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利趕緊過來,道:“怎麽不象了,将軍以前見過我家小夫人?”他來到馬車旁,看着那具冒着煙的路倒屍,又道:“就算将軍以前見過我家小夫人,怕也是認不出來了吧”
那具路倒屍被澆滿了火油,大火一燃起,早就被燒得焦黑了,連形狀都變了,根本沒法分出是男是女,更加沒法分出這人以前長什麽樣
蒙大恬呸了聲,笑罵道:“傻爺兒們,有這麽跟哥哥說話的麽,我上哪兒認得你們的小夫人去,我連你家老爺是誰,都沒興趣知道”
但他終究是受了囑托,必須要辦好這件事的。他叫人折了根木棍,去扒拉那具路倒,道:“讓我來看看,你家小夫人到底長啥樣兒”
歐陽利心中明白,這是在找信物呢,光憑嘴巴說,那是無法取信于人的,必須得拿回去點證據,這樣才能讓史愛國相信。關于信物,他是早就準備好的。
歐陽利過來,拿過蒙大恬手裏的木棍,道:“軍爺,我們家小夫人模樣長得特别水靈,那可真稱得上是珠圓玉潤,貌美如花,尤其是身上的飾物,更是華貴得很,我記得她有一隻金镯子,作工精巧,不知有沒有被火燒化了”
蒙大恬松了口氣,心想:“還好,總算能有點東西拿回去,否則難不成讓我掰塊屍體回去嗎,都燒成焦炭了,也沒法掰啊”
他道:“真金不怕火煉,那金镯子頂多是被燒變形,不會燒化的,這火又沒多大,馬車着火而已,又不是房子着火”
歐陽利拿着棍子捅了捅路倒的手,叫道:“嘿,還真沒被燒化”說着,他叫兄弟拿了兩條手巾過來,一條手巾捂住口鼻,手裏拿着另一條手巾,到了路倒的跟前,扒下了一隻燒得變了形的金镯子。
包在手巾裏,歐陽利把镯子遞給蒙大恬,道:“看不出來啥樣了,但看這份量,就知不是個便宜貨。”
蒙大恬點了點頭,這金镯子又髒又臭,而且完全不成樣子,可這是證據啊,得拿回去給史愛國看的。他強忍着惡心,把金镯子包好,揣入了懷中。
見哥哥拿到了信物,蒙小恬過來問道:“這些屍體怎麽辦?是就地挖坑埋了,還是扔到林子裏喂野狗?”
蒙大恬道:“這裏離城太近,哪可以扔到林子裏,還是挖坑埋了吧,挖得深點兒,免得野狗刨出來,憑空生出許多的枝節。”
歐陽利忙道:“各位軍爺你們先走,這裏就交給小人們處理,事關重大,我們定會把坑挖得深些,什麽麻煩都不會有”
蒙大恬嗯了聲,道:“那你們就把事辦好吧”别人辦事他不放心,但歐陽利辦事,就沒什麽不放心的了。他帶着蒙小恬和一衆手下,上馬離開,也不打獵了,直接回去分那個小包袱去了。
歐陽利等人先将屍體拖入林子裏,挖了大坑埋進去,又在上面堆了幾塊大石頭,一切辦好,這才離開。
他們又在林子裏等了一會兒,确定無人監視,這才啓程,往城北方向趕去,彙合武媚娘。
一路快奔,天色尚未變暗,他們就來到了漢長安的遺址位置,此處離感業寺并不太遠,按着約定,武媚娘就等在這裏。
遠遠的,負責保護武媚娘的歐陽霸等人看到了歐陽利他們,從藏身處出來,叫道:“大哥,事情辦得如何,怎地這麽快就來了?”
歐陽利奔到近前,笑道:“因爲是咱們自己動的手,所以便快了些,要是讓史愛國派去的人辦事,估計這時候還在林子裏面磨叽呢”
武媚娘坐在破車裏頭,聽見外面的說話聲,撩起窗簾向外面看。歐陽利連忙過來,道:“春花姑娘,事情辦妥了,沒什麽纰漏,你盡管放寬心吧”
武媚娘點了點頭,道:“歐陽大哥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那史愛國沒說什麽嗎?”
歐陽利嘿了聲,道:“史愛國怎麽可能親自去那裏,是蒙家那哥倆帶着人去的,一幫子兵将,見着死了人都沒說啥,眼睛全盯在錢袋上了。”
武媚娘沒吱聲,心想:“貪财好色沒什麽,就怕他們什麽都不感興趣,那才要命呢”
歐陽利道:“春花姑娘,你下車吧,你得在雪地裏凍上一凍,得把樣子做足,我們才好送你去感業寺裏,要不然人家老尼姑,不會收你當徒弟的”
武媚娘什麽話都沒說,直接從車上下來,把外衣脫了,扔回車上,就穿着單衣,站在雪地裏,沒過多一會兒,就渾身抖。估計這麽一凍,她至少得病半個月,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她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女子呢
歐陽兄弟們也都沒有說什麽,都撒了開去,在附近地形,歐陽義和歐陽雙則幹脆摸進了感業寺,先去探路了
待到傍晚時分,天色全黑,武媚娘已然凍得臉色青,全身戰栗不止,她心想:“經這一回,我以後非得落下病根兒不可,但也沒辦法了,如果不凍,怕就沒有以後了”
歐陽義跑了回來,道:“探好了,尼姑們剛剛吃完了晚飯,正在做晚課呢,這時候去正好,那主持老尼也在,正坐在大殿裏,羅羅嗦嗦地,不知在講些什麽。”
兄弟幾個一起看向武媚娘。武媚娘硬擠出一絲笑容,道:“我,我以前,以前來過感業寺,隻是不知,她們還會不會記得我?”
