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知縣,這次真是謝謝你了,否則我落入韓忠衛手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來。”趙陽這次親自給羅忠正倒了一杯酒,以示對他的感謝。
羅忠正得知正是趙陽将吳興泉和劉氏帶出城外,而自己卻傻傻的向韓忠衛與下了保書後,他就再沒有一點脾氣。趙陽肯定是要救出來的,否則自己将吃不無兜着走。爲此羅忠正付出的代價是,徹底向韓忠衛低頭。他甚至親口向韓忠衛保證,隻要韓忠衛不再追究趙陽光事,也就是不再談及自己與下保書之事,他以後将對韓忠衛言聽計從。
“趙管事,此乃下官份内之事,如今趙管事已經安然無恙,不知何時返回臨安?”羅忠正此時還能說什麽?自己爲了他,付出的代價可謂慘重無比,要不是這小子,自己豈能如此憋屈?你讓韓忠衛抓了也就抓了吧,可也别什麽都抖出來啊,而且還被韓忠衛拿到了供詞,搞得自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羅大人放心,我明日便回臨安。回去之後我會跟叔父如實禀報你對我的恩情,到時肯定不會讓你失望。”趙陽說道。
“那就多謝趙管事了,我馬上給你去安排馬車。”羅忠正恨不能趙陽現在就走。現在他算是看透趙陽了,哪怕他說的再天花亂墜,自己也不能相信。
趙陽也清楚,現在自居在羅忠正眼中已經是不可信任的人,但對次回去之後,自己一一要讓所有人對自己刮目相看。宰相府的管事不是這麽随便就能讓人欺負的,韓忠衛,咱們走着瞧
趙陽現在也不想在昌化哪怕多待一天,雖然他可以在羅忠正面前裝作一副穩如泰山之象,可是他知道,自己害怕了。那韓忠衛根本就不把宰相府放在眼裏,自己好歹也是宰相府的管事,可到了他面前,連個屁都不是。吊起來就打,到現在屁股還是火辣辣的。
趙陽這次回臨安,羅忠正沒有再去送行,甚至就連吳員外也不敢去送行。原因無他,吳家大院已經被封,吳家上上下下好幾百口人全部被禁足。就連每天需要的蔬菜肉食都是由衙役送貨上門。
當然,吳家有的是錢,原本外面五文一斤的蔬菜,送到吳家大院,轉手一翻,變成十文、二十文根本就不是什麽稀奇之事。而吳家的人現在也隻有通過這些衙役才能打聽到外面的消息。因此他們對于菜價的貴賤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甚至于還主動提價。拿着會子就往這些公差的手中送,唯恐他們不收似的。
錢誰都喜歡,衙役們收了錢,一個個立馬眉開眼笑,紛紛答應,隻要第二天還來送菜,就一定替吳員外多打聽外面的消息。可這些衙役卻沒有一個人有第二次機會來,韓忠衛在得知吳家竟然賄賂公差後,馬上将整個縣衙,包括衙役、捕快、弓兵、筆吏、獄卒等所有人員輪流來吳家送菜。這種錢不賺白不賺,韓忠衛不但不責怪,而且還主動爲他們創造機會和主持公平。當然,誰要是敢真的将外面的消息洩露給吳家,那等待他的不但是飯碗不保,而且還将蹲大牢。
趙陽一回到臨安宰相府,一見得趙全,馬上就嚎啕大哭,不管趙全如何勸說,他都拼命的跪在地上,堅決不起身。而且趙陽還将上衣脫掉,露出後背被韓忠衛的人用鞭子抽的血槽,他在昌化也沒用什麽好藥,一路奔波,傷口早就又裂開,連衣服上也是血紅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
“趙陽,這……這是怎麽回事?你到是給我說清楚啊”趙全膝下無子,早在心中将趙陽當成了自己的兒子,現在見他隻是出了趟門,就被人打得遍體鱗傷,是可忍,孰不可忍。打趙陽,就是不給宰相府面子,不給宰相府面子,就是不給老爺面子。這事自己身爲管家就可以作主,隻要不是朝中大員,那一定要讓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
“叔,侄兒前幾日去了趟昌化縣,回來時碰到一夥賊人,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将我給擄了去,後來我才知道,這夥人竟然是昌化縣尉韓忠衛的家丁。叔,我好慘啊”趙陽如果去演戲,肯定會成爲一代名角,這神情、這動作,要有多真就有多真。
“韓忠衛?韓侘胄的小兒子韓忠衛?上次還來認直敲詐了五千貫的那個韓忠衛?”趙全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過韓忠衛的名字,特别是他這個縣尉可是由官家親封,整個大宋,恐怕也就韓忠衛有這個榮耀。而上次韓忠衛來讨錢,更是讓趙全記憶深刻,他非但拿走了五千貫,而且還說那點錢隻能算是利息,到現在趙府還有二萬貫由趙陽簽字畫押的借錢在韓忠衛手中。
“不錯,就是他此人在昌化縣飛揚跋扈,借着韓侘胄的名義,就連知縣羅忠正對他也是無可奈何。”趙陽知道如果不讓叔父對韓忠衛有先入爲主的惡感,自己想要報昌化的一箭之仇那是癡心妄想。
“你是如何惹上他的?”趙陽能久居趙府管家,深得趙汝愚信用當然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恐怕還是他的精明能幹,要不然的話,他這個管家的位子早就被别人取而代之。
