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讀完那封信後,便知道那古戰崖的死石絕對可以與其它五樣東西相提并論,且不說其價值,隻從整個馭龍洲隻有一個人見過死石便可猜知其身價!
那見過死石的人正是幕祀!
信中提到,六百多年前幕祀孤身前往古戰崖,在崖中悟道十年,出來後修爲大進,但人卻重病一場。那時候他已是結丹修爲,而對結丹修士屢經提升的體質來說,隻可能受傷、中毒,卻絕不可能生病。古戰崖的死氣可以影響到煉氣期和築基期修士,但對結丹修士來說已經算不了什麽。
于是七嶽宗的人便猜測幕祀必是遇到了什麽不爲人知的東西,然而幕祀向來沒什麽閑暇,便沒人敢去耽誤他的時間打聽他到底遇到了什麽。
這事本該就這麽過去了,然而寫信的張老頭卻在整理道靜山上上代首座濟野真人的手劄時意外找到了答案,原來當年濟野真人竟詳細地問過幕祀在古戰崖的遭遇。
古戰崖遍是峽谷、山洞,最初幕祀隻在那些峽谷中活動,收獲甚少。後來便幹脆随便找了個山洞進去,憑着絕大神通孤身闖到了洞底,又打穿洞底石壁,躍入了更下方的地底世界。在那裏,幕祀見到了一條地下河,還有便是死石。
死石上的死氣之濃簡直有如實質,幕祀隻不過是就近看了一會,身體便極度不适,不得不退了出去。這便是幕祀大病一場的原因。至于那死石的具體作用,根本就沒人知道。
信的最後張老頭叮囑方勝,如果此石不是非得不可,那方勝就最好不要冒險去找,一是古戰崖本就極度危險,二是即便方勝找到了,可能也沒辦法将死石弄到手。
然而哪怕再危險,方勝也不可能放棄。他立刻回信給雲汀真人,讓她代他向張老頭道謝,并說他一定會慎重行事。
而方勝所謂的慎重,便是他會将彤雲對劍祭煉完再去。
一個月後方勝的彤雲對劍徹底祭煉完,緊接着便出發了,沒跟任何人說他要去哪,上官自清和祁昆知道他本就喜歡亂跑,也就沒問他。
那死石方勝志在必得,但他不是傻子,還沒自大到認爲死石可以手到擒來的程度。他已經打算好了,一旦到了古戰崖,便摸索着緩慢前進,用時間和謹慎去找到死石,而不是一味的蠻沖蠻闖。正好他還可以在古戰崖中悟道,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的線索。
古戰崖位于佐摩國東北方,距七嶽宗大約有七千餘裏,和雷落宗當然就更遠了,由于三者并不在一條直線上,方勝便沒去七嶽宗,自然,怕雲汀真人攔他也是一個原因。
雖然古戰崖身爲佐摩國三大秘境之一,但它的“秘”僅僅指神秘,而不帶有絲毫隐蔽的意思。這是一個人人随時都可以去的秘境,包括世俗界的人。
就算這樣,冒險進去尋寶悟道的人依然很少,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大多數進入古戰崖的人收獲和付出并不對等,他們得到的可能隻是一株靈草,一點體悟,但付出的有可能是半條命。
方勝一路上飛得并不快,但一個月後還是到了這個明明不想來還不得不來的地方。從上空往下看,古戰崖實際上是一片縱橫交錯的山崖和峽谷,覆蓋了方圓近千裏的地域。方勝沒學過相術,自然也看不出什麽死氣,但是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越接近古戰崖中間的地方,他便越覺得不舒服。那種讓他産生極度厭惡感的地方不僅僅是古戰崖正中,其它地方也散亂地分布着這樣的點。
自然,古戰崖中也不全是死氣沉沉,在一些地勢特殊的地方,方勝能看到悅目的綠色,那裏是沒有死氣的地方,什麽時候累了,可以去那裏歇歇腳。
方勝默默記下了那些地方,卻沒有直接飛過去,而是老老實實地落在了古戰崖正南方的一個峽口,從那裏慢慢走了進去。
峽口幾乎沒有死氣,方勝并沒感覺到任何不适,是以既沒逼出靈力護住身體,也沒放出神識。然後等他轉過了第一個轉角,便忽然浮起一種此時肯定是在做夢的感覺。
他看到了一個月白身影,正大有深意地看着他。
那一瞬間,方勝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空了,簡直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他此時的幸福感。他覺得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但還是努力揚起了嘴角,然後以幹澀的聲音喊了出來:“玉漱。”
“嗯。”玉漱也笑了笑,但卻是那種捉弄了人之後有一點點得意的笑,這在她還是第一次。
“你何時來的?”方勝繼續澀聲問道。
“三天前出關,之後就來了。”玉漱繼續面含笑意道。
“你一直在這等我?”