去年過年時,她來過這裏的,隻不過隻待了一會兒,便跑出去和李治幽會,雖然在寺裏留的時間短,但終是和尼姑們照過面。
歐陽利嘿了聲,道:“春花姑娘說笑了,你現在的這副模樣,就連小狄都認不出來,那些個尼姑如何能夠認得出來?你也太高看她們了”
武媚娘嗯了聲,再也堅持不住,慢慢軟倒,歐陽兄弟們并不扶她,而是取過一個毯子,将她一罩,扛在肩膀上,往感業寺方向奔去。
待到了感業寺的山門之前,黑暗中閃出一人,正是歐陽雙。歐陽雙笑道:“好啊,裏面的尼姑們正在念經,還有那個主持老尼正在講什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話,這回落難之人到了她的寺外,看看她剛剛說過的話,會不會兌現吧”
衆人一起笑了,這世上說一套,做卻是另一套的人太多了,遇到落難之人,不見得人人都會施以援手的,關鍵是看怎麽個落難法兒了
歐陽兄弟将武媚娘扛到山門前放下,讓武媚娘抱着毯子喘口氣,兄弟幾個又檢查了下各自的裝扮,他們都是經過簡單化妝的,而且現在天都黑了,估計着尼姑也不分清他們是誰。
歐陽利親自上了台階,叩打門環,用西域話叫道:“裏面有人嗎?我們是過路的,有事要求見主持大師”
敲了好幾聲,裏面才有人答話,問道:“誰啊?”門縫兒裏有人在向外偷望,聽是男子的動靜,裏面的尼姑不敢開門,更何況那男子說的是聽不懂的某種方言,她更不敢開門詢問了。
歐陽利用怪聲怪調的話說道:“我們是從西域來地,一個突厥部落地,這個女人克夫地,克死了我們的小汗地,巫師說必須讓她出家剃光頭地,不能留在突厥地,隻能找你們中原最大尼姑廟地,要不然還得接着克小汗後代地,她的罪孽太深重地……”
說着,他把一袋子金條嘩地就扔到地上,金條撒了一地,他又道:“這是給你們的香油錢地,快點兒把這個克夫女餓死地,罪孽你們承擔地,不管我們事地。兄弟們,走人地”
說罷,他轉身就走,歐陽兄弟們跟着他,一哄而散地
而裏面的尼姑直愣愣地,都反應不過來到底怎麽回事地
歐陽利帶着人離開寺外跑遠後,又悄悄折回,躲在暗處偷偷觀看。
歐陽義問道:“大哥,你說了那麽多的‘地’,怕是不好使吧,廟裏的尼姑能因爲這個,就收了春花當尼姑?這裏可是皇家的尼姑庵,不随便收尼姑的”
歐陽利嘿了聲,道:“我上哪兒能猜得到,是主人吩咐這麽說的。主人說了,隻要給個能讓春花進廟住的理由就成。這個理由,一是要證明春花身份是貴婦,二是要說明她的家人不會找來,這就夠了。至于進廟以後,能不能收她當尼姑,就要靠春花自己去說了,我們再怎麽說也沒用的”
歐陽雙道:“而且說得越多,錯的越多,相反會讓她們不收留人的”
歐陽利歎道:“春花這個女子不簡單的,隻要能被收留,她就一定能當上尼姑,而且還會讓别的尼姑躲着她的,你們不想想,這個女人能讓太子……哎呀,說這些幹嘛,總之她一定能把尼姑們都唬弄住地”
歐陽兄弟們一頭,武媚娘的手段他們都是知道的,隻不過不好評論什麽。廟裏都是些尼姑而已,武媚娘完全能對付得了。
過了好半天,山門才打開,裏面出來一群的尼姑,有老有少,圍着武媚娘,議論紛紛,離得太遠,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可武媚娘的哭聲卻傳了過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尼姑們撿起地上的金子,又扶了武媚娘進入寺廟。
歐陽兄弟們看着山門關上,這才齊齊地松了口氣,歐陽義又問道:“既然是皇家寺廟,那裏面的尼姑個個都挺有錢吧,還能在乎那些金子嗎?”
歐陽利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但主人說這裏的尼姑愛财,那想必就是愛财的吧,主人從何得知,這個下次咱們問問就好,反正主人說的就一定是對的,這點不必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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