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度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道:“在京裏時,這腿疼得要命。本以爲這次出京,路上颠簸,腿疾會加重,可不成想這段時間趕路。腿疼卻日漸見好,倒也真是怪了”。
房玄齡道:“可能是富貴病吧,勞累一下就好。嗯,既然如此,那你沒有必要對王平安低聲下氣了,如果我們追上了他,而他對歸順的突厥人控制不利,老夫可以爲你取得兵權。”
王文度大喜,他一路上幾乎不怎麽和房玄齡說話,可沒想到房玄齡在快追上王平安時,竟然承諾可以爲他取得兵權,這可是天大的支持!
王文度連聲稱謝,他當了一輩子的兵,可直到老了,也沒當上大将軍,如果能成功得到王平安的兵權,那他升爲大将軍就有了希望。人生嘛,總要有點目标,士兵的目标就是當将軍,而将軍的目标,當然就是成爲大将軍了!
兩人見了肅州刺史和都督,詳細問了突厥人的事,可否有人鬧事惹麻煩?
肅州刺史可不清楚房玄齡是來找王平安茬兒,朝堂上的事,他一個地方官,還是邊關地方官的人,哪可能清楚,還以爲是要論功行賞,賞賜王平安呢,雪中送炭做不到,錦上添花總是可以的。
肅州刺史當然要将王平安大誇特誇,說他完全能控制住突厥人,一點意外沒有生。肅州都督卻沒誇獎什麽,但也沒說王平安的壞話,異是說相處日短,不過見了一次面而已,不太了解,他什麽責任也不肯擔。
和沒問一樣,房玄齡在肅州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隻好帶着王文度趕向玉門關。
此時的王平安,已然帶着大隊突厥人,來到了玉門關。
玉門關并非是大唐的邊界,關外仍有廣闊的領土屬于大唐,但玉門關卻是劃分中原和西域的一個地點,這種劃分會随着大唐國勢的增加,而逐漸向西擴展,到了盛唐時代,對于萬裏西域來講,玉門關已經算是内地了。
但初唐時代,玉門關是非常重要的,一出關,刺史或都督的權力會增大,在行政和調動軍隊方面,會有極大的自主權,甚至可以說類似于蕃王了!
玉門關守将古藍田,官階正三品,職位是大都督,乃是西北邊關的最高軍事長官,手下兩萬大軍,其中精銳府兵高達八千,南控祁連山,威壓吐谷渾,北懾大草原,鎮壓突厥各部。
玉門關是長城沿線和幽州地位等同的軍事重鎮,同時也是大唐在西北最強大的軍事武裝力量。
古藍田早就得到了消息,王平安要帶着十餘萬突厥人遷來,這幾日接連派出斥候,每天打探王平安的位置,看看他走到哪裏了。
這一日,斥候回報,王平安離玉門關隻有兩天的路程了,預計後天便可到達關口,古藍田叫來所有的将領,商讨該如何安置這些突厥人。
其實這事也沒什麽好商量的,不過是糧草的問題,隻要熬過了這個冬天,明年一開春,天氣轉暖,這些突厥人自己就能養活自己了,有塊草場便成,折柳縣不是現成的麽!
武将們都舍不得把糧草分給突厥人,紛紛向古藍田提建議,讓古藍田和王平安扯皮,如果非要玉門關提供糧草也成,但隻能三天一提供,就象現在提供給關外駐紮的突厥部落一樣。
關外駐紮的突厥部落不是别人,正是王平安的弟子阿史那奇缽兒。阿史那奇缽兒打算重振契丁部,不停地收攏突厥遊散牧民,前段時間效果不太明顯,可兩場大雪之後,投奔他的突厥人數量猛增,現已經達到了萬人之多。
不過這一萬多的突厥人對玉門關造不成任何的危險,都是些老弱婦孺,要糧草沒糧草,要牛羊沒有牛羊,赤貧之人,全靠古藍田養活。而古藍田隻肯每三天提供一次糧草,吊着阿史那奇缽兒,讓他的部落既餓不死。卻又吃不飽。
玉門關兵營,一座充滿西域風格的,用土磚建成的巨大城堡裏,古藍田端坐在大屋的最裏面,上百位将軍分列兩旁,屋裏燃燒着火堆,火堆上燒烤着幾隻全羊,将軍們席地而坐,一邊吃肉,一邊開會,大呼小叫的。
一個将軍端着酒碗,大聲叫道:“大都督,咱們的糧食本來就不寬綽,供給關外的那幫子突厥廢物,已經仁至義盡了,現在又來了十多萬,怎麽供給?給了他們,咱們就沒的吃啦!”
