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如果段虎能早一點發現此地就在老龍寨的附近,他絕對不會如此懈怠。
原因很簡單,死裏逃生出來的他們,不是負傷就是體力耗盡,特别是他,一身能耐所剩無幾,在這種情況下段虎不敢輕舉妄動。
與其主動出擊,不如靜觀其變,采取後發制人的辦法,一邊休息一邊思考對策。
然而.
“黑虎哥,你這是咋啦?莫非出什麽事了嗎?”虎千斤急忙問道,盡管不知道段虎爲何會突然急躁起來,但隐約中已經感到了一絲不詳的氣氛。
“趕緊回寨,我怕擔心的事情會發生.”
說着話,段虎支撐着沉重的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
“虎爺,你到底在擔心什麽?”段虎的行色匆匆,讓曹滿也緊張了起來。
“耗子,你跟在我身旁已經有些時日了,難道你看不出那塊腐肉是屍肉嗎?”一句話,曹滿臉色也變了。
怪不得這塊腐肉腐臭無比,但色澤不老,肉質看着也松軟,不像真正的腐肉枯黑發硬。
“屍肉?這裏怎麽會有屍肉!”曹滿失聲問道。
經曆了巫葬之行後,曹滿就像驚弓之鳥一樣,一點風吹草動都能令他驚恐失色。
不僅僅是他,虎千斤和冷曼同樣如此,當即三人都驚慌了起來。
“屍肉不奇怪,這條河一直連通着山腹中的地下暗河,我們都被沖刷到了這裏,陰屍難道就不會來嗎?”段虎說道。
“陰屍,莫非是巫葬台上的巫僵?”冷曼問道。
段虎搖搖頭,“恐怕不僅是巫僵那麽簡單.”
“不會是巫祖血僵吧!”曹滿的聲音中都出現了顫抖。
“想什麽呢?老怪早死在熔漿煉河裏了,就算沒死,現在也被崩塌的山石壓着,怎麽可能跑出來,又怎麽可能出現在我們前面?”
不提老怪還好,虎千斤氣得擡手就想揍人,不怪她火大,阿爹和阿亮是爲什麽犧牲的?
對虎千斤來說,巫祖血僵就是她的禁忌,她的逆鱗,誰都不能觸碰。
“不是老怪也不是巫僵,那會是什麽玩意?”曹滿讪讪的把頭一縮,嘴裏嘀咕着。
段虎皺了皺眉說道:“你們難道沒注意我們猜漏了一個人嗎?”
猜漏了一個人?
曹滿三人面面相觑,一時間根本理不出什麽頭緒。
冷曼壓下心裏的驚愕冷靜分析起來,“此行進入巫葬的人除了我們四人之外,其他人早已.”
“等等!虎爺說得那人莫非是.”
“方武!”
冷曼臉色凝固,不可置信的看着段虎。
段虎點點頭,“這小子被阿布祭煉成爲了血屠,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已經不算是一個人了,而是一頭嗜血兇殘的怪物,之前他被老怪轟飛,但卻下落不明”
“這裏離着老龍寨不遠,如果真是血屠的話,爲了滿足它嗜血的兇性,很可能會”
下面的話段虎不想說,但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難怪段虎會如此急躁,血屠比巫僵更可怕更恐怖,兇殘無度,嗜血成性,一旦闖入了老龍寨,裏面上百口子的寨民非遭緻滅頂之災不可。
“希望我的這個猜測不是真的,行了,時間緊迫,我們趕緊回寨!”
“黑虎哥,我來背你,這樣也能走快一些。”虎千斤關心的說道。
“不用,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起碼可以自己趕路,倒是耗子”
看了眼被冷曼踢着屁股還在地上又爬又挪着的曹滿,死活站不起來,段虎又說道:“不如你去幫幫耗子好了,老四傷勢不輕,體力也消耗太多。”
虎千斤點頭,轉身輕易的把曹滿扶了起來,接着往身上一背,動作輕巧流暢。
曹滿
“謝,謝謝阿妹。”
還能說什麽?一個大老爺們連個女流之輩都不如,能不這麽丢臉嗎?
去,早就丢光了,當初誰在地上學牲口狂奔來着?
