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血腥味在彌漫着。
刺鼻,且腥甜。
蘇言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發現自己應該是正躺在地闆上,因爲取代了他之前昏黑視野的是類似于天花闆一樣的景色,一盞看起來奢華無比的巨大吊燈正在他的視野中晃蕩着,時不時還有塵粉灑落。周圍有着一陣陣的嘈雜聲,可是哪怕蘇言再怎麽努力的想要聆聽,他卻隻能聽到類似于電子幹擾音一般的嗡鳴異響,這讓他覺得有些刺耳。
不過讓蘇言更加無法忍受的,是四肢傳來的沉重感,他很想坐起身來,可是他卻偏偏發現自己完全無法使力,就好像中了石化術又或者是使用了某種強力的技能後被強行轉入的硬直時間一樣。而且頭腦傳來的沉重感,也讓他很想閉上眼再睡上一覺——假如沒有那刺耳的異響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睡着。
然後,蘇言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思維,似乎有些混亂?
他依稀記得,自己此時應該是在複活神殿裏等着死亡懲罰時間的結束,怎麽會躺在一棟完全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石頭房子的地闆上呢?
難道自己其實并沒有死,隻是中了什麽特殊技能然後進入假死狀态?現在已經殺完了BOSS,所以被擡到安全區了?
蘇言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永恒》這款遊戲可是非常的真實呢,号稱第二世界。
地球聯邦在2100年的時候,就進入了大宇宙時代。當這個時代來臨的時候,整個地球就再也沒有“國家”這種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由理事會升級而成的聯邦議會,代表這一機構的最高權力依舊是五席制度。那個時候的地球,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團結,軍備上的整合也讓整個地球出現了一支強而有力的軍隊。
那就是星聯部隊。
蘇言則是一名星聯特種兵。
他在一場打擊宇宙海盜的戰鬥中身負重傷,哪怕是以當時地球聯邦号稱隻要還剩一口氣就能夠救活的老德國骨科,也沒辦法讓蘇言重新上前線,所以他隻能很遺憾的辦理退伍手續。
之後,恰逢當年一起參軍時的戰友陳豪已經子繼父業,然後準備進軍一款由老牌遊戲公司所開發的,名爲《永恒》的地球聯邦全民虛拟全息網遊,于是他就跟着一起來了。在這款遊戲裏,他和陳豪憑借着參軍時養成的軍事素養和高效率作戰手段,很快就将陳氏曾祖父當年所建立的虛空旗幟再一次名震于遊戲之中。
蘇言依稀記得,自己之前應該是和陳豪率領公會的戰團,然後挑戰《永恒》最新資料片的副本BOSS——滅世黑炎.圖拉門蘇。因爲已經開荒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是整個遊戲之中挑戰進度最快的,徹底摸熟了這BOSS的八個階段狀态,所以在全員休息了整整兩天之後,他們就決定一口氣直接拿下BOSS。
前面七個階段的戰鬥都非常順利,保持了全員不死的卓越戰鬥記錄。不過在進入第八個階段後,戰鬥難度就提升了不少,于是自然也就開始減員,但是就算這樣也還是将BOSS磨到了隻剩2%的生命值。眼看着勝利在望的時候,卻沒想到這BOSS居然還有第九個階段,于是當BOSS血量掉到1%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狂暴和新的戰鬥模式直接就滅掉了三個團隊。
看着僅剩的一百萬生命值,剩下的所有人幾乎是拼了命的在瘋狂輸出。
但是哪怕這樣,戰鬥在最終的時候也隻剩蘇言和陳豪兩人。
眼見BOSS的大招CD時間結束,即将發動最後一次攻擊時,爲了保證最終勝利,蘇言發動了自己在遊戲中的亡靈種族天賦和亡靈君王職業天賦,替陳豪抗下了最後一擊。當他的遊戲角色被無盡的黑色火焰徹底吞滅時,他最後聽到的聲音是陳豪将BOSS擊殺所發出的勝利音效,以及BOSS所發出的不甘怒吼。
然後,蘇言就在複活神殿裏重生了。
他隻要等候三分鍾的CD時間結束,就可以在副本外複活。不過因爲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BOSS究竟掉落了什麽東西,于是他決定直接下線去找陳豪,反正陳豪的房間就在自己的隔壁。
可是……記憶到這裏就徹底中斷了。
蘇言的眉頭緊皺着: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不過就在蘇言産生這種想法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就從他的腦海裏湧出,這讓蘇言不由得發出一聲嘶吼。
一幕突如其來的殺戮畫面,莫名的闖入了蘇言記憶裏。
畫面的背景似乎就是眼前的這個石頭房子,同時還許許多多的人彼此互相厮殺着,鮮血、慘叫、死亡組成了一幕詭異的恐怖畫卷。不過停留在這場宛如電影播放的最後一幕,是一名金發小女孩滿臉淚痕的撕開了一張類似卷軸一樣的東西,那張卷軸很快就變成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緊接着這名女孩就把自己拖入到了這個魔法陣的陣中。
蘇言記得自己躺在地上的時候,似乎還在叙說着什麽,可是那個小女孩就是滿臉淚痕的搖着頭。
所有的記憶,很快就又變得昏暗起來,唯一沒有消失的,就隻有那個金發小女孩堅定不屈的眼神。
一股無名之火,莫名的在蘇言的胸腔裏燃燒起來。
他感到非常的熱,甚至還有一股憤怒的情緒。
下一刻,蘇言就發現自己能動了。
先是右手的食指,接着是中指、拇指,然後才是整隻右手。
