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死石後,方勝和玉漱又在古戰崖待了幾天便決定離開。
雖然明知道會讓步野和谷老頭很爲難,在離開之前,方勝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即那句“想想也不行嗎”到底是什麽意思。
步野聽了之後明顯一愣,然後苦笑着爲他解釋:“興許是每個古戰崖的魂靈都有一段不可觸摸的傷心往事,一旦回憶起來,就會頭痛欲裂。誰知道呢,不過大多數魂靈都已經在古戰崖生活了千餘年,隻要意志力不是太差,都已經找到了各自的解決辦法。不能想就不能想吧,就像谷前輩,他哪裏還有回憶往事的功夫。”
方勝并不太明白步野的話,但是步野已經無法更詳細地解釋了,似乎這種程度已經到了步野的底線,再說得更深,步野就又要頭疼了。
“嘿,已經沒什麽事了,那晚輩和玉漱這就離開了。”
“嗯,我送你們出去吧。”步野道。
此時他們正在谷老頭的那個石洞中,互道珍重後,谷老頭便留了下來,而步野則和方勝、玉漱一起向外飛去。
就在他們這就要飛出石洞之時,谷老頭突然喊了起來:“方勝,你的那個築基鼎最好不要輕易使用,至少在馭龍洲的時候不要輕易用。”
“啊?!”方勝不得不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谷老頭。
谷老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着道:“别問我原因,這僅僅是我的直覺。”
方勝突然想起了谷老頭之前的直覺,便問道:“谷前輩,那你之前說的我很可能回不了古戰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仍然是直覺。”
方勝不由苦笑起來,又向谷老頭施了一禮,道:“嗯,那晚輩走了。”
接下來由于有布野帶路,再加上小雲妖的障眼法,他們花了半個月時間就有驚無險地出了山洞。當重新看見天空,雖然仍是昏暗無比,可方勝依然有種大吼兩聲的沖動。
“步前輩,不用送了,我們已經認得路。”方勝道。
“那好,我就不送你們了。千萬記得,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回來看望谷前輩。”
“嗯,晚輩記住了。”
接着方勝就和玉漱向古戰崖外飛去,此時正是白天,倒沒什麽怨魂,連妖獸也極少。
步野一直看着兩人的背影,直到方勝和玉漱從他視野中消失,他卻還在看着,而且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柔和。
“呼,還是走了……”步野輕歎了一聲,然後便轉身向後飛去,很快消失于霧氣中。
此時方勝的青元巾威力大進,已經能攔住較濃的死氣,是以方勝和玉漱一旦離開了古戰崖的中心地代,便立刻向空中升去,如此一來也不用拐彎了,直線飛離了古戰崖。
若是昆茲國的那七個結丹修士還在這等着,自然能将方勝和玉漱抓個正着,可惜的是,他們早在方勝築基期間就已失去耐性,早早地離開了佐摩國。
方勝和玉漱飛去的方向并不是七嶽宗,而是南秦。不論是方勝還是玉漱,都覺得以他們此時的狀态不宜馬上去萬象谷開啓機關。同時,他們在古戰崖這幾年時光對修士來說不算什麽,對凡人來說卻實在太長了點,他們都想先回家看看。
回南秦的路上兩人飛得并不快,并不是他們不想飛快,而是兩人的身體果然如谷老頭和步野說的那般,從一離開古戰崖便開始迅速衰弱起來。
他們兩人受死氣影響最重的一次是胡妖兒和小雲妖潛進了隧道,而他們卻在上面堅持等待的那次。當時他和玉漱的身體就呈現出病态,而一旦離開了古戰崖,這種病态就更嚴重了。那些留存在他們體内的死氣是在從根本上降低他們的體質,靈力、力量、反應、肌肉強度,這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衰弱着。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他們體内的死氣徹底消散,他們還可以憑借時間再把身體調養回來。
同樣被死氣嚴重影響的還有胡妖兒,直到此刻她全身還都是墨綠色。對此方勝心疼不已,可是胡妖兒并未叫過一聲苦,她隻是和方勝說了句“哥哥我沒事”,然後就老實地躲進靈獸袋養傷去了。
半個月後方勝和玉漱便進入南秦地界,在方勝的堅持下,他們繞了個小彎去了一趟湘竹。許多年前,正是在這裏,方勝得到了他人生第一段與玉漱長時間獨處的時間,也正是在這裏,朝夕相處中,方勝把他的影子刻進了玉漱心中。
兩人隻準備在湘竹停留了一天,當晚再次來到了湘竹西側的那條小河旁。方勝清楚記得,當時河上有座僅一尺寬的木橋,他和玉漱晚上出來散步,玉漱走到橋面上之時,他會故意在後面搖晃。現在想想,隻覺得明明已十分久遠,但卻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一樣,回憶起來是如此甯靜,如此溫馨。
可惜的是,此是那座小橋已經不在了,代之出現的一座小小的石拱橋,橋欄與橋洞并未精雕細琢,但頗有古意。
當夜半月高懸之時,方勝和玉漱雙雙踏上了那小小的石拱橋。兩人并肩站在拱橋正中靠右的橋欄邊,無言向遠處望着。此時夜空下一片靜寂,星光與河邊的螢光交相輝映,夜風帶着淡淡水氣從兩人身旁吹過,一切都顯得如此溫馨。
某一個時刻,方勝緊了緊握着玉漱左手的手,溫聲道:“玉漱,咱們成親吧。”
玉漱顯然沒料到方勝腦子裏想的竟是此事,是以不由愣了愣,那略顯病态的臉龐也多了一絲血色,好一會她才應道:“好。”
聽到那一聲“好”的瞬間,方勝隻覺得整個天地都變了,那山那樹那水那星辰,都不再是無情之物,顯得如此親切。
“真的?”方勝忍不住想再确認一遍。
“嗯。”
“我還是不敢相信,得再問一遍,你真的答應要和我成親?”