也不差這一回了。
虎千斤背着曹滿,身旁段虎和冷曼并排而行,盡可能快的速度朝老龍寨趕去。
可是剛進樹林
砰,砰砰
一陣淩亂的響聲打破了夜的甯寂,随後響起一陣雜亂的鳥鳴聲,栖息在樹林裏的鳥驚飛起來,撲打着翅膀朝四外慌亂逃去。
“糟了,老龍寨有變,快,快回寨!”
在段虎的催促聲中,虎千斤再次加快了腳步,段虎也盡量提高速度,一行人沖進了黑沉沉的樹林中
别看樹林不大,但想要穿過去卻十分不易,以往老龍寨的人都是從樹林外的土路繞行,盡管會多費一些時間,但總比在樹木密集、枝杈交錯的林子裏趕路要強。
此刻正是夜裏最黑暗的時刻,星月匿空,風靜物甯,行走在林子裏,就像行走在漆黑逼仄的甬道,林木交錯,荊棘遍地,即便有着火把的照明,但速度始終無法提起來。
一直到段虎四人磕磕絆絆的穿出樹林,從時間上來說,已經耽誤了不少。
讓人感到不安的是,在剛進入樹林的時候,還能零星聽見一些槍聲,但到了後面,卻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現象,相反,而是朝着最讓人擔心的方向在發展着。
等一行四人穿過林子上了土路後,擡頭一眼便看見了土路盡頭燃燒着的火光。
紅色的火光在黑色的夜幕下顯得格外刺眼,沸騰的火焰染紅了周圍的景物,火勢徐徐升騰,裹挾着濃黑的煙霧倒卷而起,漸漸和漆黑的天幕融爲了一體,遠遠看去仿若一副凄美的畫卷,凄離的美豔中帶着殘酷的邪惡。
“老龍寨着火了?怎麽會變成這樣!”虎千斤花容失色,呼聲中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那可是她的家園,她的家,她的一切!
盡管寒嶽已經不在了,可她的朋友,那些視爲親人一樣的寨民還都在寨子裏。
無情的大火,狂烈肆虐的火焰,殘忍的将她僅存的希望統統付之一炬。
“不!”
虎千斤像發了瘋似的朝前沖去,卻被段虎伸手一把攔住。
“别攔着我,黑虎哥,求求你别攔着我,我要去救人,我要去.”
太多太多的悲傷了,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虎千斤幾乎把這輩子能流下的淚水都哭了出來。
“冷靜,阿妹,聽黑虎哥的話,先冷靜下來。”段虎耐心的勸說着。
“冷靜?海子死了,阿爹也死了,現在連寨子都被燒了,你讓我怎麽冷靜,怎麽冷靜!”虎千斤大聲的哭喊着。
“阿妹,就算現在趕過去也是徒勞,而且我們不能分散,萬一血屠真的在寨子裏,就這麽魯莽的沖進去.”
不等段虎把話說完,身旁人影一動,冷曼率先跑了出去。
“老四,回來老四!”
“小曼,别沖動,小曼”
段虎和曹滿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然而冷曼卻不聞不聽,自顧自的不斷加速着。
“該死,老四的性子又犯了。”
段虎惱怒一聲,他明白冷曼的心情,但不代表他能任由對方使性子。
可以這麽說,方武就像是冷曼的一塊心病,方武不死,這塊心病永遠都不會好,更不用說老龍寨化爲一片火海,罪魁禍首就是方武。
這筆血仇,全寨人血海深仇,冷曼能不激動,能不憤怒嗎?
段虎稍一遲愣,虎千斤跨步從他身旁閃過,飛快的追上了冷曼,齊頭并進,沖向了烈焰沖霄的老龍寨。
段虎煩躁的悶哼一聲,曾經威猛高大的他,現在卻淪落成爲了一個廢人,一個累贅,一無是處,這種巨大的落差感令他無比難受。
“糟了,阿妹和老四就這麽冒失的沖進去非吃虧不可。”
心頭煩亂,段虎也顧不上許多,沿着土路快速前行着,不大工夫,非但沒有追上前面的人,相反,距離越拉越遠,到最後虎千斤幾人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可惡,可惡,可惡.”
