似勢在必得。
是夜,兩人便下了山。
陶玉兒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将阿六叫到身邊,問:“你與小明玉關系很好?”
阿六趕忙點頭。
陶玉兒又道:“那爲何不讓他去幫你尋爹,卻要找瀾兒幫忙?”
阿六樸實道:“都一樣,都一樣。”
陶玉兒不解:“哪裏一樣了?”
阿六急中生智曰:“因爲五湖四海皆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誰找不是找。
陶玉兒被他噎得腦仁子疼,伸手揉揉眉心,道:“你還是别說話了。”
李府依舊戒備森嚴,陸追找了個高地,展開一卷白錦,用炭頭大緻畫出了書房的方位。
蕭瀾坐在一邊守着,夜風微微,偶爾會吹起身側人的一縷頭發,軟軟癢癢貼在臉上。
陸追往手心哈了口熱氣:“真冷。”
蕭瀾道:“冷快些。”
陸追手下一頓,扭頭默默看他。
蕭瀾眼底有一絲戲谑與調侃:“下回夜探,知道該穿什麽了?”
陸追裹緊身上單薄白衣,繼續低頭畫地形圖,耳朵鼻尖與露在外頭的大半截手指都凍得通紅。
蕭瀾解下披風裹在他身上。
陸追嘴角一揚。
蕭瀾抱着膝蓋,繼續看遠處星河。
陸追道:“你不冷嗎?”
蕭瀾問:“若我冷,你肯還我嗎?”
……
“不肯。”
披風很暖,暖到像是能驅走所有寒意,還有一絲陌生而又好聞的味道。陸追将白錦小心翼翼卷起來,道:“好了。”
“走吧,回去。”蕭瀾躍到地上。
陸追建議:“不如去吃個宵夜?”
蕭瀾道:“好。”
“今天怎麽答應得如此痛快。”陸追也跳下樹。
蕭瀾道:“我若不肯,想來你是又要去告黑狀的。”不如一同吃碗熱粥,一來暖身子,二來求清靜。
陸追道:“嗯。”
蕭瀾哭笑不得,轉身出了小巷。
夜晚天寒,夜宵攤也早早回了家,兩人一路走到夜市,方才找到一個賣紅豆粥的小店。
蕭瀾喝了一勺,甜到發膩。
陸追倒是不嫌棄,慢條斯理吃完後又擦擦嘴,方才道:“真暖和。”
“現在能回去了?”蕭瀾問。
陸追道:“等等。”
蕭瀾皺眉:“又怎麽了?”
“看到了朝暮崖的人。”陸追道,“他們這些天一直在盯着李府,突然出現在此處,必然是發現了什麽。”
“要跟上去嗎?”蕭瀾問。
陸追搖頭:“不知根底,還是不要貿然行動了,免得打草驚蛇。”
蕭瀾問:“那現在要如何?”
陸追答:“再吃碗米線吧。”
蕭瀾:“……”
“既然要等,總要做些事情。”陸追說得理直氣壯,“否則幹巴巴坐在這裏,豈非告訴别人有鬼。”
米線攤的生意不好,陸追原以爲八成是這刀疤老闆長得太兇趕客,吃了一筷子才反應過來,和老闆的長相應當沒什麽關系,有關系的,是老闆娘的手藝。
蕭瀾道:“有毒啊?”
陸追将碗推過去:“不如你吃。”
蕭瀾道:“你這人是不是有将吃過的東西強塞給别人的癖好?”
陸追道:“可能吧。”
蕭瀾不再理會,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喝。
陸追愁眉苦臉,吃頗爲糾結,爲何這種水平也敢出來擺攤,也仗着老闆長得像屠夫,無人敢砸店。
林威突然坐在兩人對面。
陸追一邊吃一邊問:“出了什麽事?”
林威看了眼蕭瀾,道:“有人綁了李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