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化的東城門來了一名老漢,他騎着驢,走進昌化縣來到處好奇的看着,此人一看便知是豪爽,雖然年過五旬,可卻是一臉的豪邁,兩隻眼睛四處好奇的看着,不時閃爍着精光。
“明月别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韓忠衛正要出城,忽然聽到有人在念詞,念詞也就罷了,韓大縣尉讀書并不多,對詩詞并不熟悉,可偏偏這首詞他聽過,而且耳熟能詳。他順着聲音,很快就看到了念詞之人。
“這位老伯,你念的可是辛棄疾的西江月?”韓忠衛下得馬來,走到那老漢身前,問。
“正是,衙内認識那辛幼安?”老漢饒有興趣的望着韓忠衛問,看得出來,此人騎着高頭大馬,而且馬上挂着兵刃,不是官府中人就是江湖俠客之輩。
“我倒是知道辛棄疾,但辛幼安是哪個卻不曉得。”韓忠衛終于暴露出他的不學無術,辛棄疾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别号稼軒。韓忠衛隻有前世的中學課本中學過辛棄疾的詩詞,像這首西江月,他就能倒背如流,可對于作者辛棄疾,隻知道他是一位愛國抗金詞人,他的什麽字,别号卻是一概不知的。
“好讓衙内知曉,辛幼安即是辛棄疾,而辛棄疾便是老夫。”此人正是辛棄疾,南宋最著名的詞人。
“你真是辛棄疾?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可是你寫的?”韓忠衛大喜過望,想當年爲了熟背此君的詞,自己可是朝讀夕背,沒想到終于見了面卻是這麽一個糟老頭子。
“拙作,拙作,讓衙内見笑了。”辛棄疾在大宋的名氣,能與朱熹、陳亮比肩,至于趙汝愚這個理學宗師,與之相比也是不及也。
“小子有禮了,見過辛大人。”韓忠衛再無知,也知道辛棄疾曾經擔任過大宋的官員,而且人家是真正的天下聞名,當的官再怎麽樣也肯定會比自己這個從八品的縣尉要大上一些。
“不敢,老夫已經卸任所有官職,如今就平凡夫俗子耳。若老夫所料未差,你就是昌化縣尉韓忠衛韓大人吧?”辛棄疾的家族世代相爲官,辛棄疾的始祖辛維葉,在唐朝時曾任大理寺評事,由隴西狄道遷濟南,故爲濟南人。高祖辛師古,曾任儒林郎。曾祖辛寂,曾任賓州司戶參軍。祖父辛贊,因累于族衆,靖康之變時未能随宋室南渡,在金國也當了官,先後爲谯縣、開封等地守令。辛棄疾父辛文郁早卒,他自幼随祖父辛贊生活。
他出生時北方久已淪陷于金人之手。他的祖父辛贊雖在金國任職,卻一直希望有機會“投釁而起,以纾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憤”,并常常帶着辛棄疾“登高望遠,指畫山河”,同時,辛棄疾也不斷親眼目睹漢人在金人統治下所受的屈辱與痛苦,這一切使他在青少年時代就立下了恢複中原、報國雪恥的志向。而另一方面,正由于辛棄疾是在金人統治下的北方長大的,他也較少受到使人一味循規蹈矩的傳統文化教育,在他身上,有一種燕趙奇士的俠義之氣。
辛棄疾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紹興三十一年(1161)率兩千民衆參加北方抗金義軍,次年奉表歸南宋。他一生堅決主張抗擊金兵,收複失地。曾進奏《美芹十論》,分析敵我形勢,提出強兵複國的具體規劃;又上宰相《九議》,進一步闡發《美芹十論》的思想,都未得到采納和施行。在各地上任他認真革除積弊,積極整軍備戰,又累遭投降派掣肘,甚至受到革職處分,曾在江西上饒一帶長期閑居。光複故國的偉大志向得不到施展,一腔忠憤發而爲詞,其獨特的詞作風格被稱爲“稼軒體”。造就了南宋詞壇一代大家。其詞熱情洋溢,慷慨悲壯。
