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忠正一回到縣衙就将自己的心腹師爺叫來,韓忠衛不給自己面子,以後有的是辦法收拾他。羅忠正有兩名師父,一管刑名何征,一管錢糧孫大銘,其中何征被他引爲心腹。其中被羅忠正本來應該還應該加一筆吏師爺,可是主薄關青山對羅忠正很是尊敬,再加上羅忠正覺得自己文筆犀利,不屑将公文上的事情交給别人,也就省下來了。
“羅師爺,今天真是氣煞我也,不給韓忠衛好看,我羅忠正誓不罷休。”羅忠正當着何征的面,并沒有隐藏自己的憤怒。
“老爺無需動怒,韓忠正不過一黃口小兒,想要讓他難堪,實在是容易不過。”何征已經知道今天發生在東城門的事情經過,對于韓忠衛如此嚣張跋扈,他實在有些想不通,天大地大,在昌化那就是知縣老爺最大,你一個小小的從八品縣尉,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頂撞刁難知縣大人,真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那好,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要在三天之内見到韓忠衛向我磕頭認錯不,光是這樣還不行,還得罰他,至少得罰他二十大析才能解我心頭之恨。”羅忠正一拍桌子,怒罵道。
“這有何難?城西二十裏的黃土嶺不是有一夥賊人麽,老爺可限他三日之内将之剿滅,否則軍法從事。”何征一捋颌下長須,眼珠一轉,就有了個主意。
其實在縣裏的記載中,城西黃土嶺的賊人已經被“剿滅”,這是三個月前的事。當時弓兵隊全體出動,将賊人殺得是“片甲不留”,爲了羅忠正和原來的縣尉都得到了朝廷的褒獎,也正是因爲如此,原縣尉才被調走,而且還官升一級。
“那夥賊人不是已經被剿滅了麽?如果再剿,會不會……?”羅忠正有些猶豫,這可是上報過朝廷的,黃土嶺的賊人已經被一網成擒,如今又翻出舊賬,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麽?
“前人有詩雲: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三個月前黃土嶺的賊人當然已經被全部剿滅,現在的賊人可與原來無關。”何征得意的笑道,黃土嶺的賊人可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上次弓兵隊去剿匪,隻不過虛張聲勢,而那夥賊人也很配合,弓兵隊一去,他們就棄巢而逃,雖然沒有傷得他們一人,可卻是将黃土嶺上的賊窩一把火給燒了個精光。
“不錯,此黃土嶺上的賊人已非彼賊人。”羅忠正也反應了過來,官字兩個口,怎麽說都是自己有理,哈哈。
“爲了防備韓縣尉偷奸而滑,老爺還得派一得力之人去監視,否則他們也像原先那樣,去黃土嶺轉一圈,回來便說将賊人剿滅,那老爺也無可奈何。”何征最是精通弄虛作假,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得防着别人對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錯,師爺,你可願意替本縣去一趟?”羅忠正道,這樣的事讓别人去他還真是有些不放心。
“原爲老爺效犬馬之勞。”何征一拱手,羅忠正能重視他的建議,這讓他很欣喜,雖然跟着縣尉去剿匪可能會很辛苦,但與知縣大人這份信用相比,這點辛苦又算不上什麽了。
羅忠正馬上将韓忠正請來,而且還親自到門口迎接,可謂給足了韓忠衛的面子。至于上午在東城門的事情,羅忠正好像全然忘記了,他引着韓忠衛親自落座後,才回到主位上。
