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雖然走的匆忙,但對于王平安來講,總算是走了,而且李恪一走,那麽所有的責任就都由他的身上,轉移到了長孫無忌的身上,李恪是想怎麽折騰,而長孫無忌又是想怎麽修理他,都不管自己的事了
這事要是想得複雜,那真是方方面面,牽扯到朝堂上的鬥争,太子和吳王之争,舅舅和外甥之争,甚至還涉及到了高句麗的這個番邦。但要是想得簡單些,卻是再簡單不過了,那就是誰以後當大唐皇帝,誰能登上長安皇宮裏的那個寶座之争了。
此後數日,一直都很消停,慶州城裏城外,已經開始爲春耕做準備,天氣逐漸轉暖,開始刮起了南風。
這日正午,車四通來找王平安,見王平安正在堂上辦公,便上前道:“王公,近日來冰雪消融,雖然咱們慶州地處北方,比不上南方春天來得早,但按着慶州的節氣來算,明天差不多就要開河了,是吃開河魚的好日子”
王平安道:“開河?吃開江魚我倒是聽說過。嗯,對,這裏叫大小良河,當然是開河了。你看清楚了,冰面明天就能開?”
車四通笑道:“差不多了,河面上已經裂口子了,咔咔聲不斷,估計着明天就得崩起冰排來,冰面開裂也就是半日的光景,冰排順水流走,正可拿着魚兜子撈魚。開河魚,那叫一個鮮,一年裏可就這麽一次,不可錯過啊”
王平安拍手道:“好,哪咱們明天就去河邊看看,看看開河碎冰是怎麽一回事。對了,春天水大,會不會決堤啊?”
話一問出來,就知道問得笨了,大小良河的特點就是岸高水低,那河堤是天然的,不用去加高加固,水都漲不出來
車四通道:“決堤倒是不會,但河水确是會漲高,而且還會帶着上遊下來的冰排,所以河邊的水車得留意一下,不能讓冰排給刮着,萬一碰壞了,那就麻煩了,還得修理,耽誤了灌溉的時間。”
王平安道:“這些都是小事,你去辦吧。我終是不會在慶州待太久的,你辦事得力,我在臨走之時,會向朝廷推薦你任刺史的,所以水車的事你得多留心,以後就要由你來負責了。”
車四通聽了這話,幾乎樂得要暈過去,他早就想着慶州刺史之位了,但王平安一直沒有表态,他也不好意思去問,這事便這麽拖着,沒想到王平安今天竟親口答應,要向朝廷保舉他
撲通一聲,車四通就給王平安跪下了,哽咽着道:“王公,您對下官的栽培之恩,下官實不知該如何報答,您就是下官的恩師,恩公……”
王平安連扶都沒扶他,擺手道:“行了行了,趕緊忙你的去吧,要是你隻會說這些奉承話,那我就不保舉你了。朝廷要的是能辦事,辦好事的幹吏,而不是馬屁精”
“是是,下官這就去辦事,這就去辦事”車四通難掩心中喜悅,一躍而起,連跑帶颠地出去辦事了。
王平安心想:“有人愛權,有人愛财,這個車四通就是個愛權的。不過還好,至少懂得好好幹活,用來換取權力,比哪些啥也不會幹,就會折騰的要強得多。比如李恪那個折騰鬼。”
他收起桌上的公文,去了後院,想問父母一聲,明天想不想一起去看冰排,在家裏憋了一冬天了,也該出去散散心了,再憋都快憋出毛病來了。
到了後宅,王平安見楊氏正抱着小太平,不停地哄着,他笑道:“娘,小太平今天怎麽樣,給她換了幾回尿布了?”
