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蒙古作戰，糧草、兵員都是必備的，但是有一種武器也是不可缺少的，否則就算與完顔襄之能，他也不敢保證有取勝的機會。
火器，沒錯，就是火器。自從韓忠衛的火器發明出來後，火器的威力已經在實戰中得到檢驗，同時也得到了所有使用和體驗過它的敵我雙方的一緻認同。劄木合以七千枚地雷和五千枚手榴彈就統一的蒙古，克烈部用一萬六千枚地雷就将劄木合的二十萬大軍圍困在都城。而韓忠衛更是憑借火器，在西夏強勢崛起，甚至就連西夏的皇帝也不得不俯首聽命。
而現在劄木合手中有火器，完顔襄在沒有足夠火器的前提下，他是不會貿然進入草原的。五十萬大軍，這已經是大金所能動用的最大兵力，如果失敗，完顔襄不敢想像後果會是怎麽樣。大金國内的漢人一直蠢蠢欲動，一旦大金失敗的消息傳回國内，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完顔襄此次出兵的壓力是相當大的，他甚至一度還有過：不過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而現在，金國庫存的火器并不充盈，上次完顔珣去協助克烈部攻打劄木合，已經消耗了一半多的。克烈部的火器也有一小半用了在圍堵蒙古都城外面，現在整個金國的火器加起來甚至與克烈部不相上下。
可這些火器現在都是不能動用的，其中的地雷更是基本上都已經埋設在了邊關，現在要進入草原作戰，沒有火器，那是萬萬不行的。
可是以往向韓忠衛購買火器都是由完顔珣一手承包，現在突然要向韓忠衛大批量購買火器，換一個人，還真不一定就能完成這個任務。火器可不比其他貨物，就算是你出再多的錢，韓忠衛也不會多賣給你。半年前完顔珣費了老大的功夫，才花了一百五十萬貫在韓忠衛那裏買了四萬枚地雷和三萬枚手榴彈。
現在五十萬大軍出征，需要的火器至少是這個數量的幾倍，韓忠衛會賣麽？何況大金買來的這些火器還是去對付他曾經的盟友。就算韓忠衛肯賣，價格還會與原來一樣優惠麽？依韓忠衛的性格，不坐地起價幾乎是不可能的。
完顔襄将工部尚書年友聞如來一起商議此事，對于從韓忠衛手中購買火器，年友聞也是無計可施。這件事曆來就是完顔珣負責，他雖然作爲工部尚書，可沒哪次插得上手的，就算是工部的從事田豐谷比他都要好些。
想到田豐谷，年友聞突然眼睛一亮，如果說完顔珣無法直接與韓忠衛聯系，也許就隻有他能說動韓忠衛。想當初，韓忠衛咬緊價格不松口，正是這個田豐谷去四川成都府，把火器的價格壓下來的。
“大人，工部從事田豐谷與韓忠衛有過交往，要不讓他去趟鳳翔府？”年友聞說道。
“田豐谷？”完顔襄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到田豐谷此人，也許現在沒有誰再比他更适合的了，“讓他去可以，現在這個田豐谷是個幾品的官？六品還是七品？”
“七品。”年友聞說道。
“七品？好像太小了些，要不你帶着他走一趟鳳翔府吧。”完顔襄想了想，田豐谷雖然與韓忠衛是舊識，但現在韓忠衛的身份已不同往昔，西夏隐形太上皇，又坐擁大金七座州府，論權勢，比自己這個大金宰相兼樞密使一點也不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算是年友聞去了，與對方的身份也差了好幾個等級。
“大人，您還是饒了小的吧，韓忠衛此人極不好相與，我若出馬，鐵定無法成功，還是另選賢能爲好。”年友聞一聽急了，連完顔珣在韓忠衛面前，都隻能裝孫子充弟子，自己這個工部尚書在人家眼中狗屁都不是，事情辦好了，功勞就算再大，自己也是升無可升。可若辦砸了，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恐怕将要飛走矣。
“你是工部尚書，火器之事由你去采辦最是适合不過啊。”完顔襄眉頭微蹙。
“采購火器乃是戶部之事，要不讓戶部的完顔大人去一趟？”年友聞是鐵了心不去鳳翔府的，這次采購的火器數量非常巨大，就算是完顔珣出面也不一定能保證如數買到手，何況是他這個連韓忠衛都沒見過幾面的工部尚書？
“戶部如今要調撥糧草，恐怕完顔大人也是身無乏術。”完顔襄說道，如今大軍出征在即，所需糧草是個天文數字，戶部職責重大，能完成此任務已實屬不易，再讓戶部采購火器，如果到時兩邊的事都沒辦法，那可是要影響到大軍出征的。
“要不讓田豐谷一個人去算了。”年友聞輕聲說道。
“他一個工部從事，七品小吏，恐怕韓忠衛連見都不會見他”完顔襄冷哼道，他對年友聞這種推三阻四的态度已經非常不滿，如果不是非常時期，他一定會建議皇上将年友聞換掉。
“現在田豐谷雖然隻是七品小吏，但将他擢升起來不就行了麽？日後我朝所需火器肯定是源源不斷的，如果他此次任務完成得好，以後就可以讓他專司負責采辦火器。”年友聞腦筋急轉，他已經聽出了完顔襄對自己的不滿，現在隻有先幫完顔襄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才不會将此事怪罪到自己頭上。
“也對，年大人，你覺得田豐谷以什麽身份去鳳翔府爲宜？”完顔襄眼睛一亮，如果田豐谷辦事得力，就算讓他擔任工部尚書又何妨？像年友聞這樣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簡直就是糟蹋糧食。