羅忠正如此詭異的表現,讓韓忠衛立馬提高了警察,此時的羅忠正在韓忠衛看來,就像一隻笑面虎。可韓忠衛不知他的用意,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韓縣尉,今日請你來乃是因爲城西黃土嶺新來了一夥賊人,他們攔路搶劫、無惡不作,還望你能出兵将之剿滅。”羅忠正也覺得自己今天做得有些太假,這個韓忠衛年紀雖然不大,可卻是精明得緊,看他一副戒備的樣子,恐怕已經懷疑自己别有用心了。
“維護一方平安乃下官職責所在,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将之剿滅。”韓忠衛來到昌化後還沒正經碰到一件事,聽得黃土嶺上有賊人,沒來由的興味盎然。
“好,韓縣尉年輕有爲,必定馬到成功。隻是不知需要幾日才能将之剿滅?”羅忠正見韓忠衛入毂,連忙追着問。
“這個嘛……,一個月如何?”韓忠衛見羅忠正閃過一絲陰霾之色,心頭一振,這老小子不是挖個坑等着自己跳吧。
“一個月太久,那邊來往商客衆多,多耽擱一日,百姓就要多擔驚受怕一天啊。”羅忠正語重心長的歎道。
“那以大人之意,多久剿滅爲好?”韓忠衛已經知道羅忠正請自己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人,黃土嶺上的賊人?如果自己所記不錯的話,那裏已經被前任縣尉帶着弓兵隊和縣衙捕快“剿滅”過一次。
“本官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就以三日之期吧。”羅忠正見韓忠衛上鈎,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三日?下官對黃土嶺上的賊人一無所知,好像有些過于倉促。”韓忠衛眉頭微蹙,搖了搖頭道。
“韓縣尉,本官可不是在菜市場買菜,還與你讨價還價。三日之後,黃土嶺的賊人必須全部肅清,還百姓一個郎郎亁坤,否則軍法無情。”羅忠正冷着臉,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三日之内下官一定将黃土嶺之賊人全部剿滅。”韓忠衛的眉頭蹙得更緊,隻好硬着頭皮說道。
韓忠衛的表情看在羅忠正眼裏,心中可就樂開了花。韓忠衛啊韓忠衛,看你還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空口無憑,立字爲據,來人,筆墨伺候。”羅忠正恨韓忠衛當衆削了自己的面子,現在借此機會,馬上就還了回來。唯一有些不滿的是,逼着韓忠衛立下軍令狀并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但羅忠正有辦法讓這軍令狀變得衆所周知。
這真是六月裏的債,還得快。韓忠衛剛讓羅忠正寫下保書沒多久,羅忠正就逼着他立下了軍令狀。這軍令狀可不是随便能立的,若是沒有完成任務,人頭落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羅忠正也不敢将事情鬧大,他清楚憑着弓兵隊的那三十個窩囊廢,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将黃土嶺的賊人剿滅的。若是真讓韓忠衛到時以人頭來抵,恐怕原先的事情就會被翻了出來,他得将這件事控制在自己掌握之中,絕對不能超出昌化縣内,否則到時麻煩的可不是韓忠衛,而換成他自己了。
軍令狀何征早就準備好了,韓忠衛隻需要簽字畫押便可。韓忠衛看了看這份墨迹還沒幹透的軍令狀,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三日之内若是沒有剿滅黃土嶺的賊人,那每過一日,韓忠衛就得來縣衙領二十大闆,直至黃土嶺的賊人被剿滅爲止
這份軍令狀不可謂不歹毒,韓忠衛若是每天都來縣衙領二十大闆,那他這縣尉還當不當得下去?恐怕就算韓忠衛想繼續在縣尉的位子上坐下去,他的臉面也不允許。
