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兒站起身來,道:“你在說些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你到底要不要給婆婆治病?。
王平安回頭道:“治,那是一定要治的,這點敬請放心,但不能糊裏糊塗地治,如果我連病人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治得?望、聞、問、切四診之中,那問可是排在切之前的!”
又面向院子。他再次道:“不用躲了,我看到你了,請出來叙話吧
院子裏仍舊靜悄悄的,還是沒有人現身!
王平安心想:“難我猜錯了,是我太敏感,以至于誤解了這一老一少兩個宮女?。沉默片麥,他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隻好就這麽給治了,問診便即作罷,如果因此而沒有将病看好,那可不能怪我了!”
他轉過身,向床邊走去,見小女孩兒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自己!王平安把手一攤,搖頭道:“咱們事先可得把話說清楚,不是我不用心,更非敷衍,而是你們不配合呀!”
小女孩兒的目光偏向他的身後小聲道:”爹爹,你上當了,你根本沒看到你”。
王平安猛地回身。見門口站着一個中年人,輕袍緩帶,腰間帶着塊魚形的玉佩。這中年人眼睛看着王平安,嘴中卻道:“我知道他沒看到,可卻不能再躲着不見了!”
中年人舉步上了台階,邁過門坎兒,進了大門。先沖王平安點了下頭,越過他直接來到床邊,坐了下來,輕聲道:“娘,你現在感覺如何?。
老婦口不能言。眼皮卻眨了眨,顯見她神志清醒。除了不能說話外,仍是能聽明白别人說什麽的!中年人從懷中掏出手帕,輕輕地爲老婦擦去嘴邊的幾絲口水。
王平安慢慢走到他們的跟前,輕聲道:“能将局設在這洛陽宮内,看來大人非是一般人物,如果學生猜得不錯,您就是陪都留守馮大人吧?”
中年人轉過頭。看着王平安,點頭道:“不錯。本官即是馮甯榮,平安世侄,你果然了得,我夫人設下這個葭,本以爲天衣無縫,不成想卻這麽容易被你看了出來,你的才智可是不一般啊;半點不象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少年人”。
王平安心想:“放在一千幾百年後,你的這個鼓那真是一文不值,放在這時代,,還值的幾文!”
他忙沖馮甯榮行上一禮,道:“學生也隻是胡亂猜測的,正如這位小小姐說的,學生剛剛并沒有看到大人”。
馮甯榮歎了口氣。道:“我豈有不知,但你卻說我不出來,問診便無法施展,如此激我,我還哪可能再躲着不見呢!”
說着,又長歎了一聲,擺了擺手,道:“平姿世侄,你也坐,不必拘謹,你姑夫雖和我是上下級的關系,但平日裏卻兄弟相稱,我也算是你叔伯輩,咱們隻論世交,莫談公職,你坐下說話
王平安答應一聲。搬過旁邊一張胡凳,坐在了馮甯榮的腿邊。打手女兒,見父親和王平安要談話,她很乖巧地坐到了馮太夫人的身旁,也不出聲,隻是睜着大眼睛看着他們。
王平安道:“馮大人,”
“你叫我馮世叔便好,不要叫大人,顯得外道了!”馮甯榮道。
王平安改口叫了聲馮世叔,道:“中風之疾,病急驟,症見多端,危險性極大。而且治起來也要很長一段時間,并非是十天半月就能治好的。所以如果要治,必須要了解病因,太夫人平常的身體怎麽樣,有什麽習慣小侄都要知道的。打手蔔侄問這些,并非是多事,而是爲了太夫人着想
馮甯榮點頭道:“你說的這個我自然明白,絕不會怪你多事的
他看向母親。低聲道:“母親年輕時多受苦楚,但身子一直很健康,這次中風病,實是意外,遍尋名醫,卻個個都束手無策,懼我權勢者有之,愛惜名頭者有之,但不管表現如何,卻都不能治母親之病”。
說到這裏,他忽的轉頭對王平安道:“做醫生很難,将心比心,有些醫生畏懼權勢,這也是能理解的,不說别人,單就是我情急之下,便将十幾個本地名醫都下了大牢,現在想想已是有些後悔,明日我便下令,将他們都放了”。
王平安心想:“這年頭當醫生确實是難啊,一點人身保障都沒有,治好了病人家屬感激,治不好罵人是小事,下大牢那才叫遭罪呢!”
他道:“不知太夫人在中風之前,有什麽生活上的特殊習慣?”
馮甯榮沉默半晌。似乎有些話不便出口,他看向馮太夫人打手見母親把睛睛閉上了。想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娘她她喜愛舊,并且嗜酒如日蘭餐頓頓要喝。有時夜半睡醒。删甘”潤喉,除此之外小倒也沒什麽其它嗜好了!”
