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事疑雲重重,不弄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再說,我與母親已有一年多未曾見面,想念得緊。”韓忠衛說道。
“這有什麽疑雲重重的?你母親給我寫了親筆書信,這還能有假?”鍾正君越來越看不透韓忠衛了,這樣的事也值得懷疑?
“那我問你,信呢?”韓忠衛當然有他的理由,否則他又怎麽會做出如此之事?
“信就在我身上,這還是我頭次叫到妹子的信,必須得随身攜帶。”鍾正君無比自豪的從身上掏出一封信來。
韓忠衛一見信封上的字,更加确信無疑。信封上的金鈎鋒圓,粗犷灑拖,這豈是女子所寫?
“我且問你,我母親可識字?”韓忠衛問道。
“在進入吳府之前她是不識字的,也許在吳府她學了也未可知。”鍾正君一呆,是啊,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接到妹妹的來信,光顧着高興了,卻沒想到妹子又怎麽會識字?
“你再看看這信封上字?這像是女子所寫的嗎?”韓忠衛連信也看就遞還給了鍾正君,對他而言,既然不是吳翠兒的親筆書信,那就沒有再看的必要的。
“會不會是翠兒托别人所寫呢?”鍾正君還是不死心。
“韓府離這裏有多遠?又不是隔着千山萬水!再說了,信中可言明此信是别人代寫?”韓忠衛問道。
“那倒沒有。”鍾正君對信中的每一句話都能背出來,從頭到尾就沒有說過這是别人代寫的。
“你也先下去吧,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我想休息一下。”韓忠衛道,他一路也辛苦了,原本想着回到臨安能好好放松一下,畢竟這裏是全天下最奢華的地方,可沒曾想,剛回來就碰到這等事,掃興之極。
第二天一早,韓忠衛就去了韓府,原本以他的身份是不好登門拜訪的,但此次韓忠衛卻是來看望吳翠兒,他才不管原來的規矩呢。再說了,如今自己每個月五千貫養着韓府,誰要是惹得自己不高興了,連本帶息要回來,誰又敢拿自己怎麽樣?最壞的結局不就是在臨安混不下去麽?可臨安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黑城可是自己的封地,那裏可以說是自己的**王國,說自己是黑城的皇帝也不爲過。何必在臨安受這等窩囊氣?
韓府的門房聽得是韓忠衛來拜訪生母吳翠兒,一時也不好自專。按道理,韓忠衛原本就是韓府的三少爺,當然,在韓府他沒有受到過三少爺的待遇,最我也就算是一跟班。他要是回韓府是無震通報的。
可現在卻不一樣,韓忠衛已經被主母逐出家門,現在他卻明目張膽的回府,要是被主母知道該如何是好?
左右爲難之際,他隻好撥腿向府内的管家吳征求教。吳征聽得韓忠衛來訪與是一愣,此人已經一年多沒有消息,何故又突然出現了呢?吳征也沒有去禀報吳美萍,他随着門客就來到了正門處。
還真是韓忠衛,他着一身青衣長衫,頭戴圓帽,腰系銀帶,腳穿長腳平底靴,門在那裏舉手投足間灑拖自如,讓人一見之下不敢輕視。在他身後還跟着四人,每兩人挑着一個大大箱子,看來那是送給吳翠兒的禮物了。每到過年過節,鍾府就會給吳翠兒送上豐厚的禮物,現在恐怕全府都知道,吳翠兒生了個會賺錢的兒子,以後她一輩子也不愁沒錢使了。
“原來是鍾公子大架光臨,未曾遠迎,還望恕罪。”吳征見韓忠衛已經看到了自己,也沒再躲閃,輕笑着走了上來。可他卻絕口不提韓忠衛這三個字,而是稱韓忠衛自己改的名字:“鍾衛”鍾公子。
“吳管家,我想見我母親,還請通融一二。”韓忠衛拱了拱手說道,對于吳征,他沒有太多的好感,也沒有太多的惡感,他身在其位,有些事也不能怪罪于他。
“此事我可不敢作主,還得請示夫人定奪。”吳征見着韓忠衛也是暗暗驚奇,此子才離開韓府兩年不到,可整個人卻一下子成熟穩重了不少。
“煩請吳管家代爲通報。”韓忠衛走上一步,手中不如何時出現一塊銀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送入吳征手中,就連他身旁的門房也沒有覺察出來。
對于送上門的錢财,吳征一向是受之無愧的,也不知他用了個什麽動作,那錠銀子刹那間就消失在他手掌中。
“請鍾公子稍候。”
可這一稍候卻是大半個時辰,而且吳征出來後給韓忠衛帶來的還不是什麽好消息,吳美萍不允許韓忠衛去見吳翠兒。當然,在吳征嘴裏說的是非常的冠冕堂皇,什麽吳姨娘身體欠佳,不能見客。又是偶感風寒,不能出門之類的話。