辛棄疾由于他的身份,再加上他的豪邁倔強的性格和執着北伐的熱情,卻使他難以在畏縮而又圓滑、嫉賢妒能的官場上立足。在官場中,誰要是想攻汗他想要找個理由實在是太方便了,他“歸正人”的身份讓他萬分尴尬,很多時候就算有理,也會莫明其妙的變得無理。再加上他的性格,免職擺官對他而言屬家常便飯。
從他紹興三十一年(1161)歸宋後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他做官與當民的時間基本上是平分秋色,最近十幾年來,除了前年他擔任過福建安撫使外,就一直沒有擔任任何職務。以往有時還會保留一些虛職,但到了去年,他身上的所有官職品階被剝得幹幹淨淨。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在江西上饒的住所帶湖莊園發生火災,隻得舉家遷往瓢泉莊園。而辛棄疾在安頓好家人後,孤身一人出來遊曆。
辛棄疾原本是沒想要來昌化的,可他到了臨安卻聽得最近昌化發生了一起吳江案,不說這件案子本身的曲折離奇,就憑這件案子将宰相趙汝愚牽扯了進來,那也是能吸引大多數人眼球的。
韓忠衛熱情的将辛棄疾拉到了昌化最有名的酒樓,韓忠衛好客,而辛棄疾豪爽,兩人叫來酒肉,韓忠衛敬仰辛棄疾,而辛棄疾則對韓忠衛有好奇之心,這一聊下來,對方的性格都合自己的胃口,很快便稱兄道弟起來。
辛棄疾将自己紹興三十一年聚衆二千餘人抗金開始,一直将自己的生平事迹都很詳細的介紹給韓忠衛聽。辛棄疾一生最想做的就是恢複失地、報仇雪恨,可是他卻低估了大宋朝廷的怯懦和畏縮,剛回歸南宋時,他也曾熱情洋溢地寫了不少有關抗金北伐的建議,像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
盡管這些建議書在當時深受人們稱贊,廣爲傳誦,但已經不願意再打仗的朝廷卻反映冷淡,隻是對辛棄疾在建議書中所表現出的實際才幹很感興趣,于是先後把他派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運使、安撫使一類重要的地方官職,去治理荒政、整頓治安。
這顯然與辛棄疾的理想大相徑庭,雖然他幹得很出色,但由于深感歲月流馳、人生短暫而壯志難酬,内心卻越來越感到壓抑和痛苦。如今碰上韓忠衛,辛棄疾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碰上了知心朋友,将幾十些藏在心中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反倒是這十幾年來,辛棄疾經常被彈劾罷官,不在其位,也不能謀其政,他的生活反而越發平穩了。隻是這心中的郁悶,卻是越積越重,這次倒出來,他也是感覺痛快無比。
“辛老哥,你的人生真是豐富多彩,壯志未酬卻乃人生憾事,但你的北伐抗金我卻不敢苟同。”韓忠衛聽了大半個時辰,心中也是感慨萬端,這辛棄疾的人生也夠離奇的,但要不是他有這樣的遭遇,也許那些傳揚千古的詞就一定能寫得出來了。
“什麽?韓兄弟,我看你也是熱血男兒,難道你就不想北伐抗金?”辛棄疾一拍桌子,怒形于色。
