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擠出笑容,道:“王爺,你對下官的恩情,下官萬分感激,永遠記在心中。要不這樣,下官請王爺喝酒,您看如何?”
王平安說的話很明白,你能幫我,就算我用不着你幫,但我也依舊感謝你,我請你喝酒,一頓酒而已,肯定是答謝不出什麽的,但以後你要是有事,放心,我一定反過來幫你!
好歹也算親戚一場,就算李恪爲人再不怎麽地道,一旦要是他出事,王平安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的,一定會盡最大所能地去幫他,甚至因爲救李恪的命,和長孫無忌翻臉,這都是有可能的。
長孫無忌以後會收拾掉李恪,王平安會救李恪,而以後武媚娘要是收拾長孫無忌,王平安同樣會出手去救長孫無忌。在人情薄如紙的皇室,他能這麽做,已經是無可挑剔了,夠意思夠到頂了!
一句永遠記在心中,就是最好的承諾!
可李恪卻仍不滿足,他咄咄逼人地道:“這頓酒暫且記下,就當是你報答本王替你說話了。可是,本王挨的那通斥,你總不能用一頓酒,就敷衍過去吧?”
王平安幹笑幾聲,無可奈何地道:“是啊,一頓酒怎麽能報答完王爺的恩情呢,不如兩頓?三頓也行啊!”
李恪哈地一聲,道:“無病,你莫要亂扯,喝酒這種事,你還是留着巴結國舅爺吧,本王卻是沒什麽興趣。”他在馬上,向四周看了下,見侍衛們都遠遠的跟着,便探手入懷,取出一張折好的紙來,遞給王平安。
“你看看這咋”估計一下,能照顧上幾個?”李恪道。
王平安接過紙,打開一看,竟是一份名單,上面長長一溜,寫了幾十個人名,後面還有家世出身和籍貫。
看着這張名單,王平安覺上面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但可以确定,這些人都是今科參考的士子,想必是投行卷,投到李恪門下的。
王平安皺着眉頭,道:“難不成這些人都是京中名廚,王爺您想挨個試試他們的手藝?隻是不知他們都是哪些酒樓的大廚啊?”李恪一揮手,道:“少給本王裝糊塗,這些人怎麽可能是大廚,他們都是今科應試的士子,向本王投了行卷。你看看,這些人你認識幾個,批卷子時,能否照顧一二?”
王平安哎呀了一聲,道:“原來不是大廚啊,竟然都是士子。那這就不太好辦了,這人也太多了,一科能取中幾個進士,怕是加一塊的名額,也沒這麽多吧?”
李恪道:“誰讓你全都取中了,再說也不見得非都中進士,這裏面有考明經的,進士取的人少,明經的卻多。你能照顧到其中三成就可以了。”
“三成?那也得有二十來個呢!”王平安搖了搖頭,道:“下官實難辦到,無論如何我也照顧不了這麽多的人!”
李恪想了想,道:“那兩成呢?”
王平安還是搖頭,道:“沒辦法照顧到這麽多,下官連十個都照顧不到,頂多三個!”
能照顧到三個,就已經夠意思了。長安城裏王公貴胄那麽多,士子們把行卷投的滿天飛,要是人人都來求他照顧,那王平安得照顧多少,三四百?再加上豬遂良要照顧的,還有另一個副主考要照顧的,算一塊怕不得上千!
一科取中這麽多的人,以後十年二十年的,不用再開科取士啦,一次就取個夠本?
李恪嘿了聲,道:“三個就三個。本王指給你看,這三個人,你一定要取中,都是進士科的。”
王平安苦着臉道:“都是進士?這個太難辦了。下官得待大人商量着來啊,得看他同意不同意才行。”
李恪哼了聲,道:“諸遂良和國舅爺交情好得很,你找他商量,他必不答應,那本王還寫這份名單幹什麽,又何必找你去辦?”
