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門下,曹滿和阿亮的臉色都不好,還在爲剛才的事耿耿于懷着,時而瞟了眼冷曼,苦巴巴的樣子很是委屈。
冷曼懶得理會,在她看來,一個大男人跟頭驢子斤斤計較,不是賤男人是什麽?
一頭驢子,不守本分,貓三狗四的,不是堕落牲口是什麽?
嗯,就是這麽個理。
段虎看着眼前的這道青色拱形石門,滄桑古老,弧形的門頭刻着神秘艱澀的符号,剝落的石屑覆蓋在上面,留下了歲月刻畫的痕迹。
觀察中,段虎尋思着開啓的法子,良久過後,他嘗試着探出手去。
手掌剛要觸摸在厚重的石門上,忽地,石門微微一顫,随着沉悶的聲音響起,石門緩緩落下,隐沒在了地面下方。
段虎吃驚的發現,石門并不僅僅隻有一扇,在其後方,竟然還隐藏着一扇,隻是這扇拱形門并非青石打造,而是用紫金銅做成的古銅門。
綠色的銅鏽密布其中,腐蝕了銅門上的圖案和符文,盡管已經斑駁不全,不過大緻可以看出,古銅門上的雕刻的圖案是一個老虎的頭像。
“兩扇門,一石一銅......”段虎微微沉吟一句,随後朝門裏踏出一步。
腳步剛一落地,古銅門顫動兩下,緩緩向上升起,當沉重的銅門離開地面的那一刻,一股腐朽燥熱的氣息透過門縫呼嘯而來,陰厭森戾,好似遊鬼哭泣,野獸低吼。
燥熱的氣溫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腐朽的氣味夾雜着死亡的氣息,轉眼的工夫,冷曼和曹滿不約而同的後退幾步,至于阿亮,當第一扇石門落下的時候,就已經躲在了後方。
此刻躲得更遠,就像慌了神的狗崽,蜷縮角落,瑟瑟發抖,發出了一陣低低的鼻息哭腔。
天生的直覺令阿亮産生了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迎面而來的熱風使得驢鬃倒豎,似乎透過這扇古銅門,它能看見裏面暗伏的嗜血猛獸,洪荒、殘暴的氣息讓它惴惴不安。
曹滿動了動被肥脖包裹着的喉結,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吐沫,“真夠邪乎的,一道門也就算了,兩道!算幾個意思?”
“還有,門後面藏着的真是勞什子的自杞國葬嗎?就這溫度,跟滾鍋火爐似的,我說,該不會裏面着火了吧?”
聽着曹滿的帶着膽怯的嘟囔聲,冷曼開口道:“耗子......”
“啥?啥事情?”
“不是兩道門,是......三道。”
曹滿爲之一愣,目光前遞,果不其然,當第二扇古銅門徹底升起後,通道中出現了第三扇門。
如果說第一扇石門帶給他的是一種滄桑久遠又略帶着悲涼的感覺,那麽第二道古銅門則帶給他的是一種詭異不安的心悸,可是這第三扇門......
“你大爺的,這.....這是什麽門?”看着眼前那扇陰戾中透着股子邪惡的黑門,曹滿驚恐的喊道。
黑色的圓形大門,表面不再光滑平整,就像瘦骨嶙峋的枯爪,風幹後隻剩下了僅存的皮骨,凹凸不平,醜陋惡心。
看上去就像一塊縫補過無數遍的破布,一塊塊的補丁疊加重複,每塊粗糙的補丁上都能隐隐看見好似褐色血痂一樣的東西,活脫一處腐爛的皮肉,翻開的傷口中凝固着惡心的血斑。
“皮骨門......”段虎瞳孔微微收縮,口中低念出了這麽一句。
曹滿二人聞聽後心頭一驚。
皮骨門,光聽名字就讓人瘆得慌,如此邪惡的稱呼,用腳趾頭去想,都知道不是什麽好玩意。
“虎爺,啥......啥是皮骨門?”曹滿難安的問道。
其實曹滿已經猜出了個大概,隻是在未得到答案前,他始終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想。
“以骨爲基,以皮爲囊,皮骨相連,囚魂禁魄,此爲皮骨門。”段虎解釋道。
“靠!這麽恐怖?”曹滿聽後咋舌不已。
“對,就是這麽恐怖,不僅恐怖,還十分的殘忍。”段虎點了點頭。
冷曼秀眉微蹙,“難道這裏面有什麽來曆嗎?”