當右手恢複了行動能力之後,蘇言便摸到了一件長條形的物件,憑借着多年的直覺和經驗,他知道這是一柄劍的劍柄。雖然有些好奇爲什麽身邊會正好有一柄劍,但是此時已經不容他多想什麽,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和生澀,這讓他的身體協調能力産生一些混亂。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右手抓住的武器作爲支撐點,才能夠讓自己站起來。
頭腦傳來的一陣陣刺痛,依舊讓蘇言感到一陣頭痛欲裂,而耳裏傳來的嗡嗡異響也依舊刺耳無比,這讓蘇言感到有些煩躁,内心似乎有一股怒火很想要發洩出來。于是,他選擇遵循内心的欲望,仰天長嘯般的發出一陣怒吼——不過怪異無比的,是他似乎根本聽不到自己發出的嘶吼聲。
但是不管怎麽說,當吼聲停下的時候,蘇言内心那種胸悶感終于略微得到平複。
站在原地,蘇言開始環視周圍,不過當他轉頭望向右邊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便看到一柄長劍朝着自己揮砍過來。
如同條件反射一般,蘇言一瞬間就已經判斷出這砍向自己的一劍實在是太過粗劣了——并不是武器不行,而是攻擊者的劍技顯然并不高明,純粹就是拿着武器的胡亂揮舞而已,任何稍微有點戰鬥經驗的人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完成一次完美的反擊。更何況是軍人出身還是《永恒》裏赫赫有名的高手,因此蘇言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揮劍反擊。
在做出反擊的同時,他甚至還在猜想,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這裏居然有新手玩家。也隻有新手玩家,才會做出如此直接的攻擊動作,任何出了新手村的玩家起碼都已經具備一定的攻擊修正能力,不會像普通人那般毫無意義的揮動武器。
可是盡管蘇言的想法很好,已經完全融入到生活中的神經反射也足夠完美,可惜導緻他的反擊毫無作用的卻偏偏是身體那種異樣的不協調性以及四肢的生硬感。
所以蘇言的反擊,不僅沒有傷到敵人,反而是被敵人一劍砍在了手臂上。
這一擊,将蘇言逼退了好幾步——并不是對方的力量太大,而是蘇言現在還無法流暢的調整自己的重心,因此他隻能通過後退來穩住自己的身形。這一瞬間,蘇言突然有一種自己是扯線玩偶的錯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簡直就好像是被注射了肌肉硬化劑一樣,顯得異常的僵硬。
不過借助着倒退的這幾步,蘇言此時倒也是終于看清了之前自己所無法看到的身後景象。
五名身穿黑色皮甲,臉上戴着封閉式罩帽,似乎是士兵的人正擺出一副戒備的模樣。站在這五名似乎是士兵的人身後的,則是一名身材顯得魁梧不少的人,隻可惜他同樣戴着制式封閉罩帽,所以看不出他的相貌與年齡——當然,蘇言也不是很在乎這個人是誰,他看到的是之前那名似乎是出現在電影裏的金發女孩正在奮力掙紮着,隻是因爲右手臂被抓住所以無法掙脫。
這名小女孩看到蘇言後,眼裏流露出喜悅之色,正拼命的呐喊着什麽。
隻可惜,蘇言此時的耳朵裏隻有一陣陣的嗡嗡聲,根本就無法聽清對方到底在說什麽。同樣的,蘇言自然也不知道那名身材魁梧的士兵在說什麽,不過看那幾名士兵很快就開始持劍朝着自己圍了過來,這顯然并不是什麽好話。
眼見這名身材魁梧的士兵正拖着那名金發小女孩離開,蘇言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然後朝着踏了一步。
但是迎接蘇言的,是兩名士兵揮劍展開的攻擊。
這個舉動,讓蘇言感到很是無語。
尤其是看着這些士兵如此粗劣的攻擊技巧,簡直就像是剛剛從新手村誕生的新人一樣,就更讓蘇言非常郁悶。自己好歹也是一名當前資料片版本的頂級玩家,哪怕不是全世界的NO.1,但是至少也是死亡騎士這個職業的NO.1啊,居然還有人不長眼的對自己展開攻擊,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如果不是身體顯得有些僵硬的話,蘇言分分鍾有一百種方法讓這些人無法離開這裏。
可是此刻,他卻隻能無奈的揮動手中的兵器,試圖避開兩名攔路者。
但就在這時,耳中那種嗡嗡的異響聲卻是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急促的嗓音——似乎是在罵罵咧咧的嚷着什麽,以及孩童哭泣着的呐喊聲。最開始的時候,蘇言有些不太明白這些聲音的意思,這似乎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語言,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外國玩家,不過不等他搞清楚對方到底是否外國玩家,蘇言就突然發現自己聽懂了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麽。
不過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會聽到什麽樣的話,隻怕他甯願聽不懂這些家夥到底在說些什麽。
“該死的!這家夥怎麽又活過來了,難道剛才那一劍沒刺中他的心髒嗎?……你們幾個,趕緊把他解決了,然後離開這裏。記住手腳幹淨點,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這是屬于那個魁梧士兵的聲音。
“爸爸!爸爸,快救我!爸爸!”
——這是屬于那個金發小女孩的聲音。
而蘇言,此刻實在很想擺出成大哥那個經典的舉雙手動作,然後大喊一句:WTF!?
老子别說結婚了,連女朋友都沒,這小鬼喊我什麽?
爸爸?
老子這是喜當爹的節奏啊?
咦?
對了!
孩子他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