如果是一年前,韓忠衛也許會萬分着急,但此刻他一眼就能看穿吳征說的是謊話,可韓忠衛也沒有發怒。像昨天那樣,一個吳征不值得他罵,他還沒有那個資格。
“那請吳管家将這些禮物代爲轉送給我娘。”韓忠衛再次拿出一錠銀子,要知道這兩錠銀子價值不菲,在市面上銀兩難得一見,不是銅錢就是紙币會子,銀子已經離百姓越來越遙遠。原本官方定價,一兩銀子可以換一貫銅錢,現在一貫五的銅錢也未必能換到一兩銀子。要是用會子去換的話,兩貫也不能換到一兩銀子。而剛才韓忠衛送給吳征的銀子加起來至少有五兩以上,這可不是筆小錢。
“這當然沒有問題,鍾公子忠孝有加,吳姨娘可喜可賀。”吳征對于這樣的事當然不會拒絕,按照以往的規矩,吳翠兒一般會拿出至少一半的東西交給府上,剩下的一大部也會打賞給下人,像吳征就得到過好幾次吳翠兒打賞。
可雖然得了吳翠兒的賞賜,但吳征卻不敢絲毫替她說話,要知道以吳美萍的性格,誰要是被她抓了現行,恐怕連老爺也維護不了。
“還有一件事請禀報夫人,貴府從鍾府每月‘暫借’的五千貫,一共二萬貫不知何時歸還?當然,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利息就不用算了。至于以後,舊賬未清,新賬不借,還請吳管家告之夫人。”韓忠衛等兩箱子禮物擡進韓府後,這才對吳征說道。
韓忠衛當然生氣,他m的,自己每個人給你們五千貫用,可自己親自出面,竟然要見生母一面都萬搬刁難,看來這錢都喂白眼狼了。
“啊!鍾公子,這……這可使不得。”吳征可是非常清楚每個月從鍾府“借”來的五千貫可是解了韓府的燃眉之急,現在韓忠衛要一下子就斷了這五千貫,那這個月韓府的開支肯定要超支。
“鍾府最近資金周圍不靈,還請吳管家能早日歸還欠款,否則此事要是鬧個公堂,對韓、鍾兩家都不好看。”韓忠衛繼續不痛不癢的說道,一說完,他就沒再給吳征解釋的機會,跨上馬背,徑直回了鍾府。
“怎麽樣,打掉他的嚣張氣焰了沒有?”吳美萍見吳征回來,問道,剛才正是她自作主張阻止了韓忠衛見吳翠兒。
“夫人,韓忠衛向府裏催讨二萬貫的欠款,還說從本月開始,鍾府就不再向府裏提供錢财了。”吳征一臉愁容,他在心裏也怪吳美萍,既然拿了别人的好處,卻還要裝主子模樣,這豈不是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什麽?他敢!”吳美萍冷斥道,歸根結底韓忠衛還是韓府之人,不要說每個月隻向他要五千貫,就是将他的全部家當都拿走,他也不能說一個字。
“他當然敢,否則對簿公堂。”吳征歎道。
“他……”吳美萍也是一時無語,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那韓府的臉面可是丢不起,先不說官司的輸赢,哪怕就是赢了,此事也會傳得滿城風雨。堂堂外戚韓府竟然要向庶子借錢度日,這要是說出來,恐怕自己再也沒臉見人了。
“夫人,這錢到底是還還是不還?”吳征道,雖然韓忠衛說的輕聲細語,可語氣中的不可置疑卻是表lou得明明白白。
“還?拿什麽還?難道賬上還有兩萬貫?”吳美萍冷笑道,當初也是吳征給她出的主意,反正韓忠衛有錢,何況他人又不在臨安,此時是生是死都未曾可知呢,向鍾府要錢,那個姓郭的管家敢說半個不字?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郭偉和鍾正君對于韓府的要求不敢造次,何況吳征又以吳翠兒的名義寫了封信給他,此事就做得天衣無縫。但沒想到韓忠衛會突然回來,而且還敢向韓府讨向那每月的五千貫。
“賬上連兩千貫也沒有。”吳征歎道,由儉由奢易,每個月突然增加的五千貫,讓韓府上下很是過了段舒坦的日子,誰也沒有想到這錢有朝一日還要歸還的。所以花起來,那叫一個爽快。
“這可如何是好?”吳美萍雖然很想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她慌亂的眼神卻出賣了她。最要命的是,此事她沒有提前知會韓侘胄和老夫人,現在想要找個人商量都無處可尋。誰讓自己嫉妒韓忠衛的生财之道呢,原本隻想随便試試,沒想到鍾府還真給了錢,每個月五千貫,讓她這個韓府的當家人從此不用再爲柴米油鹽擔憂。這錢花起來可是會議瘾的,如今鍾府突然讨要,可到哪裏去籌這筆錢呢?
