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提第一個過來,笑道:“王公,今天是你離京的日子,我們早早去了你的宅子,卻沒有看到你的人,而且連王老爺和王夫人都不在。估計你是去了宮裏,所以特地趕到此處,想爲你送行。”
說着話,他叫人拿過一根帶着嫩芽的柳枝,雙手捧着,送給王平安。柳與留音同,這是唐朝人送别友人時的習慣,送柳樹枝。
别的大商人見了。也都走了過來,紛紛送上柳樹枝,當然還有禮單。王平安負責收柳樹枝,而秋仁傑和邱亭軒臨時充當起随從,爲他保管禮單,收取禮物。
客氣一番之後。許敬宗走上前來,他沖王平安深施一禮。表情很是誠懇。雖不知是否真心,但看着還是挺真誠的。
王平安趕緊還禮,道:“許大人,有些日子不見了,你清減了許多。”
許敬宗瘦了不産,他身上遇到的事情,換了誰都得上火,本來胖乎乎的臉,消瘦了下去,竟然有點尖下巴了。
許敬宗先是輕輕歎了口氣。這才道:“王公,本來老夫難逃一劫,又是這把年紀了。如真的被派到崖州去,怕是就回不來了。萬沒想到,竟有王公你這個貴人相助,老夫才能留在長安,頤養天年啊!”
王平安忙擺手道:“許大人,萬不要這樣說,你我相識一場,有些事情你不開口,我也要爲你做的小但隻是我這個人本事有限,幫不上太多的忙啊!”
許敬宗拱手抱拳,又給王平安作揖,道:“老夫這些日子一直在家生病,沒能及時地來向王公表達感激之情,但大恩不言謝,王公對老夫的好。老夫都記在心裏,片刻不敢或忘。以前有得罪王公之處,還望你多多原諒。”
他叫手下送上來兩碗酒,一碗雙手捧給王平安,自己拿着另一碗,道:“王公遠行,老夫特敬酒一杯,聊表寸心。”說完,他把酒一口幹了。
王平安一舉酒碗。很是幹脆地也将酒幹了。許敬宗這個潛在的政敵,已然被他打垮,并且收入自己的陣營裏了,到不指望能借上許敬宗的什麽力,隻要他不跟自己搗亂就成了。
蘇定方也走了過來,手裏端着酒。他這段時間雖然不算太風光但在仕途方面卻重新得到了機會小并且升了官職。對于他來講,本是一個在押的犯人,隻是跟對了老大,就得到了前程,他當然要感謝老大,也就是王平安了。
蘇定方到了跟前,道:“王公,末将被派到了商州,做了個副都督,臨行前去了兩趟靈感寺向你告别,可不巧的是你都不在。前日得到了消息說你要去慶州上任,末将立即從商州趕來,昨晚終于趕到了,卻沒進得了城。一直等到現在,幸而遇到了哈先生他們,要不然末将都不知去哪兒等你呢!”
王平安接過他手裏的酒,笑道:“咱們是好兄弟,貴在交心,禮儀上的繁瑣,能免則免吧!”和蘇定方碰了下碗,兩人都是酒到杯幹。
又有别人上來,向王平安敬酒,王平安來者不拒,一杯杯的水酒下肚。直應酬了足足大半個時辰,這才算是告一段落,王平安向衆人告别,又再上路。
這一日沒有走出多遠,不過十來裏路,到了一處小鎮,這是他和王氏夫婦約好的地方,見車隊停在鎮裏的一處客店,王平安等人便下馬進店。
王氏夫婦早就等得着急了。見王平安到來,這才松了口氣。他們包了整座客店,還有附近的民居也租了不少,給仆從和侍衛團的人住。
王氏夫婦住在一個獨立的小院子裏,見兒子來了。楊氏問道:“兒啊,你怎麽臉紅紅的,可是喝了酒了?”