“唉,來曆大發了。”段虎輕歎一聲後又說道。
“古人入殓十分的講究,生于父母,寂于天地,而這天地之中,便是活人的世界。”
“活着的時候,天爲穹,地爲莽,存于天地生生不息,死後,化天爲土,化地爲棺,入椁安息,逝者如願,才能往生淨土,輪回再世。”
說着話,段虎擡手點指前方。
“我們眼前的三道門,第一道石門,代表着石門爲土,入土爲安,第二道代表銅棺爲椁,入棺往生,此二門,無可厚非,和古人的落葬一般無二,隻是這第三道......”
段虎微微一停,眉宇間帶着濃濃的凝重。
曹滿白眼一翻,黑臉,俺大爺!能不能别在節骨眼上大喘氣?看把兄弟我急得,真是要了活命了。
你喘喘的,是爺們的話,幹脆點行不?
“第三道又如何?”冷曼聽着也是不爽,忍不住問道。
“第三道本應往生極樂又或是輪回再度,然而卻是皮骨落葬,屍骸不化,遺骨入殓,屍骨不全,更何況,此門上的皮骨并非取自一人,除去數目驚人之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還被人施了邪術,囚禁魂魄......”
說完,段虎手掐法印,口中念道:“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離火焚陰......”
很快,一團陽火從他的指尖冒出,然而也就一息不到的時間,陽火劇烈的抖動幾下,轉而消失不見。
“這......”曹滿和冷曼同時大吃一驚。
“不錯,這是本門專門用來檢驗陰煞之物的法門,名爲陽火點陰法,你們也看見了,陽火虛潺不定,轉瞬熄滅,可見皮骨門是多麽的陰邪。”段虎說道。
“那現在該怎麽辦?都到了這一步,難道就因爲一道什麽皮骨門便止步不前嗎?”
曹滿有些不服的問道,并非膽量過人,主要是舍不得門後面埋藏着的大量寶藏。
“誰說要止步不前了?”段虎沒好氣的瞅了一眼曹滿。
“嘿嘿,那就好。”曹滿幹笑兩聲。
過了一會兒,見段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曹滿不由得腹诽了起來。
黑臉,耍爺爺呢?你杵在地上像根木樁,說好的行動呢?
“呃,虎爺?”曹滿試探的喚了一聲。
“嗯。”段虎回了一聲,之後便沒了下文。
嗯你大爺,嗯是幾個意思?
“虎爺,是不是該動一下啊?”壓着不滿,曹滿又問了一聲。
好麽,這回對方連鼻子聲氣都沒有,甚至于眼角都不帶瞟他一眼的。
尼瑪,真把爺爺當空氣了,我去你的臭黑臉,把爺爺晾在一邊算咋回事?
别以爲裝傻充愣就能糊弄爺爺,信不?
爺爺像蒼蠅一樣煩死你!
曹滿撸了撸袖子,正待開口,冷曼忽然對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噓,别出聲。”
曹滿一呆,咋回事?
誰能告訴爺爺,這究竟是咋回事?
這時段虎開了口,詢問着冷曼,“老四,你是不是也聽到了?”
“嗯,雖然聲音很細微,但聽上去卻十分真切。”冷曼颔首答道。
“看來這是真的......”段虎小聲的說道。
“隻是虎爺,爲何聲音時斷時續,現在反而沒聲了呢?”冷曼疑惑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段虎搖搖頭。
“難道門後面有什麽......”
“也許吧......”
曹滿夾在中間,睜大眼珠看着二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到最後非但沒聽懂是啥意思,反而雲裏霧裏鬧了個一頭懵懂。
“我說,你們這是在說啥呢?”曹滿費解的問了一句。
冷曼好奇的看向曹滿,“難道你沒有聽見嗎?”
“聽見?”
曹滿豎着耳朵仔細聽了聽,雜音倒是不少,有呼吸聲,有自己的心跳聲......
靠!還聽見了遠處阿亮放屁的聲響。
可是除此之外,就沒啥可疑的地方了。
“小曼,門後面沒啥聲響啊?是不是你們聽錯了?”曹滿問道。
“現在是沒聲了,但剛才有。”冷曼回道。
曹滿心裏忐忑了起來,“真有嗎?難道門後面......有活物?”
“又或許是老僵、老粽這些死物?”
“也可能是......”
曹滿心一慌,話就特别多,特别是對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未知東西,更加感到害怕。
此刻一聽冷曼說門後面似乎有聲響,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各種驚悚的畫面。
“呱噪,安靜一會兒成不?”冷曼嫌棄的輕喝道。
正說着......
咚,咚,咚......