另一個将軍則叫道:“是啊,咱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兵,爲的啥?不就爲了打突厥人嘛,現在反倒要把口剛訓訓!”分他們,怎麽着,不打啦。變成養啦。”腳※
“我們又不是突厥人的爹,幹嘛養他們!”将軍們亂七八糟地叫了起來。
有的更鬥道:“還不如一刀兩斷,把這些突厥人都砍了,倒也省事!”
古藍田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條雞腿,正在大啃。他和别的将軍不一樣,不是太喜歡吃牛羊肉,而是喜歡吃雞肉,冬天養雞,開銷不因爲雞不吃草,吃的是谷子,要不然長不肥,雞和人的食物有沖突,但也正因爲如此,才顯得古藍田有品位,身份特殊。在玉門關這種地方。冬天吃雞,可是和中原人夏天吃冰鎮西瓜,都屬于最高級的享受。
古藍田咽下一口雞肉,滿嘴油光光地道:“聽說這次來的突厥人,和關外那些大不一樣,不能全算是廢物,俱說突厥兵就有五萬之多。”
将軍們卻都道:“真正能上戰場的,不見得有五萬,挑挑撿撿,和咱們輔兵一樣的,頂多兩萬,如果和府兵一樣的,最多也就五千人吧,可能這都不到!”
古藍田扔掉雞骨頭,擦了把嘴,道:“就算五千人,那也不少了,我有個打算,想從裏面挑四千人出來。湊出一營府兵,那咱們就有三營府兵了,可以向朝廷多申報些糧草兵械,大家也能多些油水。”
将軍們笑道:“咱們的油水已經夠多。成天吃肉,實在無趣。如果能多吃些青菜,那就好了,哪怕是隔三差五的吃上一頓,那也好過成天吃肉啊!”
古藍田笑道:“中原各州縣的人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如同天天過年了,你們天天吃肉,卻反叫無趣,還讓不讓别人活了!”
一名參軍道:“大都督,如果我們要分王平安的士兵,怕他不肯啊!兵權這東西,沒有時無所謂,可一旦有了,換誰誰也不肯輕易撒手啊!”
古藍田想了想,道:“說的也是,那怎麽能讓王平安分兵給咱們呢?”
參軍道:“這個簡單,還得從糧食上想辦法。大都督請想,咱們三天給關外那些突厥人一次糧草,那個阿史那家的小崽子,見着你就象孫子見着爺爺似的,巴結得不行,要是咱們給王平安的糧草,妾成一天一給,再時不時地斷他的炊。保準他也成了你的孫子,求你都來不及!”
将軍們哈哈大笑,吼道:“那平安汗。豈不就變成了孫子汗!”
古藍田摸了摸下巴,道:“前些日子。朝中有位大将軍給我送來書信,讓我放一個和尚出關,那個和尚曾說他和王平安關系不錯,而且還是王平安去求的那位大将軍,這才讨得信來。要是逼得王平安太狠,他去向那位大将軍告狀,我可有些兜不住啊!”
“哪位大将軍替他寫的信?”參軍問道。古藍田并不回答,一擺手,道:“你們隻要知道王平安上面有人就行了,他的兵馬并不好分,所以還得想辦法啊!”
參軍眼珠轉了轉,道:“要是他上面有人,那事情就不好辦了,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
将軍們一起看向他,這個參軍一向鬼點子多,算是軍中的智囊。
參軍向西邊指了指,道:“關外那個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不是他的弟子麽,他可有個娘呢,聽說姓吳,是中原人,并非突厥娘們兒。大都督要是不嫌棄她是寡婦的話,不如娶了她,到時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便成了你的繼子,把他往手心裏一捏,還怕王平安不聽話麽!”
古藍田皺起眉頭,道:“這個,,不過是個弟子而已,不見得能要挾得了王平安吧!”
參軍嗨了聲,道:“王平安是中書舍人,必是酸丁無疑,這些文人騷客最重名譽,大都督要是以繼父的身份。對阿史那家的小崽子動點小粗,那小崽子必會求王平安庇護他,到時王平安抹不開情面,肯定要來求大都督手下留情,那時再提條件,不怕他不答應。”
将軍們拍手大笑,都笑道:“這招夠損的,不過當爹的打兒子。天經地義。要是王平安想插手管一管,那他就得出點血了,咱們不要他别的,就要他一營的突厥兵!”
古藍田也高興了,拿起一塊雞肉放在嘴裏大嚼,笑道:“好那就這麽辦。去個人帶些禮物,告訴那個吳氏,大爺要讨她做明天就成親嗯,這雞屁股真香,油多!”
那參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道:“這事就交給末将了!”一步三搖地出了屋子,去找阿史那奇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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