王平安張嘴噴出一股酒氣。他笑道:“是啊,剛出城時,被一群人送行。喝了不少。不過娘你不用擔心,都是水酒,沒什麽勁道,我還好的。”幸虧那些送行的人沒有用藥膳坊裏的烈酒,要不然他現在非得趴地上不可。
王有财道:“今晚咱們就在這裏過夜了。平安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等吃飯時我們叫你。”
王平安答應一聲,去了自己的房間,躺到床讓,迷瞪起來。
過了好半天,丁丹若來敲門。告訴他起來吃飯了。王平安起身,洗了把臉,上了趟茅房,這才去了前面。
客店的前堂裏早就擺上了飯菜,就等王平安來呢。這家客店并不大,隻有兩個夥計。來了這麽多的客人,忙不過來,掌櫃的和他婆還有兒子一起出來幫忙。招待客人。
飯菜一般。人在旅途,自不能講究什麽。随便吃吃也就行了。
掌櫃的知道客人便是長安大大有名的王平安,招待得極是殷勤,擺上飯菜後,并不離開。就站在邊上,以便随叫随到。這時候,櫃台後的小屋裏,忽然傳出小孩的笑聲,門簾挑開條縫,裏面有人向外張望。這小屋子是掌櫃的平常用做休息的,裏面的人估計是他的家人。
楊氏給王平安挾了塊雞肉。道:“是掌櫃的小孫子。才一歲大點兒,長得粉嘟廊的,可招人疼呢。啥時候,我要是能抱上孫子就好了!”
王平安笑道:“快了快了。用不了兩年的。”
掌櫃的聽他們提了自己的小孫子,趕緊湊過來,陪笑道:“王公,您可是大人物,今天能在小人店裏落腳,小人說出去臉上都有光彩。小人有一事相求,不太好意思開口”
秋仁傑也坐在這張桌子上。聽掌櫃的這麽說,他笑道:“不好意思張口。那就别張了呗!”
掌櫃的嘴一咧,大感尴尬,剛才他都打聽了,這位小少爺就是今科的狀頭。是要去外地當縣太爺的。他本來還想借着這個機會。把小店的名稱改一下,改名爲“狀頭客店”呢,沒想到秋仁傑和他開起玩笑來。
王平安放下筷子,沖掌櫃的笑道:“莫聽我兄弟開玩笑,老人家有什麽事。但說無妨。”他看這個掌櫃的也就三十多歲,竟然抱孫子了。怕不到五十就得四世同堂了吧。
掌櫃的趕緊道:“三公。小人的孫子都一;;:,卻環沒起名呢,想勞煩您替他取一個,沾沾您的貝個賞※
王平安哦了聲,微笑着道:“原來是要取個名字,我還以爲是孩子生病了,你求我給看病呢,好們。你把他抱出來吧!”
見王平安答應,掌櫃的喜不自禁,他道:“小人的孫子可結實呢,啥毛病沒有的!”他轉過身,沖小屋裏面招手,叫兒媳婦抱着孩子出來。
門簾打開,走出一名年紀也就在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要照着現代人的年紀算,頂多剛上高中,要是上學晚了點,沒準兒才初中畢業。這小姑娘懷裏抱着個胖娃娃,看樣子就是掌櫃的兒媳婦和孫子了。
王平安忍不住失笑,這麽小的女孩子就當娘了,孩子都一歲多了,這年頭的人真着急啊,看起來這掌櫃的别說四世同堂,就算是五世同堂,也是有可能的事,沒準兒都能混上六世同堂!
小姑娘喜滋滋地将孩子抱了過來,象獻寶似的,讓王平安看小孩兒。而小孩兒也沖着王平安咯咯地笑,一點兒不怕生,很是活撥可覓
楊氏看着小孩兒,道:“長得挺結實,你家是良家吧,可有土地?以後讓這孩子去當兵,說不定能當個大将軍啥的呢!”
掌櫃的臉色一黯。他是商人。隻有這麽一家小店,哪有土地。而這年頭沒有土地就不是良家,是沒資格進入衛府吃官家飯的。
象下決心似地,掌櫃的道:“等小人多攢些錢,怎麽着也得買幾畝地,就算不爲了養老,也得爲孫子拼個前程回來!”
王平安點了點頭,道:“現在是春天,天氣乍冷乍熱的,這孩子穿得少,小心不要着涼。”
兒媳婦忙道:“等會就給他去烤烤火,可不敢讓他涼着,他可是公公婆婆的心頭肉呢!”