一陣極爲細微的撞擊聲,從皮骨門後面詭異的傳了過來。
這一回不僅段虎和冷曼聽了個真切,就連曹滿也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些許。
頓時,曹滿就感到後脊梁一陣發寒,寒氣上竄,直接延伸到了後腦勺,汗毛根根豎起,頭皮麻溜溜的似有電流經過。
大爺的,皮骨門就夠瘆人得了,這還玩起了鬼敲門的把戲,莫非這是要鬧鬼的節奏嗎?
想到這,曹滿渾身一哆嗦。
他這人膽子是有,不大也不小,分情況而定。
如果說現在遇見的是老僵、老粽、陰愧、活煞這些不死怪物,曹滿雖然害怕,但身旁有着段虎,起碼能安心不少。
可問題是......
鬼敲門,還是敲打着陰氣森森、屍皮人骨鑄造的皮骨門。
這......
不由得他不怕。
咚,咚,咚......
詭異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沉悶,似有重物擊打,又像什麽東西在撞擊,節奏很均勻,力道也十分平衡。
肥脖裏幾乎難見蹤迹的喉結上下移動着,那古怪的聲響就像催命的鼓聲,一次次回蕩在曹滿的心頭,揮之不去,缭繞不散。
曹滿是真怕了,即便這些日子他經曆了不少驚悚恐怖的事件,膽兒肥了不少,但此時此刻,他依舊心裏怕怕,怕到了骨頭縫裏,怕到了靈魂深處。
“呃,虎爺,小曼,你們慢慢聽,我......”眼珠四外瞅瞅,曹滿有了打算。
“我去看看亮子,它一牲口不容易,需要有人照看。”說完,曹滿轉身就走。
沒走出兩步,他猶豫一下又轉身回來,“小曼,不如你跟我去照看一下亮子如何?”
“照看亮子?”
冷曼像看白癡一樣看着曹滿,感到一陣無語。
可能的話,她真想戳着對方的腦袋問一聲,臭耗子,這節骨眼上你讓老娘幫你去照看牲口,腦子沒毛病吧?
曹滿不笨,他能察覺到冷曼目光中的鄙夷和不屑,但又能咋辦呢?
他是擔心會出什麽意外,想拉走冷曼避開危險,故而才拿阿亮當借口,如果不這麽說,難道要說大實話嗎?
扛雷打怪鬥老僵讓黑臉上,觀敵瞭陣撿好處我們來?
姥姥的,真這麽說的話,義氣不義氣先放到一旁,就那黑臉,鐵臉一沉,非活揍死你丫的不可。
面對冷曼的不屑和質疑,曹滿幹笑兩聲,“你别多想,我不是膽小,而是阿亮它真的不舒服,看見沒?抖得跟篩糠似的......”
爲了證明自己沒說謊,曹滿故意手指阿亮,誰知話還沒說完,阿亮那條濕滑黏糊的驢舌頭舔在了他的手背上。
“嘎嘎.......”
小樣,看不出你還真關心亮哥,有你這句話,哥願意和你赴湯蹈火,滾草躺鍋!
曹滿頭冒黑線看了眼賤兮兮的阿亮,心頭一陣尼瑪......
“小曼,聽我說......”
還想解釋幾句,但冷曼已經把頭扭了過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淡淡的聲音傳來。
“沒有人會喜歡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懦弱無能的膽小鬼......”
曹滿聞聽,如遭雷擊,整個人頓時呆立在了原地。
阿亮不識趣的湊了上來,驢眼帶着笑意,耗子,想啥呢?想得這麽專心。
“想你姥姥,滾!”
曹滿無由來的一聲暴喝,吓得阿亮原地蹦起,沒等落地,曹滿發狂似的朝着皮骨門沖了過去。
“呀呀呀!老子不是膽小鬼,老子是爺們,流血流汗不流淚的鐵漢子,真爺們!”
“耗子,瘋了?給虎爺回來!”
段虎上前就想阻攔,冷曼突然把手一攔,對着段虎示意了一下,之後跟着曹滿也沖了出去。
段虎嘴角抽搐,這兩口子鬧啥情緒呢?要鬧回家床闆上折騰去不是挺好,說不準還能折騰出個毛娃子。
在這鬧騰?
活膩味了找死啊!
當然,段虎看得出冷曼的心思,對方的意圖很明顯,恨鐵不成鋼。
恨曹滿這坨鐵疙瘩錘煉不成青鋼,故意用激将的辦法刺激,以此磨煉性子。
“想不到冷老四這妮子,冰山也有融化的時候......”
段虎又好笑是又好氣,伏低身體的同時,一手扶在了威虎絕刃的刀柄上,一手緊扣寒星砂,準備随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