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玉漱一心找出口,便根本沒心思去看洞底那一丈方圓的綠地,就連方勝也隻是瞥了一眼便罷,隻靜靜看着随着他們進入山洞的怨魂。
眼看着離洞底越來越近,隻須兩息他們便無路可退,玉漱又轉回了身,一起與方勝面對着那灰色怨魂。然而直到此時兩人都沒有主動出手的意思,他們倆都感覺得出來,他們根本就不是那老頭的對手。
無聲地,小雲妖已經退到了山洞盡頭。山洞底高不過兩丈,寬度則僅有一丈多,而小雲妖本身就有一丈多一點,根本就沒有回轉的餘地。
方勝和玉漱開始提聚靈力,就算打不過,他們斷無坐以待斃的道理。
實際上方勝還有一招,那就是直接求饒……
如果那灰色怨魂就是創下**斬仙劍訣的人的話,那麽方勝對此人還是挺有好感的,向其求饒也沒什麽丢人的。然而好感這種事向來很玄,要不然也不會有拿熱臉貼冷屁股這種說法了,方勝就怕求饒也不管事。
眼看那灰色怨魂的手就要再次碰到雲氣上,方勝突然大聲喊了起來:“前輩饒命!”
他這一聲好不突兀,竟把玉漱還有外面的怨魂都吓了一跳。下一刻,玉漱一邊凝神戒備着,一邊猛瞪起方勝來,然而嘴角卻微微揚起,顯然正忍着笑意。
能在如此緊張的氛圍制造出這種效果的,也隻有方勝這個怪胎了。
然而方勝對此一無所覺,一把抓下腦袋上的小雲妖塞進了丹田中,然後便跳下銳風劍向那怨魂施禮道:“晚輩方勝見過前輩!”
那怨魂隻聽到一聲“前輩饒命”,接着便見面前的雲氣突然消失,然後從裏面蹦出個人來,一落地就向自己施禮,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玉漱也輕輕落了地,不過卻沒說話,而是靜靜看向那怨魂。
片刻後那怨魂終于回過神來,事實上,他那一千多年來隻知鑽研功法的腦子在人情世故上已經完全不好使,不論是那聲“前輩饒命”,還是後來的“晚輩方勝見過前輩”,他都費了很大勁才回憶起來,這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活着那會經常聽到的話。
“你們……”怨魂以沙啞的聲音緩慢道,聲音中也聽不出喜怒,不過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方勝打斷了。
“我們來随便看看,剛好路過此地。晚輩叫方勝,這位是玉漱,呃,是左玉漱……玉漱,還不快來見過前輩。”方勝快速道。
玉漱根本沒理方勝,見那怨魂朝她望來,隻好朝那怨魂點了點頭。
“唔,好多年沒殺過人了……”怨魂忽然感慨道,聲音裏仍然不帶絲毫情緒。
方勝聽得心狂跳了兩下,幹笑了兩聲,然後便問道:“外面的那些石刻全是出自前輩之手?”
“是。”雖隻有簡短的一個字,方勝和玉漱卻都聽出了那怨魂終于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這《**斬仙劍訣》實是晚輩這輩子見過的最完美的主修功法!”方勝贊道,一時間竟連玉漱都聽不聽得出來他是不是在故意說好話。
“噢?”那灰色怨魂揚了揚眉。
“可惜的是結丹期的功法尚不完整。”方勝歎道。
這下玉漱算是明白了,方勝并不是在演戲,而是完全入了戲……
接着玉漱就知道了方勝太入戲的後果,因爲在方勝說完那句話後,那灰色怨魂突然道:“不可惜,殺了你們兩個之後這套功法便會有進展。”
玉漱皺起了眉頭,随時都準備出手。
方勝聽了那老頭的話後心裏也是“咯噔”一聲,腦筋急轉,道:“前輩,此言差矣!你現在創的可是結丹期功法,殺我們兩個煉氣期修士,又能有多大不裨益?依我看,前輩若想迅速完成這套功法,還得去外面,去多殺些邪道修士。”方勝也是想到哪說到哪,雖然古戰崖之外似乎并沒有多少邪修讓那老頭子殺。
老頭也不急着殺他們,好整以暇地向方勝道:“我是魂靈之體,離開此地則魂飛魄散,是以隻能在此地守株待兔。”
“呃,那前輩千餘年來等到了多少人?”方勝此時已是沒話找話,隻盼能突然找到理由讓老頭不殺他們。
“就你們兩個。”
“啊?!”任方勝如何想,也不會想到他和玉漱竟然是最先來到此地的人,下意識地問道:“難道在我們之前從未有人來過此地?”