王平安啊地一聲。心想:“一個老太太愛喝酒,而且嗜酒到這般地步,當真是少見得很。”他問道:“太夫人平常愛喝什麽酒,酒量如何?”
馮甯榮又看向母親。見母親這次把眼睛睜開了,目光中并無不快之意,他這才道:“娘喝酒并不挑剔,隻要性烈即可,一次可飲一升多,平日裏一天至少四五升,如果遇到高興事,說不定能喝上一鬥。”
王平安啊地一聲,就算是唐朝時的酒度數不高,但一個老太天天天喝四五升,那也不少了,就算是壯漢成天這麽喝,也不是個事兒啊!
不待王平安問,馮甯榮便主動解釋起來,他道:“要說喝酒一事,實在是怪不得我娘。
在我娘年輕之時。正值前隋天下大亂之際,我家本是燕雲人氏,那時燕雲之地,到處都是戰火,百姓朝不保夕,男人們都出去打仗了,家中隻留下女人和小孩兒。”
看了眼王平安。他道:“你生在大唐,太平盛世,實難想象前隋百姓的苦難。”
王平艾忙道:小侄讀過不少的書,書上寫了前朝爍帝的殘暴,想必太夫人在那種歲月。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嗜酒的習慣就是那時養成的吧?”
馮甯榮點了占頭。道:“場帝雖然殘暴,但他終究是我中原的帝王,對于燕雲百姓來講,最可怕的不是他,而是來自草原的惡狼,那些突厥惡狼比爍帝更加可恨!”
說到這裏。他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踱步,接着道:“那時候一斤,村子裏,連六十歲以上的男子都要出去打仗,村裏隻剩下女人和孩子,爲了保護家園小女人們也被迫拿起武蒜每晚都要派人守夜,防備突厥人突然襲擊。爲了壯膽,隻好喝酒,我娘便是在那時養成的喝酒習
王平安哦了聲,道:“如此說來是被生存所迫,并非是天生愛喝酒。”他心中已經明白,馮太夫人這是長期過量地飲酒,從而導緻了對酒的依賴性小怪不得一個老太太這麽能喝,竟是因爲戰亂的緣故。
馮甯榮道:“我娘的身子一向很健康,隻是半個月之前,一日午後,帶着小魚兒在花園裏玩耍,忽然就站不住了,猝然倒地!家中仆人将她扶進房裏,我趕來看時,見娘口眼已然不正,昏迷不省了!”
王平安長長地嗯了聲。看向床上的馮太夫人,又看了眼旁邊坐着的小女孩兒,原來這小女孩兒各叫小魚兒,果然是夠古靈精怪的。
他問道:“太夫人醒過來之後呢,有什麽症狀,飲食如何?”
馮甯榮道:“我立即請了醫生來,讓他們搶救母親,等母親醒轉過來後,醫生們爲她檢查,現娘的左半邊身子和手足俱感不仁,而且肢節不能移動,隻要稍有移動便痛楚難當。至于飲食方面,每天隻能喝一小碗粥,我問娘餓不餓,餓就眨眼,可她卻始終不曾表示過餓,但卻也并不要便溺。”
“少食不便!那這幾天呢,可曾有所好轉?”王平安鳳道。
馮甯榮搖了搖頭,道:“飲食方面還是如此,但肢節方面卻痛楚減弱,想必是醫生們給開的藥,有鎮痛之效,但卻隻能治标,不能治
王平安嗯了聲。來到床邊,又再給馮太夫人仔仔細細地做了遍檢查,道:“開的藥也許确有些效果吧,馮世叔可帶了方子來,我想想看看别的醫生開的藥方。”
馮甯榮沒說話。打手蔔魚兒卻道:“那方子我帶了,本來就是要給你看的!”說着,從衣袋裏掏出厚厚一疊紙,遞給王平安。
王平安接過藥方。見足足有十幾個方子,随手翻看,卻現這些方子大同小異,裏面俱是些極其名貴的藥材,但卻藥性平和。這些藥材組合在一起,養生保健是絕佳的,可要想治好中風,那就純屬是白日做夢了!
将方子放到一邊。王平安歎氣道:“還真是難爲這些醫生了,光想這些方子,就很費腦力啊,又要看起來珍貴無比,又要吃不壞人!”
馮甯榮道:“這些方寺不妥嗎?”
王平安嘿然道:“妥倒沒什麽不妥,頂多就是治不好病,可以維持一段時間。但維持的時間越長,對太夫人卻越是不利,如果施得時間太長,導緻經脈不通。血脈偏枯,那就再也治不好啦!”
他找來紙筆,先寫了一個小方,道:“先服這劑,得先讓太夫人正常便溺,然後才能開始正式治療。”
馮甯榮看向那方子,突地愣住,大聲道:“這方子怕是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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