“那這可真是難爲我了!”王平安将名單揣入懷中,心想:“這年頭,走後門兒的人,比我這個後門兒說話都硬氣。”
見他收了名單,李恪笑了笑,道:“好無病,你替本王做成了這件事,本王以後一定不會虧待你,要是國舅爺再難爲你,你盡管找本王便是,萬事有本王給你做主。”
王平安心想:“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就憑你也配和長孫無忌唱對台戲?咦,長孫無忌什麽時候爲難過我了?”
他道:“王爺,您說的話,下官不是很明白。長孫大人沒有難爲過下官啊!”
李恪哼哼兩聲,道:“是嗎,沒有難爲過你?好,那等難爲你時,你便和本王說,本王再替你做主不遲!”
他心中暗道:“王平安不承認和長孫無忌有矛盾。不過母妃的話應該是不會錯的,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豈能有假?不過,他和長孫,無忌到底有了什麽矛盾,我還是應該派人詳查,說不定不但能抓住王平安的把柄,還能順手抓住長孫無忌的呢!”
兩人不再提名單的事,也不再提長孫無忌,岔開話題,隻說晚上的燈會,說說笑笑,來到了靈感寺。
官場裏的道道兒,說白了就是人整人,别的朝代估且不論,至少初唐時的官場的确就是如此。李恪和王平安臉上熱情洋溢,好的跟親哥倆兒似的。可暗地裏,李恪打算要徹查王平安爲什麽跑去感業寺,想抓他的把柄。
王平安也沒閑着,心裏盤算,李恪給的這份名單,肯定不能隻是要他取中三咋。進士這麽簡單,指定有别的說法,得找秋仁傑去分析一下,看看這裏面是不是有圈套。
兩人各懷心事,來到了靈感寺。此時的靈感寺,裏裏外外全都是善男信女,都是來看唐玄類的,而唐玄典一連數日開壇,爲百姓講解經書。
看着成千上萬的百姓,李恪驚訝地道:“那玄禁和尚竟在民間有如此
…”叭,當真讓人意想不到啊!他不就是安了趟天叢麽,腦泾書而已,怎地會如此的有名?。
王平安道:“天塹離此十萬八千裏,一來一回,需要十幾快二十年的時間,要說辛苦那是必定的,百姓尊重他,也實屬正常。”
李恪哼了聲,道:“那怎麽辦,根本進不去啊,本王還想和玄箕和尚說幾句話呢!”
“要不,咱們走後門?,小王平安提議。
李恪擺擺手,道:“本王豈是走後門之人,既然這裏這麽多人,那麽現在不見也罷,反正晚上燈會之時,也能見到,那時再和他談論經文不遲。你自己進去吧,晚上早點去承天門說完,他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王平安在後面咧了咧嘴,心想:“這人可真夠一說的,都到門口了,硬是不進去。還豈是走後門之人,那他剛才給自己名單算什麽?那不就是走後門麽。”搖了搖頭,他也調轉馬頭。從後門進入了靈感寺。
李恪走遠之後,招手叫過他的侍衛隊長,道:“本王試探過了,王平安和長孫無忌确有略隙,但矛盾是怎麽産生的,卻尚不清楚,你派人好好的去查一查,他們兩人到底是怎麽起的龌龊。查清楚,報于我知。”
侍衛隊長問道:“從哪方面入手,從哪裏開始查呢?”
李恪想了想,道:“消息最初是從感業寺傳出來的,就從那裏開始入手查吧。當時王平安跑去找李治,和他說了什麽,當時都有誰在場,李治有什麽反常的舉動,都要徹查清楚,不可有一處遺漏
侍衛隊長答應一聲,心中開始琢磨,該怎麽開始查。
且說王平安回了靈感寺,他派人去告知唐玄禁,晚上皇帝命他去承天門觀燈,讓唐玄婪提前做好準備。他則進了自己的房間,見秋仁傑等在屋裏。
王平安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對了,你怎麽不在莊園裏讀書,跑回來幹件麽?”