“嗯。”
……
方勝極沒出息地問了許多遍,直到玉漱忍不住往他手中渡過去一道冰氣,他才住了嘴。不過此時即使全身如墜冰窖,他的臉上也樂開了花。
這一刻,還有什麽事能讓他更高興呢。
“嘿,既然都要成親了,那就先抱一下吧。”等從冰寒中緩過勁來,方勝厚着臉皮道。
興許是玉漱也正沉浸在這溫馨的氛圍中,便無聲地默許了。
方勝和玉漱也不是沒擁抱過,此時方勝便有些駕輕就熟,轉向玉漱,伸出雙臂将玉漱輕輕擁進懷中。聞着玉漱身上的淡淡香氣,一時間方勝簡直要醉了。
方勝呼出的氣全噴在了玉漱頸後,以他的目力,即使在黑夜中也很快發現,玉漱脖子上被他的呼吸噴到的地方已經微微變紅。
那一抹紅色看得方勝怦然心動,想了又想,他還是沒忍住,于是輕輕在玉漱耳旁道:“讓我親一下吧。”
“乒!”
隻一瞬間,天地間所有的溫馨感消散殆盡,玉漱嘴角含笑緩步下了拱橋,不緊不慢地向遠處走去。
拱橋上,一個高達一丈的冰晶聳立其上,裏面凍着已經一能也不能動的方勝。此時方勝心裏在一遍遍喊着“救命啊”,可惜卻沒有一個人聽到。
次日方勝和玉漱便離開了湘竹,緩緩向藍田郡飛去。
玉漱雖然沒讓方勝親她,但是成親的事的确是答應了,于是他們商量着,這次一定要一起去邵集鎮,和方邵九州、左霓裳說一聲,然後再一同回方勝的家。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把這件事定下來。
雖然兩人看起來都是病怏怏的,但心情都不錯。是以離邵集鎮還有老遠兩人便下了飛劍,徒步向邵集鎮走去。
結果他們倆的出現便又引來滿大街的驚豔與惋惜的目光,所有人都覺得,這倆人活不了多久了。方勝和玉漱不以爲意,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看他們,他們依然可以從熱鬧的集市上沾些煙火氣,那是種久違的氣息。
小鎮并不大,兩人很快就到了邵九州家的小院門口。
“砰砰砰!”方勝大聲拍響了院門。
“師傅、師娘、師妹,我回來了!”一想到自己一會便要親口提親,方勝便忍不住興奮起來。
“呀,咱徒弟回來了!”隻聽邵九州在院中驚道。
接着便聽院中響想輕快的腳步聲,“吱呀”一聲大門便被打開,現出邵九州那張滿含笑意的臉來。
“徒……”邵九州那聲徒弟還沒喊完,便看到方勝和玉漱氣色都不好,登時改了口,急道:“怎麽了這是?受傷了?”
“啊!”左霓裳出現在邵九州身後,也看到了方勝和玉漱那病态的臉。
方勝忙解釋:“沒事,調養幾天就好了。”
“快進去!玉漱,唉。”左霓裳歎了口氣,已然越過邵九州抓住了玉漱的胳膊,心疼地看着玉漱。
“不礙事的。”玉漱朝左霓裳笑了笑,輕聲道。
等進了院方勝和玉漱才知道,原來此時邵芳又在閉關。其後方勝又費了老大勁才讓他師傅師娘相信,他和玉漱的傷的确沒什麽。
在邵九州那住了幾天,方勝已經積攢了足夠的膽量,于是在一次晚飯時提了出來:“師傅、師娘,弟子想和玉漱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