“不如跟老爺禀報,請他讓韓忠衛消了這筆賬。”吳征說道。
“不行,此事絕對不能被老爺所知,哪怕就是變賣我的首飾。”吳美萍咬緊牙關說道,要是被韓侘胄知道,自己一個貪圖享受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這可不行,哪能讓夫人變賣首飾呢,如果想不驚動老爺,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讓吳姨娘跟韓忠衛說說,隻要她一出馬,這件事就會圓滿結束。”吳征說道,此事說起來根子都在吳翠兒身上,要不是她生了個這麽能賺錢的兒子,自己也不會打鍾府的主意。要不是今天韓忠衛求見吳翠兒不成,他也不會向韓府發難。
“讓我去求她?那我甯願變賣首飾。”吳美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低頭,也不願在吳翠兒面前低下她那高傲的頭顱。
“其實也無需求她,隻要夫人同意吳姨娘去鍾府見韓忠衛,這件事馬上就會風平浪靜。”吳征道,人家韓忠衛好端端的來求見生母,夫人你卻硬生生的攔住,不給你找點煩惱才怪。
“好吧,他們母子也有一年多沒見,就讓翠兒出趟府吧。”吳美萍再也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點了點頭說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吳征在心裏說道。剛才要是允許韓忠衛進府,那不什麽事都沒有了?就算韓忠衛知道自己是假借吳翠兒之手向鍾府要錢,以韓忠衛現在的财力,他在在乎這兩萬貫嗎?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這事是因吳征而起,要知道韓府的管家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上上下下近百口人的吃喝拉撒全得他一個負責。可韓府的收入卻極爲有限,除了在臨安有幾家鋪子能收點租金外,就是城外的那上千畝水田能收點租子。除此而外,就隻能kao他吳征東奔西走,左省右算。
吳征是八面玲珑之人,他得了吳美萍的首肯,馬上就跑向了吳翠兒的院子。在吳翠兒面前也是絲毫不提起韓忠衛曾經親自來過,一開口就向她報喜,韓忠衛韓三公子平安回到臨安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一消息立馬讓吳翠兒驚喜交集,眼中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停的往下滑落。
吳征也知道她這是喜極而哭,這一年多來,吳翠兒可是天天盼時時想着,生怕自己的兒子出事。現在終于聽到他平安歸來的消息,她一下子隻感覺喜從天降,對于吳征後面提到了兩箱子禮物聽而不聞。
“還有件喜事要告訴吳姨娘,夫人見姨娘與三公子一年多未見,特準姨娘去鍾府一趟,多陪陪三公子,哪怕就在鍾府住上了陣子也無妨。”吳征既然要做人情,那就得做大的,以後能不能再從鍾府要來五千貫,可就全着落在吳翠兒身上了呢。
“多謝夫人,多謝管家。”這對吳翠兒來說更是喜上加喜,她忙不疊的拿出一疊會子将到吳征手中,現在的吳翠兒雖然身份并不是韓府最高的,但卻絕對是韓府最有錢的一個人。
吳征不但圓滿的完成了夫人交待的任務,而且還讓吳翠兒欠了自己一人情。在吳征嘴裏,那可是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夫人說服,讓她同意吳翠兒與韓忠衛相聚。而且吳征也隐晦的說了韓府從鍾府借錢的事,對此,興高采烈的吳翠兒并沒有覺得有何異常。她甚至還信口開河,等見了衛兒,讓他每月送五千貫給府裏開支,而不是原來那樣躲躲閃閃的用“暫借”的名義。
吳征一時也感覺幸福向自己開了門,但他尤覺不足,他今天要大發利市。在吳翠兒還在準備出行的時候,吳征騎上韓府的一匹騾子,急匆匆的趕到了鍾府求見韓忠衛。
鍾府倒沒有韓府那麽多規矩,郭偉與吳征也是老熟人了,畢竟每個月都是吳征親自來鍾府“借”那五千貫。見是吳征,又是代表韓府而來,郭偉就領着吳征徑直到了後院。
“吳管家來此,不知有何見教?”在自己府上,韓忠衛卻沒有剛才的誠懇,何況剛才自己也放了話出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是韓府敢于賴賬,那對不起,公堂上見。
“三公子,大喜。吳姨娘馬上就要來貴府與三公子相聚了。”吳征一點也沒有在意韓忠衛的冷嘲熱諷,滿臉堆笑的說道。
“哦?”韓忠衛卻是很懷疑,剛才自己去韓府求見母親,可連門都沒有讓自己,現在突然之間就同意吳翠兒來鍾府?搞的是什麽飛機?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能決定吳翠兒出府的,隻有吳美萍一人罷了。可她爲何突然前後矛盾呢?難道是她真怕了自己催債?可這事其實說到底,韓府真要從鍾府拿點錢去,也無可厚非。畢竟自己姓韓,而不是姓鍾。
但這件事要經過韓府當家人同意才行,吳美萍如此做法隻能說明一點,借錢之舉是她私自所爲,自己那便宜老子并不知情。
“吳管家,那封寫給我舅舅的信是出自你手吧?”想通了此節的韓忠衛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清楚了,否則要讓他不明不白的與吳翠兒團聚,他心裏還真不是很舒服。
“曾聽人言,三公子如人中之龍,今日看來,果然如此。”吳征沒想到韓忠衛隻從自己的隻言片語就能猜出大概,一時也是頭冒汗漿,從此以後,吳征再也不敢小瞧韓忠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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