因此趙陽的信口開河,趙全是半信半疑,當然,在心理上,他更加偏信自己侄子的話,這也是人之常情也。
“叔,我哪敢去惹他啊,我去昌化縣,連他的面也沒見。”趙陽一臉的無辜,這次離開昌化時,吳員外終于還是拖人帶了一封信給他,在信中吳員外言明,如果趙陽能讓吳興泉脫罪,那吳員外甚至以半副身家交換。
吳員外有多少錢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趙陽卻略有所聞,吳員外在昌化号稱吳半城,昌化縣至少有一半的店鋪是他的,而他在臨安、大金、西夏甚至海外都有生意,他的身家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要說趙陽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吳員外隻要能拿出一半的身家,他就有辦法将吳興泉解脫罪責。
“好吧,你且先回去養傷,此事交給我便可。如若确如你所說,那不管韓忠衛有什麽後台,我都會請老爺爲你作主。”趙全知道自家老爺與韓忠衛之父韓侘胄不合,有時在府内偶爾聽得老爺談論韓侘胄,那也是一臉的鄙夷,如果說韓侘胄的兒子欺負了自己的門人,老爺惱羞成怒之下,那韓忠衛不死也得脫層皮。
“叔……”趙陽知道吳員外的家産自己是不可能一人吞得下的,就算是趙全,也不見得有這副好胃口,此事如果不先禀明,将來影響到吳光泉的審判那就太劃不來了。
“還有什麽事一并說出來吧。”趙全看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的說道。
“叔,此次侄兒在昌化還遇到了一點事。”趙陽在這件事上不敢有絲毫隐瞞,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說了出來,最後說到吳員外願意以一半家産來換他兒子一條命,趙陽更是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似的,不停的在趙全面前走來走去,好像将後背的傷全然忘了似的。
“那封信呢?”趙全伸手問。
這可是以後要錢的憑證,趙陽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左藏右藏,最後竟然被他想到藏在鞋底,此時一拿出來,臭不可聞。趙全捏着鼻子迎見吹了好一會兒,才敢拿近閱覽。
“僅憑人家的一封書信,你就敢替他鞍前馬後的跑腿?要是事後他不認賬呢?再說了,一個鄉下的土财主,能有多少身家?”趙全一看之下,發現那個吳員外在信中說得非常漂亮,信誓旦旦的,好像生怕趙陽沒錢使,硬要将自己的家産分一半給他似的。
“叔,自古以來,民就不敢與官鬥,我們有憑證在手,根本就不用擔心他敢反悔。至于吳員外的身家嘛,他号稱吳半城,昌化縣有一半以上的店鋪是他的,而且家有良田萬傾。另外他在京城也有不少的生意,甚至在金國、西夏國和海外也有生意來往,身家至少在百萬貫以上”趙陽口若懸河的說道,對于吳員外的身家,他早就垂涎欲滴,自己跟他吃頓飯就是百兩銀子拱手相送,這樣的财力,恐怕臨安都沒有幾個。
“如果确如你所說,那此事倒值得商榷。”趙全沉吟道,趙汝愚如今貴爲宰相,看似風光無限,每天哭着求着要來送禮的官員也是數不勝數,可是相應的,府中的開銷也不知大了多少。不說别的,每天光是茶葉的用量,就比原來一個月的還要多。
如果那昌化吳員外真如趙陽所說,身家百萬,此事倒是可以一試。吳興泉雖說是幕後主使,可這事若是要翻過來,也決不是什麽難事。隻是那韓忠衛身爲昌化縣尉,此事倒有些麻煩。但昌化知縣羅忠正是自己這邊的人,他如果要改判決,憑着韓忠衛一個小小的從八品縣尉,還不資格去管。
“叔,這件事要能辦成,老爺肯定會更加器重你。”趙陽不失時機的拍了一記馬屁。
“嗯,你先下去吧,切記,此事需格外保密,無論事情成功與否,都不能對任何人說起。”趙全臉上笑意呈現,這件事要是辦成了,還真不知道老爺會如何賞賜自己。
趙陽一走,趙全馬上就忙開了,這件事不管成功與否都不能禀報老爺,因爲這樣的事根本就沒辦法跟老爺禀報。無論說什麽都不适宜,隻有借着老爺的名,去辦這件事,就算是成功之後也不能點破,大家心照不宣便是。
此事幹系重大,趙全決定親自去一趟昌化縣,自己身爲宰相府的管家,一旦現身,也就代表着宰相的某種意思。當然,羅忠正絕對不敢相問自己是否受宰相委托而來,而自己明裏暗裏的意思卻要讓他确信,自己正是老爺派來的。
趙全以前見過羅忠正一面,當時他态度異常恭敬,在自己面前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唯恐說錯一句話而得罪了自己。可這次趙全親自去昌化縣,再次見到羅忠正時,他發現對方的态度有了細微的變化。特别是聽得自己是爲吳興泉而來,就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一句話。