“辛老哥,你先不要動怒,且聽我說完。”韓忠衛知道自己遠攻近交的策略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雖然辛棄疾出生在金國,可他對金國之恨更甚于一般的大宋百姓,聽得韓忠衛不同意北伐抗金,義憤填膺也屬正常。
“好,我就看你有何說法。”辛棄疾已經下定決心,隻要韓忠衛胡說八道,自己一定轉身就走,再也不跨昌化一步。
“辛老哥,北伐抗金痛快是痛快,可先不說金國的實力與我大宋相比如何,就算舉全國之力北伐,會不會兩敗俱傷。就算是北伐成功,中原故土恢複,可接下來呢?不知辛老哥可想過否?”韓忠衛走到辛棄疾身邊,親自給他倒上一杯酒。
“接下來就是天下太平,天下一統呗”辛棄疾不以爲然的道,隻要打敗了金國,恢複了故土,就算有再大的麻煩也總能解決的。
“不知辛老哥對天下大勢有何看法?”韓忠衛知道辛棄疾對北方蒙古人的崛起并不知情,或者是不太放在心上。
“天下大勢?除了北方的金國能與我大宋一拼之外,其餘各國均不足爲慮。”辛棄疾手一揮,在他看來,除了金國之外,天下就沒有大宋的對手。
“辛老哥,你真該到金國的北方邊關去看看,如今金國可是被他們北邊的蒙古人壓得透不過氣來,如若不是蒙古各個部落還未真正一統,恐怕金國早就被滅了。”韓忠衛說道。
“蒙古人?他們不過是化外蠻子罷了,真能将金國逼得無還手之力?”辛棄疾不驚反喜,如若蒙古人真有這麽厲害,那可是大宋之福。
“辛老哥一定是想着與蒙古人聯手,一起攻擊金國吧?”韓忠衛看到辛棄疾露出笑容,哪還不知道他的想法。按照曆史的軌迹,南宋就是因爲與蒙古聯手才将金國滅掉,可幾十年後,南宋又被蒙古人給滅掉,整個漢人差點被滅族
“正是如此,既然蒙古人與我大宋與金國都是敵人,那正好可以與他聯手一起對付金國。”辛棄疾笑道。
“辛老哥聽說過引狼入室的故事麽?”韓忠衛卻沒有笑。
“你的意思是蒙古人是‘狼’?”辛棄疾也是一驚。
“辛老哥,如果我們不與蒙古人聯手攻金,那等金亡後,蒙古肯定會與我爲敵。到時我大宋與金兩敗俱傷,到時我對付得了如狼似虎的蒙古鐵騎麽?如若與蒙古人聯手攻金,連金國都隻能依靠城牆抵擋蒙古人,到時我大宋疲憊之師能抵抗得住蒙古人麽?不要說收複故土,恐怕就連我大宋的疆土都保不住啊。”韓忠衛歎道,正是因爲有些人報仇心切、目光短淺,這才使得大宋的天然屏障金國親自斷送在自己手中。
“真有你說得這麽兇險?”辛棄疾一心隻想着北伐抗金,從來就沒有想過,一旦真的将金國滅掉,會不會給大宋帶來滔天大禍。
“辛老哥如今逍遙自在,有時間可以去金國一趟,看看金國北方邊關是否真如我所說,到時你自然便會明白。”韓忠衛也許是當今大宋最清楚蒙古人危害的。
“我相信韓老弟之話,剛才老哥魯莽了。”辛棄疾并不是笨人,很快便想通了此節,如若蒙古人真如韓忠衛所說,那現在等于是金國在幫着大宋守衛疆域。先不說能否将金國滅掉,就算真的能滅掉金國,那也許并不是大宋的福,反而會給大宋惹來禍殃。
“辛老哥能理解小弟的苦心我就放心了,今日能結識老哥是我韓忠衛的福份,來,我敬你一杯。”韓忠衛又給辛棄疾倒了一杯酒。
“韓兄弟,你既然不同意北伐抗金,不知有何良策能改善大宋的處境?”辛棄疾知道既然韓忠衛不同意北伐,那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很簡單,坐山觀虎鬥,讓金國跟蒙古人狗咬狗,大宋坐收漁人之利便可。”韓忠衛微笑道。