雖然韓忠衛自認自己的簽名還算過得去,可落在羅忠正眼裏,那就是一文盲。韓忠衛這三個字,彎彎曲曲的,跟狗爬似的,到街上随便抓個人,寫得都比他好。羅忠正對韓忠衛更加不屑,一想起自己竟然還被這樣的人逼得寫下保書才讓吳員外和趙管事免檢出城,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本官的師爺何征對黃土嶺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爲了讓韓縣尉能在三日之内建功,本官就忍痛割愛将他暫借給你,韓縣尉,你可得給我好生保護何師爺,要是他掉了根頭發,本官到時也會拿你是問。”羅忠正将軍令狀拿起,對着韓忠衛簽字畫押的地方小心的吹了吹,這可是以後他處罰韓忠衛的文書,得小心保管。
“多謝大人割愛。”韓忠衛還能說什麽,既然羅忠正要派監軍,那就讓他派好了。
隻是讓韓忠衛郁悶的是,何征從韓忠衛離開縣衙後就與他寸步不離,韓忠衛到哪,他就跟到哪。韓忠衛吃飯,他就同桌而食,韓忠衛睡覺,他就在旁邊加了張床,生怕韓忠衛跑了似的。
“何師爺,不知黃土嶺地地形如何?山上的賊人又有多少?”韓忠衛對何征的做法甚是頭疼,與之相比,黃土嶺上的賊人反而不算什麽事。
對于剿匪,也許羅忠正會覺得是一等一的大事,但在韓忠衛看來,黃土嶺的賊人再強,總厲害不過自己的火器吧?何況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他就讓李雄霸親自去了趟黃土嶺打探消息,憑着他的身手,黃土嶺那是來去自如。現在韓忠衛最頭疼的是,如何才能不讓何征發現自己的這些實力。
“黃土嶺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山上的賊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個身懷絕技,飛檐走壁如履平地。”何征其實哪裏對黃土嶺地形熟悉咯,他隻不過是突擊看了一下上次弓兵隊“剿滅”黃土嶺賊人的公文罷了。
“這麽多人,那憑弓兵隊的那點人馬豈不是不夠?何師爺文韬武略、神機妙算,不知有何良策?”韓忠衛“驚恐萬狀”,眉頭緊鎖。
“韓縣尉過譽了,黃土嶺的賊人雖多,可縣尉大人将門虎子,足智多謀,區區賊人豈是大人對手。”何征聽得縣尉大人對自己拍馬屁,得意的用手不停的捋着颌下的胡須,但要讓他出出謀劃策,那是萬萬不能。何征可是羅忠正的人,這次就是爲了整韓忠衛才讓他去剿匪,否則的話,直接從别處借兵不就行了?
“何師爺,不知你能否騎馬?”韓忠衛知道,如果不将何征從自己身邊挪開,恐怕要将黃土嶺的賊人全部剿滅還真是有些麻煩。
“騎驢倒可以,但騎馬還是……嘿嘿。難道韓縣尉有馬?”何征問,他還不知道韓忠衛有馬,不但有馬,而且還不是三五匹,足有數十匹之多。
“當然,兵貴神速,若是有馬,不但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還能節省體力,何樂而不爲?”韓忠衛有了主意,隻要你不會騎馬那就好辦。
隻有三天的時間,韓忠衛不想浪費,他提出,帶足幹糧,馬上去黃土嶺埋伏,一定要将黃土嶺上的賊人全部剿滅。韓忠衛當然是要騎馬的,而何征不能騎馬,他隻好讓韓忠衛給他借了條毛驢。至于彭仁龍的弓兵隊,則全部步行。
韓忠衛帶了兩名護衛,一出西城門,一抽馬鞍,激起一陣灰塵,等灰塵落地,人早就沒影了。何征雖然想一直跟着韓忠衛,看他到底要如何剿匪,可毛驢的速度與戰馬的速度,那就好比自行車和汽車,不是一個檔次。而且他也不敢加速,要是在路上碰上其他的強人,他何征何師爺的小命可金貴得緊,最後他隻好與弓兵隊一起。
“彭押隊,怎麽你們身上鼓鼓的,這是何物?不會是新發的衣服吧?”何征與彭仁龍倒是相熟,一路上兩人一個在驢上,一個步行,聊着天。