段虎喘着粗氣,任憑虛汗滲出額頭,拖着疲累不堪的身體,一步步朝前挪動着。
離着老龍寨越近,空氣中的焦糊味就越濃,隐約中還夾雜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段虎苦笑一聲,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甚至于他都不敢去想該如何面對虎千斤,該如何去安慰對方,安慰那本已千瘡百孔現在又雪上加霜的心情。
就着低苦的心情,段虎終于來到了老龍寨的寨門前,放眼看去,以往安甯恬靜的寨子俨然化爲了一片火海,滾滾的濃煙喧嚣在猛烈的火勢中,即便隔着還遠,都能感受到灼面的熱浪。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寂冷的夜色,也燒紅了蕭寒的大地,無情的烈火肆意吞噬着一切,殘忍的破壞着一切.
段虎心中悲痛萬分,這可是老龍寨一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家園,這是所有寨民的心血和希望啊!
就這麽被毀了,數十年的嘔心瀝血就這麽簡單而又殘忍的被毀去
等等!
段虎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
血屠隻是個嗜血的怪物,怎麽可能懂得放火?何況陰屍本就懼火,不可能自己放火啊?
那,這場火是誰放的?
蹊跷,這裏面一定有蹊跷!
想到這,段虎往寨門走去,不等進入寨子,眼前的一幕又讓他眉頭緊鎖。
在寨門的一側,橫七豎八躺倒着幾具屍體,死狀十分的凄慘,腦袋誇張的扭曲在肩頭,猙獰的模樣還保留着死前的驚恐和絕望。
脖子幾乎完全被撕裂開,隻剩下一層薄皮連接着腦袋和身軀,頸骨暴露在外,看傷口的情況,并不平滑完整,應該不像是被什麽鋒利的利器砍開,更像是被一頭殘暴的野獸直接撕咬所緻。
每具屍體幹癟枯瘦,身下也沒有留有太多的血迹,就像是被吸幹了鮮血一樣,詭異可怖。
盡管屍體早已走樣,模樣也面目全非,但從這些屍體的服飾來判斷,應該是縣警所的警員,至于是誰,通過扭曲難辨的五官來看,段虎勉強認出了幾個還算面熟的人。
涼米線,折耳根
呼.
段虎暗出一口濁氣,還好死的不是寨民,而是平日裏禍害百姓的這些黑狗皮,也算是罪有應得,活該得了這麽個下場。
略微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打鬥的痕迹并不明顯,想必事發突然,把守寨門的這些警員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匆匆打了幾槍後便相繼遭了毒手。
對于這些慘死的警員,段虎并不關心,甚至于不會感到同情和可憐。
這叫咎由自取,要怪就怪不該來攪這趟渾水,更不該助纣爲虐,幫着趙青河充當看門狗把守寨門。
通過屍體上的線索,段虎可以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推測,看來襲擊這些人的陰屍,正是漏網之魚,血屠方武。
也隻有嗜血成性的血屠,才會放棄鮮美的血肉和内髒,選擇吸取血液,把人活活吸成了幹屍。
罪魁禍首已經搞清楚了,現在的問題就隻剩下了一樣,該如何除去這個兇殘無度的怪物。
段虎鎖緊眉頭,一步步朝寨子裏走去,在路過寨門後,路上偶爾能看到幾具屍體,不是寨民,而是倉皇逃跑中遇害的警員。
死狀和涼米線幾人一樣,都是被撕開了脖子,吸幹了全身的血液.
越往寨子深處走,周圍的火勢越猛烈,呼呼的熱浪卷動着嗆人的煙霧,可怕的烈焰把所能看見的一切都焚噬在了裏面。
段虎特意留意了一下寒嶽的小院,遺憾的是,那處熟悉的院落也已被大火吞沒,院落,木房,竈屋.
都沒能幸免于難,全部葬身在了無情的烈焰中。
段虎攥了攥拳頭,他想不明白,這場大火究竟是怎麽引發的?即便是失火導緻,火勢蔓延得也不可能如此迅速,更不可能面積如此廣泛,把整個老龍寨都席卷在内。
還有一點讓他感到費解的是,一路走來,除了看見那些悲催的警員屍體之外,寨民的屍體一具都沒有看到,莫非老龍寨的寨民都被大火困在了屋子裏,被活活燒死了不成?
但,這可能嗎?
發生了這麽大的災難,即便睡得再香再沉,也不可能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何況在大火燒起來之前,槍聲就已經打響了,如此大的動靜,除非是聾子,否則都會被驚醒。
可關鍵在于,人呢?
人都到哪裏去了?
總不會平白無故就這麽原地消失了吧?
段虎越想越感到疑惑,如同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中一樣,毫無一點頭緒可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