趙全馬上改變了策略,他不再問吳興泉的事,轉過頭來問趙陽在昌化爲何會被人暴打一頓,而昌化可是羅忠正的治下,趙陽出了事,趙全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向他讨個說法。
“趙管家,趙管事真的沒有跟你說他是爲何被韓縣尉拿住的?”羅忠正小心的問。
“不就是韓忠衛的下人裝成山賊,将他擄回來的麽。”趙全冷冷的說道。
“趙管家,此事說來話長,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自暴自醜,因爲此事,下官差點惹上牢獄之災啊。”羅忠正可不想讓趙全的那頂大帽子扣在自己頭上,趙全可是經常出現在趙汝愚的身邊,要是趙全的嘴歪一歪,自己的前程也得完蛋。
羅忠正就将那日發生在東城門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當時自己是如何爲趙陽助威,甚至不惜寫下保書也證明他的清白,結果呢,卻被韓忠衛逮了個正着,到現在自己的保書還沒拿回來呢。
“不就是一份保書麽,這有何難,羅大人你可是審理吳興泉案的主官,到時讓韓忠衛将保書拿出來不就成了麽。”趙全不以爲意的道,知縣會怕縣尉,真乃天下奇聞也。
“要是事情真有這麽簡單就好了,趙管家,實話告訴你吧,韓忠衛不好對付,而吳興泉案鐵證如山,不管是誰來審判,他也是必死無疑。”羅忠正實在不想再面對韓忠衛,現在他與韓忠衛井水不犯河水,正合他意。自己這邊的事,韓忠衛一般不會來插手,當然,本該歸縣尉管轄之事,自己也絕對不會斜插一杠子。
“鐵證如山?未必吧,難道就不能是屈打成招?”趙全沒想到羅忠正竟敢勸自己放手,這還是原先那個在自己面前謹小慎微,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羅忠正麽?
如果昌化縣的縣尉不是韓忠衛,那羅忠正也知道此事還有操作的餘地,可昌化縣的縣尉要不是韓忠衛的話,吳興泉還用得着此時蹲在大牢中麽?
“好,我倒要看看那韓忠衛當了這鳥縣尉後是否變得三頭六臂,羅知縣,在下也不會讓你爲難,你安排我與韓忠衛見上一面。”趙全也不知道羅忠正究竟是如何被韓忠衛吓破了膽,現在給他的印象是,昌化縣的知縣并不是羅忠正,倒像是韓忠衛似的。
羅忠正在昌化最好的酒樓定了一桌上等好宴,恭請韓忠衛,作陪的隻有趙全一人而已。
“韓衙内,不,韓縣尉,我們又見面了。”趙全早在酒樓等了好一會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哪怕是在臨安,那也隻有别人等他的份,何時竟然要他來等别人了。俗話說等人久,嫌人醜,雖然韓忠衛隻是遲來了一柱香的時間,可是趙全已經是滿腹怨氣。
“原來是趙管家,如今你家老爺已經貴爲樞密使兼宰相,欠我的那兩萬貫應該不會再賴賬了吧?宰相府賴賬之事要是傳揚出去,那可有否趙大人的臉面啊。”韓忠衛絲毫不理會趙全的冷笑,張口就是要債。
“你……你……”趙全沒想到韓忠衛竟敢如此放肆,一個小小的縣尉,平常想見自己一面都難于登天,可現在他竟敢當面向自己讨債,簡直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什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韓忠衛冷聲道,不就是一個宰相府的管家嗎,沒職沒品的,自己又求不到趙汝愚身上,不要說趙全來了,就算是趙汝愚親臨,韓忠衛也敢開口要債。
“好……好……,你給我等着”趙全氣得臉色發紫,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将自己的來意給抛到了九霄雲外。
“趙管家,趙管家,……唉呀,這可如何是好。”羅忠正見韓忠衛一到就将趙全氣走,急得直跺腳。
“羅大人,腳長在他身上,他要走我們也攔不住。放着這麽好的酒菜不享用真是說不過去,來,我們喝一杯。”韓忠衛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将羅忠正拉到酒席上,并且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這讓羅忠正立馬誠惶誠恐,趕緊站起身來。
羅忠正不敢在吳興泉案上徇私,因此他能理直氣壯的拒絕趙全,可是這不代表他能得罪趙全。也許趙全無法讓他一下子平步青雲,可他卻絕對有能力讓自己無法升遷,甚至一輩子就在知縣的位子上坐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羅大人,你無需驚慌,趙全親自來本縣替吳興泉求情,看似好像是趙大人的意思,但我敢肯定,這件事恐怕到現在趙汝愚都不知情。若是我們徇私舞弊,那才是真的将把柄交到他的手中。”韓忠衛見羅忠正愁眉苦臉,安慰道。
“韓縣尉此話當真?”羅忠正臉上一喜,如果此事隻是趙全的私下行爲,那自己就算是真的得罪于他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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