“何師爺說的是這個吧?這是縣尉大人令我們穿上的,叫沙袋,胳膊、大腿、小腿還有前胸後背都有,足有五十多斤呢。除了洗澡外,就算是睡覺也不能脫下來。”彭仁龍指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身上的沙袋已經穿了三天了,剛開始的時候還真是适應,一下子身子重了五十多斤,連走路都喘氣不止啊。可随着三天的訓練下來,每個人都漸漸适應了,不但可以穿着沙袋進行隊列訓練,就算是跑步和做俯卧撐,那也是沒有問題。
“五十多斤?我的乖乖,老夫也就一百來斤。”何征瞠目結舌,看弓兵隊員的身上,每個人都有彭仁龍一樣,初看好像是穿了新衣,誰知道竟然是沙袋呢。而且看他們步履正常,根本就沒什麽感覺嘛。
“何師爺哪能跟我們相比,你可是讀書人。但說真的,一開始也覺得很不舒服,但穿了這麽幾天也就習慣了,現在要是讓我脫下來,還真是不适應了呢。”彭仁龍在來的時候也請示過韓忠衛,沙袋既然是訓練服,那如今是出戰,那應該将沙袋脫下來才對,可是韓忠衛沒有同意,這次剿滅黃土嶺上的賊人,弓兵隊隻需要裝模作樣便行,對他們來說,這更像是一場演習。而刀槍無眼,韓忠衛希望發地些沙袋能成爲他們的避彈衣。
這次剿匪,主力應該是韓忠衛的二十名護衛。雖然弓兵隊也訓練了一段時間,但在韓忠衛看來,還遠遠不足,要是有三個月以上,也許韓忠衛會令護衛隊當後盾,讓弓兵隊一試身手。可現在不行,弓兵隊在這次剿匪中必須完好無損。
羅忠正不是要削自己的面子嗎?那就讓他好好看看,黃土嶺的賊人對自己而言,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現在韓忠衛隻擔心一點,這次立了功後,不知羅忠正會不會上報朝廷。要是他不上報,不說自己不會答應,就算弓兵隊也不會幹啊。要是他答應,嘿嘿,真不知道他會如何上報。
黃土嶺離縣城足有二十裏,若是放在以往,沒有一天的時間,弓兵隊是不可能趕到的。而現在他們身上還背着五十多斤的沙袋,按道理,清晨從西城門出發,第二天才趕到黃土嶺也屬正常。可是現在,他們竟然在午後就到了離黃土嶺不遠的一個山坳。這裏正是韓忠衛吩咐他們隐蔽休息之所在,一到山坳,弓兵隊也不像從前那樣東倒西歪,而是很有紀律的,以十人爲一組,默默休息。除了有些粗重的喘息聲,整個山坳竟然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這讓一直跟着他們的何征大感驚愕,要知道以往他也随弓兵隊出去剿過匪,什麽時候弓兵隊有這麽好的體力,如此好的紀律了?
“彭押隊,你不累麽?”何征說的突兀,他才發覺平常的正常語音在此時顯得特别響亮,連忙放低了聲音。
“累,當然累,但習慣了。”彭仁龍對何征的驚訝也是一目了然,弓兵隊有如此的巨變,正是利益于縣尉大人的嚴格訓練,現在能有這樣的成績,當初的辛苦都值得了。
“習慣了?”何征更加驚訝,難道弓兵隊平常也像今天一樣,天天要走幾十裏路?
“是的,如今弓兵隊每天都要訓練,天一亮就得先跑十裏,否則早飯就沒得吃了。上午還得再跑十裏,做二百個俯卧撐,才有資格吃中飯。而下午嘛,雖然要輕松一些,可實際上卻是最累的。”彭仁龍對隊列訓練最爲吃不消,他甯願去跑去做俯卧撐,也不想枯燥無味不停的走來走去,而且經常還得保持一個姿勢,一站就有小半個時辰,那滋味,比跑十裏還累啊。
“我的媽呀,你們就吃得消?”何征一直以爲弓兵隊還像原來那樣呢,沒想到韓忠衛才來了短短時日,就将弓兵隊訓練得有模有樣,這樣看來,黃土嶺剿匪,說不定還真能被他剿出點名堂呢。
何征第一次對弓兵隊有了信心,可他卻一點也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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