“如若蒙古人真如韓兄弟所說,那這倒是一良策,我們不但不能北伐,而且還要在金國危難之時扶助他們一把。”辛棄疾眼睛一亮,要是蒙古人的鐵騎真能将金國壓得無還手之力,那大宋還真的事有要爲,無需一兵一卒,就能将金國和蒙古玩弄于股掌之間。
“不但是金國,就算是蒙古人我們也可以幫他一把,但有一上,蒙古和金國之間不能停戰,更不能簽下同盟之約。”韓忠衛擺了擺手,誰弱就扶持誰,甚至兩邊都扶持。
辛棄疾與韓忠衛越談心裏越是興奮,他原先一肚子的怨氣好像都消失于無形,雖然韓忠衛不支持自己北伐抗金,可是韓忠衛說的卻更有道理。在蒙古未滅之時,北伐抗金隻是目光短淺之輩所爲。
辛棄疾豪邁無比,再加上今天心情舒暢萬分,幾十人積壓在胸間的憋氣一下子被沖得煙消雲散。而且韓忠衛的遠攻近交的策略也是深得辛棄疾之心,他比韓侘胄還要快的改變了自己的态度,因此喝起酒來那是來者不拒,還沒到天黑,他就喝得酩酊大醉,韓忠衛隻好将他背回了自己的縣尉府。
辛棄疾睡到五更時分才醒來,他口幹舌躁,灌了一壺茶後,就去放了半斤水。原本想着天還沒亮,想加去睡個回籠覺。可出來後他才發現,這裏應該是韓忠衛的縣尉府,而且府中各處都已經掌了燈,看來韓忠衛已經起床了,他索性也就沒再回房,直接去了正堂。
“你家大人呢?”辛棄疾拉過一個下人部。
“我家大人已經出府,你是辛老爺吧,大人說了,待你醒來後先在府中休息,他天亮後就會回來。”
“出府了?”
“不錯,辛老爺,我家公子吩咐了,請你在府中休息,他很快就會回來。”範山正準備去演練場,他昨天跟着韓忠衛見過辛棄疾。
“你是範壯士吧,不知你家公子去了何地?”辛棄疾問,昨天韓忠衛也給他介紹過範山,但他們進了酒樓後就沒見此人再出現,後來如何他就不太清楚了,也不知是否由他背着自己回來的。
“我家公子去練武了。”範山知道韓忠衛已經将辛棄疾引爲知己,也就沒有隐瞞韓忠衛的行蹤。
“練武?沒看出來韓兄弟還有一身武藝,哈哈,好”辛棄疾本身也是文武雙全,昨天韓忠衛的遠攻近交已經讓他心折,對于韓忠衛的計謀他是佩服不已,如今再聽韓忠衛每日勤練武藝,就更讓他欣喜,自己交的這個韓兄弟真乃全才也。
“請辛老爺在此休息,小的有事先告退。”範山說道。
“别啊,你家公子不在,你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順便等韓兄弟回來。”辛棄疾正無聊呢,現在天還沒全亮,沒個人陪着,這時間還真不好挨。
“回辛老爺,小的還有正事,不敢耽擱。”範山現在還擔着弓兵隊的訓導,現在弓兵隊的宿舍還沒有建好,否則以後他可能就不能再住到縣尉府了。
“你家公子去練武了,你還有何正事?”辛棄疾好奇的問。
“本縣弓兵隊如今暫時由小的操練,小的不敢怠慢。”範山說道。
“什麽?弓兵隊由你操練?”辛棄疾更是驚訝,弓兵隊應是由縣尉掌管,現在韓忠衛竟然讓範山去操練,看來此範山也有過人之處。
“小的也隻不過是照着公子的吩咐做而已,一切都是照本宣科,沒什麽了不起的。”範山躬身回道。
“範壯士,我能否随你一起去看看弓兵隊是如何操練的?”辛棄疾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韓忠衛,昨天還以爲他隻不過是謀略有才,今天又得知他武藝高強,現在還是統兵有方,真不知道他還有多少秘密等着自己去挖掘。
看小說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