楊氏道:“兩次了,還好她今天挺樂呵的。你看,她一見着你,又笑起來了”
王平安拍着手,道:“好閨女,想爹沒有?”把小太平接過來,啪啪地親了兩個帶響的,小太平格格地笑了起來。
王有财問道:“平安,這時候你不在前面處理公務,回後宅來幹嘛,還是先忙乎正事兒去吧,晚上再過來不遲。”
王平安道:“沒什麽重要的事,都是先前就計劃好的,現在交給手下們去辦也就成了。對了,聽車四通說,明天大小良河要開河看冰排,還要吃開河魚,聽說鮮着呢,咱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楊氏道:“看冰排?那好啊,可是不能抱着孩子去啊,她可是怕着涼的”
王平安笑道:“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你們這些日子一直照顧她,也該休息一下了,交給乳母照顧一天沒事的,差還差這點兒功夫麽?”
王有财也道:“是啊,出去散散心吧,這孩子皮實着呢,讓乳母照顧半天也好,正可看看乳母照顧孩子的本事”
楊氏見丈夫和兒子都這麽說,這才答應,這段時間她在屋子裏憋壞了,也想出去走走呢,看看熱鬧啥的。
王平安叫來乳母,交待了明天的事。乳母大喜,總算有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照顧孩子的本事了,自從她進了刺史府,名爲乳母,卻當真是除了給小太平哺乳之外,啥活兒也沒有了,小太平的一切事情都由楊氏和王有财包辦,她幹脆插不上手,沒法表現自己,這回總算是有機會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帶着狄仁傑先去大良河,而楊氏和王有财則安排好了小太平的事,随後坐車出,也去看開河放冰排。
王平安到了河邊,就見河的岸邊站滿了百姓,都是來看開河的,這是大熱鬧事,百姓們貓了一冬天了,都是一個想法,想出來看看熱鬧。
河邊還搭着不少的草棚子,草棚子裏是慶州各家酒館飯鋪的廚師,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商機,等撈上開河魚,現殺現做,吃個新鮮,不少百姓都是好這一口的。
百姓們見刺史大人來,無不歡呼,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士趕緊跑過來奉承,叫道:“刺史大人,您親自來主持開河啊,這河就等着您來,它才會開呢”
王平安哈哈大笑,有沒有搞錯,這河開不開,幹我何事,其實我也是來看熱鬧的。他看向河面,問道:“倒是裂了不少的冰口子,但看樣子不象今天就能開冰吧?”
一個宿老湊了過來,答道:“回刺史大人的話,要到正午時分才行,那時從上遊沖下來不少的冰排,沖擊這附近的河道,河面上的冰一下子就開了,轟隆轟隆的,那情景才壯觀呢”
“這個倒要看看。”王平安和狄仁傑找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等着看開河。過不多時,王有财和楊氏也到了。
正熱熱鬧鬧的等着看開河呢,忽見遠處奔來一騎,馬上騎士身穿衛府軍服,是個軍官,他拼命打馬,飛奔而來,看樣子是有緊急的事情。兩邊百姓見這軍官奔得急切,紛紛讓開一條通道,讓這軍官往王平安這裏跑。
王平安和狄仁傑都挺納悶兒,怎麽回事,這軍官看樣子不是慶州本地人啊,會是哪裏的,長安來的?
那軍官奔到河邊,叫道:“哪位是王刺史?末将有急事要求見王刺史”他的口音帶着遼東味兒,看樣子是關外人。
王平安大吃一驚,一聽這口音,就知道是關外出事了,難不成是李恪起妖娥子了?可從日期上算,他也沒到營州多久啊
王平安招手叫道:“本官在這裏,你過來,可是營州方面出事了?”
那軍官看到了他,連忙下馬,跑了過來,叫道:“營州方面有緊急軍情,送呈王刺史”他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單膝跪倒,呈上了一封書信。
王平安接過:“營州那裏出了什麽事,可是吳王……可是高句麗人越境了?爲什麽要把軍報送到我這裏來?”