“不錯。”
方勝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道:“那前輩覺得殺了我倆後這**斬仙劍訣的結丹期部分能有多大進展?”
老頭仔細看了看方勝和玉漱,平靜道:“你們兩個境界雖低,但多少會有些作用。”
“若晚輩所料不差,這作用定然是隻有一點點了。前輩覺得,以你如今千餘年才碰到兩個煉氣期修士的速度,要多少年才能完成這**斬仙劍訣?”
老頭沒說話,但是山洞中的氣氛卻突然壓抑起來,似乎老頭随時都可能出手。很顯然,方勝剛才的話無疑是在打擊老頭。
“前輩若不嫌棄,弟子願意修這**斬仙劍訣,與前輩一同完成這套劍訣!”方勝忽道,說完後便目光灼灼地看着老頭。
實際上方勝的這個念頭并不突兀,這些日子來他早就想過築基後到底修什麽功法的問題。原本他别無選擇,隻能修雷落宗的雷訣,而來到這石洞後便又多了一個選擇,便這是這套**斬仙劍訣。他從未放棄過重回傲武國的念頭,到了戰場上,這**斬仙劍訣豈不是比雷訣更容易進階?他和玉漱也都有種直覺,那便是這**斬仙劍訣的築基期部分應該和其煉氣期部分一樣優秀。
老頭顯然沒想到方勝會說這樣的話,竟呆了一呆,然後便皺眉道:“你有幾成把握築基?”
“十成!”
老頭揚了揚眉,凝神看向方勝,片刻後嘴角突然浮起笑意,然後便大笑了出來,聲極狂野,一時間方勝竟升起一種錯覺:面前的這老頭是一頭雄獅!
老頭笑完聲音卻還在外面的石洞中回蕩,便在這些回聲中,老頭又問道:“那你又有幾成把握結丹?”
“不知道。”方勝皺了皺眉,老實答道。
“那好,你便留在此地吧,等你築基并練了劍訣後我就會還你自由。這個冰靈根的女娃兒是你什麽人?”
方勝原本想說“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道:“呃,這是我妻子。”
“卟!”笑聲突然從山洞外傳來,方勝立刻一愣,玉漱本來還想對付方勝呢,一時間也忘了。
那笑聲還未結束之時老頭就已經化爲一道灰光飛了出去,速度之快絕不下于披着魁龍披風的方勝,這也讓方勝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與此同時,方勝和玉漱原來藏身的那個山洞中,一道白光在前,一道灰光在後,正相隔了大約四十丈風馳電掣着。後邊那道灰光正是山洞裏的老頭,然而盡管他遁速極快,前面那道白光竟一點不比他慢,以至兩人間那四十丈的距離始終都未能拉近。
若這四十丈是直線距離老頭早就發動攻擊了,奈何山洞幾乎每過幾丈就會拐個彎,于是兩人雖隻相距四十丈,中間卻夾着數層岩壁,即使是結丹期修士攻出的法訣,在打穿了數層古戰崖超硬的岩壁後也沒什麽威力了。
前面那道白光實在太快,根本看不清面目,然而向前跑了沒多久他便忽然停了下來,因爲他很明顯地感覺到,後面的老頭子突然不追了,而且回了石洞。
一旦停下來,便能看出前面那道白光是個極英俊的男子,此時他臉上滿是笑意,想忍卻又忍不住,最後終于大笑起來,如果他還有痛覺,此時一定已經笑得肚子疼了。
這白光正是尾随方勝和玉漱進山洞的那人。
他是在一個月前追上方勝和玉漱的,見兩人沒事總算松了口氣,然後便一直隐在暗處看着。每天聽兩人說說話,看方勝向玉漱開玩笑,看玉漱偶爾的反擊總會令方勝手忙腳亂,他自己則樂在其中,眼中滿是溫馨,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兒子、女兒,又像是看着年青時的自己……
今天方勝和玉漱被老頭子發現時他也看到了,當時他也吃了一驚,不過卻一直都隐在暗處看着,因爲他并未感覺到那老頭身上有太濃重的殺意。
但是方勝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完全沒想到,當方勝和玉漱被逼進一個小山洞中,從山洞中傳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方勝的一句狀極悲慘的“前輩饒命”。當時他就差點忍不住要笑,總算知道不合時宜,便拼命忍了下來。後來随着老頭和方勝對話的深入,他的笑意也就沒那麽濃了,誰知道就在這時方勝竟扯了彌天大謊。
方勝那句“這是我沒過門的妻子”才一傳進他耳中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卟”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想也不想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