王有财笑道:“誰家的孩子。都是心頭肉啊!”看向兒子,王平安小時候,他們夫婦照顧得。比這個小孩子還要細心十倍的。
王平安将小孩接過來,抱了抱。道:“倒也不必去烤火。嗯,他倒是挺沉的,你們養得很細心啊!剛才我娘說了,他以後要是進了衛府,沒準能當個将軍啥的,希望如此吧。對了,你們姓什麽?”
掌櫃的忙道:小人的姓很少見,是兩個字,太叔!”楊氏搖頭道:“太輸,這個姓可不好,爲什麽不改姓太赢,那多吉利。”
王平安将小孩子還給掌櫃的。笑道:“娘,不是輸赢的輸,是叔伯的叔。這個姓可是大有來頭。相傳是周朝王族的後裔啊!沒想到在這裏,咱們竟碰上周天子的後人了!”
他沖掌櫃的拱手道:“失敬失敬,你的先人可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啊。傳承千年,乃是真正的世家!”
掌櫃的大喜,他向來以自己的姓氏爲榮,隻是别人聽了他的姓氏,總說他是胡人小瞧于他,不成想今天王平安竟然直接道出了他家姓氏的來曆。這怎麽能不讓他開心呢?
掌櫃的滿臉笑容,道:“王公果然是讀書人,不但知道小人姓氏的來曆,還誇我們是世家,其實世家哪有象我們這般窮的,都當了商人了!小人隻盼着孫子長大後能光宗耀祖,重新讓我太叔家的門據高大起來。”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是一定成的。這孩子的名字得取個好點的,有意義的。讓我想想
秋仁傑道:“不如就成太叔高大,聽起來也豁亮!”
王平安搖頭,想了想。道:“希望這孩子以後必會有所成就不如就取名爲“必成,吧!”
掌櫃的喃喃地道:“必成,必會有所成就!這個名字好,這個名字好!”他抱着孩子就給王平安跪下了,大聲感謝,他們一家人也都過來,跪在地上給王平安磕頭,感謝他給孩子取名字。
王平安連忙起身相扶,道:“不可如此,禮太重了!”将掌櫃的一家人扶起來。
孩子能被王平安取名字,在這年代就等于是尋到了靠山。若幹年後,要是真如傳言那般,王平安做了宰相,那時孩子尋去,一套交情,有啥困難,王平安還能不幫忙啊!别看掌櫃的生意做得不大,可投資的眼光卻是不低,竟能給孩子提前鋪路!
孩子得了名字,掌櫃的一家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一頓飯吃完,王平安便又回去休息,他今天應酬得多了,很是疲倦,上床之後不久便睡着了。睡夢中隐隐聽到前面有動靜,不知是誰在忙什麽,但卻沒人來找他,他也就不以爲意,沒有起身,一直睡到清早時分。
這一夜他睡得好。醒得也早,不等丁丹若和柯蓮霧來伺候,自己便起床穿衣,出了房間。打算自己打水洗臉。可他一打開門,便吓了一跳,見門外站着一群人,有他的侍衛,還有掌櫃的
掌櫃的凄凄然,而侍衛們則都手扶腰刀,不許他靠近房門。王平安心想:“不會吧,這是家黑店。被我的人給現了?這裏離長安不遠啊,怎麽會有黑店呢,而且這掌櫃的看樣子也不象是個壞人。”
掌櫃的見王平安出來了,連忙跪下,他苦着臉道:“王公,您可算起來了小人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王平安呃了聲,看向自己的侍衛。領頭的侯靈忙道:“皿主人的話,他說家裏的小孩得了病,想請您給看看,可屬下們見主人勞累,便讓他等在這裏。等主人起身。再給他孫子去看病。”
姜平安臉一沉,道:“你們好不懂事,孩子得了病,哪可以拖延?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不管多晚。不管我在幹什麽,都要立即告知!”他上前扶起掌櫃的,問道:“孩子呢?快快帶我去看他。”
掌櫃的連忙答應,爬起身。帶着王平安去了前院,他們自己住的地方。
等到了掌櫃的兒子的房間,就見一家子人都在屋裏,正守着床上的小孩子,那個年輕的兒媳婦更是滿臉的淚水,正在嗚嗚哭着。
王平安大步到了床前。道:“這孩子昨天不還好好的嗎,怎麽一晚上就得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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