“四品工部或戶部侍郎如何？”年友聞說道。
“我考慮考慮吧。”完顔襄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年友聞見此，連忙告辭而出。待年友聞走後，完顔襄冷笑了一聲，讓下人準備馬車，他要立刻進宮。
“皇上，年友聞此人老态龍鍾，身上已無銳氣，這樣的人再讓他留在朝廷中，于國于民都不利，微臣請求皇上讓此人提前告老還鄉。”完顔襄見到完顔璟後，毫不遲疑的就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對年友聞很是失望，在大金面對危難之時，竟然還想着個人得失，這樣的人留在朝中何用？
“何出此言？”完顔璟一征，完顔襄還比來沒有如何強勢的要求将朝中的三品大員直接撤職的。
完顔襄将剛才之事禀報了完顔璟，現在火器對于大金來說是多麽重要，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就是這個年友聞，竟然連去鳳翔府跑一趟的信心都沒有。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萬望皇上聖斷。”完顔襄這就有點要挾之意了，雖然調集糧草，集中五十萬大軍還要二三個月的時間，可是火器一日沒到，五十萬大軍就算到了草原又有何用？劄木合隻要算将機會，光是用地雷就可以讓完顔襄不敢前進一步。
“好吧，既然要免掉年友聞，那誰可接任他的職位？”完顔璟被完顔襄一句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給打動了，是啊，現在全國一盤棋，所有人都得爲大軍出征而出力，你年友聞算哪棵草，竟然還想着偷雞摸狗。
“工部從事田豐谷可接任尚書一職。”完顔襄鄭重的說道。
“工部從事田豐谷？這隻是個六品還是七品的小吏嗎？一下子擢升爲三品大員，合适麽？”完顔璟眉頭緊蹙，他對田豐谷此人完全沒有什麽印象，将這樣一個無名小卒一下子提升爲工部尚書，這會令朝中其他大臣極度不滿的。
“還是那句話，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田豐谷雖然年輕，資曆也淺，但他能幹事，像此次從韓忠衛手中購買火器，就非他出馬不可。而将田豐谷替代年友聞之職，也正是要告訴其他官員，在此非常時期，敷衍了事、畏葸不前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完顔襄堅定的說道。
“好吧，此次大軍出征對于我朝而言也是一件異常重大之事，隻許勝不可敗，甯可不勝，也要保存實力，切記切記。”完顔璟這幾天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五十萬大軍，所需糧草、軍饷、火器幾乎要将國庫全部掏空，有的時候他也在自問，這樣做值得麽？
但很快，他又堅定的回答，值得。蒙古問題就像一個人手背上長了個瘡，現在如果不去關注他，也許在一段時間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若任由他發展，則數十年，甚至是十幾年之後，這個瘡就會化膿，最終成爲緻命傷。
因此，蒙古的劄木合，晚處理不如早處理，早一天出兵，成本就越小，要是拖上個三年五載，等到劄木合成了氣候，那裏再要收拾他，恐怕就沒這麽簡單了。因此，甯願現在勒緊褲帶，也要将劄木合扼殺在搖籃裏。任何人若是要阻礙此事，都要付出代價。
第二天，完顔璟就頒布上谕，年友聞年事已高，恩準告老還鄉。原工部從事田豐谷因爲能力出衆，特簡撥爲工部尚書，領三品銜。
此上谕一出，令朝中衆臣齊齊動容，年友聞才過知天命之年齡，如何擔當得年事已高？而且恩準告老還鄉，其實就是革除一切職務。消息靈通人士馬上就知道了，這是因爲年友消極怠工，令完顔襄動了真怒。現在雷霆萬鈞之下，直接革職，沒有再追究年友聞的罪責，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果然不出完顔襄所料，此上谕一出，對朝中衆臣的震動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工部、戶部、兵部、樞密院等與大軍出征相關的衙門，更是個個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對于軍隊出征之事，都是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好，就被告老還鄉。五十歲出頭就被要求告老還鄉的，年友聞算是大金立國以來第一人了。
朝中衆臣雖然都很震驚，可是最震驚的莫過于事件的主角田豐谷，他沒想到天下真的掉了餡餅，而且這個餡餅大得能砸死人。直到他被完顔襄招去議事，他還是渾渾噩噩，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從七品從事到三品尚書，這可是足足連升了八級，這樣的升官速度，也是大金立國以來罕見的。不要說田豐谷原先隻是一不知名的小吏，而且還不是進士出身。