那軍官道:“末将是奉幽州大都督之命,給王刺史送信來的。營州那裏出事之後,我家大都督急報長安後,卻在當晚收到一封匿名信,說要将此事告訴王刺史,因爲傳聞王刺史您是高句麗人……和那人的克星”
“克星?怎麽我變成克星了,誰寫的匿名信?”王平安打開了書信,開始看了起來,這信很長。狄仁傑也湊過頭來,跟着他一起看。
不多時,看罷了信。王平安皺眉道:“未免太過猴急了吧,如此折騰,未免太過火了。”
狄仁傑接過信,又過了一遍,道:“大哥,照兄弟的估計,是高句麗那邊出了變故,所以才會這麽着急的。”
王平安嗯了聲,道:“吃開河魚就算了,我們先回府裏吧。這位兄弟,請你随我們進城,把事情的經過說明白。”
他轉過頭,對着王氏夫婦道:“兒子有點急事要處理,就不在這裏了,等撈上開河魚,給我帶回去一條就成,咱們熬魚湯喝。”
王有财和楊氏見王平安并不怎麽慌張,便認爲事情不大,也就沒當回,楊氏道:“成,你先走吧,記得回去先看看孩子。”
王平安答應一聲,帶着人先回刺史府了。
一進刺史府,王平安立即把那軍官帶到了:“到底怎麽回事,這份軍報有無送往長安?”
軍官道:“回王刺史的話,當然先送往長安了,而且是比您這份送的還早,但長安比慶州遠,估計得明後天才能到。”
狄仁傑問道:“吳王到了營州,他都幹了什麽,可是把營州的官員撤換了一大批?”
要想控制住營州,當然得把不聽話自己的官員都撤換掉,正常情況下,不會有哪個大唐官員會和李恪同流合污的,和高句麗人勾結,那是滅九族的大罪,誰肯幹這種事啊
軍官道:“回這位大人的話。吳王到了營州,确是先處理了一批當地官員,把官員都打回家了,但并未說撤職的事,象别駕和長史他是沒權撤換的,隻能讓他們回家休息幾天。”
王平安皺眉道:“不會是因爲這種事吧,這可夠不上軍報,頂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整治手下,讓手下們聽話而已。”
軍官苦着臉道:“這是頭一把火,倒也沒什麽,可第二把火就要命了。吳王開始征集郡兵,不過才三四日的光景,竟然招募到兩千多人,就在末将出之前,竟然達到了三千,而且還在增加。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啊,營州是久戰之地,百姓本就稀少,合州丁壯怕都沒有三千多人,他怎麽能招募到這麽多?”
狄仁傑道:“是不是他養這些郡兵毫不費力?并且還在不停地招募?糧草軍饷從何處而來?”
王平安道:“你家都督得知了此事,定是派人去查了,現新招募的郡兵裏,有很多高句麗人,對不對?”
軍官立即點頭道:“兩位大人說得對極,吳王新招募的郡兵裏面,全是高句麗人,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了這麽多的高句麗人,而且在糧饷上面沒有缺口,吳王并未向我幽州求助,沒有要糧草,可能是還沒來得及吧,可這才奇怪啊,營州那地方,哪可能有養這麽多郡兵的糧草?”
王平安和狄仁傑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高句麗人這麽沒有耐性麽?如果換做我們去辦這種事,至少也要等老皇帝駕崩,新皇帝登基時,才要突起難的,那時長安朝局不穩,外藩叛亂,如此才能得到最大的受益,何必急在一時呢”
王平安問道:“這事怎麽應對?”
狄仁傑隻感頭上冒汗,道:“隻好靜觀其變了。”
王平安歎了口氣,道:“我寫封信給長安的長孫大人,問問情況吧”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回幽州都督的,另一封是給長孫無忌的,分别送出。
長安。長孫無忌也在看信,不過既不是幽州的信,也不是王平安的信,而是從新羅來的求救奏章。
高句麗動了戰争,入侵新羅,新羅國王向宗主國大唐帝國求救
長孫無忌看着奏章,心想:“如此,局勢明白了。高句麗人爲什麽要扶持李恪,那是因爲他們想吞并新羅,而又怕新羅求助大唐,所以才弄出個李恪來,想給大唐弄出點麻煩出來,顧不上他們。嘿,這個計謀倒是還湊合,隻是可惜,他們的性子太急了些,動得太早啦”
他拿了奏章,進入皇宮,打算向皇帝李世民禀報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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