秋仁傑起身,爲他脫下外袍,道:“這幾日心緒不甯,讀不進去書,便回來找大哥。大哥,科考的題目下來了嗎?”
王平安心想:“你也學會走後門兒了,而且走的這個直接,竟然張口就問考題。”他道:“早就下來了,我去年就知道了,長孫無忌親口和我說的。”
秋仁傑大吃一驚,叫道:“早就下來了?大哥,你怎麽不跟我說呢!”
王平安氣道:“你就那麽沒出息啊,不能自己答卷,結結實實的考中”。
秋仁傑眨巴眨巴眼睛,道:“自己考中,到也不難小弟還是有這個信心的,可現在不是要考中狀頭嘛,這個就比較難了,也不能光靠大哥批卷子時使勁啊,小弟也得自己使使勁才成。”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能提前告訴你的,不是怕你嘴巴不嚴說出去,而是怕你平常說話或者看書時,留意那方面的東西,結果被人猜了去,那豈不是會惹出麻煩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現在沒關系了,燈會之後便要開科,這麽幾天的功夫,隻要你小心些,少于人來往。倒也不怕洩露考題。你聽好了,關于策論一共有兩道題。一道是赈災新法,一道是天花之疾,必是其中一道,其中赈災新法的可能性更大。”
秋仁傑再了聲,道:“原來是這兩道題小弟早該料到了
“你以爲你是神仙,連考題都能料到”。王平安随口說了一句,在椅上坐下,拿出那份名單,看了起來。
秋仁傑道:“真的是該早就料到的。大哥當初與小弟相識之初,同樣也是一名待考的士子。可過不多久,搖身一變,竟成了副主考。以大哥的年紀和資曆,爲什麽會成爲副主考,還不因爲這兩道題目都與你有關,你根本無需考試的。結果倒好,你不參加考試也就罷了。反過來卻考起了我們,從同年變成了座師”王平安呵呵笑了兩聲,仔仔細細地将名單看了一遍,确定其中沒有自己認識的。
秋仁傑在屋中慢慢踱步,思考着如何做答,隻要知道了題目。那就一切好辦,對他來講,做兩篇策論出來,并不如何的爲難。
王平安将名單放在了桌上,道:“兄弟,不要先想策論了,你來看這名單,你看看裏面是否有認識的人
他沒有直接說出那三個人名,而是讓秋仁傑自己去看。
秋仁傑嗯了聲,坐在桌邊,拿起名單。道:“小弟和這些人倒也不熟”咦,這咋。我知道,沒見過面,但知道是誰。”
他指向名單中的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正好是李恪給出的三個人名之一。
王平安道:“沒見過面,你又能如何認識,可是世交,長輩認識?”
秋仁傑搖頭道:“也不是長輩認識,而是聽過這人長輩的事情。”指了指那個人名,又道:“這人的姓氏少見,祖籍又是這裏,那就很容易确定是誰了。聽說這人的祖父得罪過長孫無忌,結果被長孫無忌給殺了。”
王平安目光閃爍,問道:“還有呢?。
秋仁傑低頭看名單,一邊看一邊思索,片刻功夫,他又指出兩個人來,道:“這兩個人的情況和前一個相同,都是長孫無忌對頭的後人,他們也是士子麽,要參加今科考試的人?。
王平安點了點頭,道:“正是。是一個人托我的,要我取中此三人,而且他們三個人都是進士科的。”
秋仁傑啊了聲,指着名單道:“大哥,隻要長孫大人執政一天,這三個人就别想考中,你要是照顧了這三個人,先不要說能不能照顧得上,隻要你一提,就等于是把長孫大人給得罪徹底了呀,給你這份名單的人,不懷好意。”
王平安嘿了聲,道:“果然不出所料。竟然真的是圈套。你猜猜看,是誰給我的這份名單?
秋仁傑垂下眼皮,思考了片刻,擡起眼睛,道:“定是吳王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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