完顔襄見田豐谷雙目無神，整個人有如神遊天外，知道對方被巨大的驚喜所震驚，自己也太過心急了些，這麽關鍵把他召來，恐怕他還沒有消化掉這個天大的消息。完顔襄隻好命人拿來筆墨紙硯，當着田豐谷的面給他寫了封信，讓人把他送回去，同時将信将給田豐谷的随從，叮囑他們，一定要記得讓田尚書大人在入睡前親眼看到信。
田豐谷直到晚上才清醒過來，他在晚上的時候被人拉去喝了場酒，席間他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都完全記不起來了，就算是完顔襄召他去議了什麽事，到現在他也完全沒有印象。幸好完顔襄寫了封信給他，讓他才不至于明天在第一天上任後就出醜。
看到完顔襄的信，田豐谷才知道原來自己之所以能從七品小吏一直子成爲三品大員，還是因爲韓忠衛的關系。大金五十萬大軍即将出征草原，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沒有火器，是無法想像的，特别是劄木合又是以火器起家，大金就更需要火器，而且要比劄木合多得多的火器。否則五十萬大軍去的時候可能會很威風，回來的時候，能有一半人馬就要靠菩薩保佑了。
看完信後，田豐谷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他原來就是丁川發展的細作，一直以爲也爲丁川提供各種自己所能知道的朝中大小消息，今天這道上谕讓他有些飄飄然，金主對自己隆下如些隆恩，自己該當何去何從？這個問題在今天一直在他心中猶豫徘徊，可是現在，他清醒的知道，這個隆恩之所以會降臨在自己頭上，不是沒有原因的。要不是自己的身份，自己能從韓忠衛手中把火器的價格壓下來？要不是這個身份，他能完成這個任務？
完顔襄可是在信中清醒的寫着，此次任務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如果他不能從韓忠衛手中購得十萬枚地雷和三十萬枚手榴彈以上，那他這個工部尚書立刻就會被收回，他甚至想再回去當那個七品從事也不可能。
幸好自己還隻是在搖擺不定，幸好完顔襄在信中寫得明白，幸好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幸好……。
田豐谷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一層細汗，說自己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回也不爲過啊。
第二天一早，田豐谷并沒有去工部上任，而是一大早就去了完顔襄的府上，見過完顔襄後，他立刻率領幾名工部主事和從國庫中拉出來二百車錢财，在一千兵卒的保護下，浩浩蕩蕩的便去了鳳翔府。
當然，在去之前，田豐谷将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通知了丁川在中都設立的情報據點，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丁川。
韓忠衛在接到這個消息後，田豐谷才剛剛離開中都三天時間，他手裏拿着完顔襄寫給田豐谷的信件，丁川正坐在下首，默默的等候着韓忠衛開口。
“這件事你怎麽看？”韓忠衛問。
“是好事，至今爲止，他是所有安插的職位最高的人。”丁川說道，隻要幫忙田豐谷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再加上中都的其他細作協作，田豐谷要坐穩這個工部尚書的位置非常容易，有了這個三品大員，以後金國再有什麽風吹草動，丁川将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不像原先那樣，他的消息總要遲上那麽一二天。
“可是十萬枚地雷和三十萬枚手榴彈并不是一個小數目，真要讓完顔襄帶着這麽一批數量巨大的火器去了蒙古，劄木合危矣。”韓忠衛歎道，劄木合的主要功能就是助他對付金國，現在韓忠衛的策略已經從遠攻近交轉變爲遠交近攻，當然，最好的結局是，劄木合與金國鬥得兩敗俱傷，讓韓忠衛這個漁夫在一旁得利。
“我們也可以支援劄木合一批火器嘛。”丁川輕知道，雖然金國與韓忠衛有協議，但在絕對的利益面前，所有的協議都是一張廢紙，何況金國的托管協議書上也沒有明言，韓忠衛不能支持劄木合，那不過是隻有意會不可言傳的交易罷了。就算是韓忠衛光明正大的支持劄木合，完顔璟也說不出什麽。
“光是支持火器未必管用，完顔襄可是金國有數的名将，如今他集金國全力之力來對付劄木合，一個應對不好，劄木合這個成吉思汗真要換人了。”韓忠衛左右爲難，之前聽說金國要出動五十萬大軍去對付劄木合，他還很高興，因爲據他所知，金國自己的火器并不多了，隻要劄木合穩打穩紮，光是拖也能将完顔襄拖得退兵。但是現在金國突然又要來買火器，而且數量如此之大，劄木合想要再保持優勢可就有些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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