“嗯。”
方勝仰頭望天,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再不說話,疾步走到玉漱身邊,握住了玉漱的手。
玉漱皺了皺眉,輕聲道:“這樣不方便出手。”
方勝想了想,答道:“嘿,咱們現在外圍,并不危險,等再往裏些再說吧。”
一邊向裏走,方勝一邊問,原來玉漱出關時便已突破到煉氣期十二層,其後和雲汀真人說話時雲汀真人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追問之下,玉漱便知道方勝要到古戰崖。
與方勝相同,她也是雖到了煉氣期十二層卻沒有任何關于築基期的體悟,便以此爲借口來了古戰崖。雲汀真人本不放心她,直到玉漱答應她絕不輕易犯險才放玉漱走。
而實際上,雲汀真人沒跟來還有兩個原因,一是她覺得有自己這麽個長輩在方勝和玉漱會覺得拘謹,二是她也已相信方勝的确有着極強的運勢,不是短命之人,自然,玉漱更不是。
方勝和玉漱向裏走了大約有一裏,兩人同時發現,他們的速度實在太慢了。方勝不得放開了玉漱的手,笑道:“咱們還是馭劍吧。”
“嗯。”
隻聽“嗆、嗆”兩聲有如龍吟,一金一青兩道光華亮起,各自在空中畫出一個圓弧,然後停在了方勝和玉漱身邊。
兩人一旦踏上飛劍,雖然謹慎地緩飛着,速度依然比剛才提升了十倍不止,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向裏飛了十餘裏。
這時候兩人全都感覺到了由四周浸來的陰冷氣息,因爲有玉漱在,方勝便幹脆祭出了青元巾,就在他們兩人之間飛着。青元巾并未變大,隻有一尺長,但它發出的淡淡青光卻覆蓋了方圓一丈的區域,正好将方勝和玉漱護住,與此同時,那不适感也消失了。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第一個岔道口,方勝擡頭向上看去,隻見身前還有左右的山崖皆有百多丈高,崖壁全是直上直下,便像是被巨人手持大斧劈出來的一般。入目處一片荒蕪,連棵枯樹都沒有,越往高處那種讓他打心底裏不舒服的看不見摸不着的死氣便越濃,明明是大睛天,峽谷中的光線卻有些陰暗。
方勝喃喃道:“我怎麽覺得咱們兩個就跟兩隻螞蟻一樣?”
方勝自比螞蟻也就罷了,卻偏偏帶上了玉漱,玉漱白了方勝一眼,問道:“前面三條岔道,走哪條?”顯然,她可沒方勝那麽多感慨。
“你說吧。”方勝笑道。
“那走右邊這條吧,我記得最近的一片樹林便是在這邊。”玉漱說完也不等方勝答應,當先朝右邊的岔道飛去。
方勝急忙跟上,又向前飛了一會,他們倆終于看到了第一個明顯的鬥法痕迹。古戰崖正是因爲這些痕迹而得名,此時終于得見,方勝和玉漱都打起了精神。
那是一個被劍氣轟出來的直徑約有五尺的大洞,突兀地出現在了右側崖壁的十丈高處,之所以知道那個洞是被劍氣轟出來的,是因爲洞的内側十分整齊,簡直就像是被打磨過一樣,若是法訣,絕不會有這種效果。
這種單個的痕迹并不能讓人總結出什麽來,兩人也沒多停留,看了幾眼便飛了過去,将那劍洞抛在了後面。然而便在兩人離開那洞口約有百丈時,兩隻通紅的小眼睛從洞中亮了起來,片刻後便從裏面探出來一個大得有些過分的老鼠腦袋,貪婪地看着方勝和玉漱的背影。但是一旦它的目光觸及青元巾,便露出畏懼之色,急得抓耳撓腮,最後還是憤憤地退了回去。
方勝和玉漱也漸漸感覺到了危險,又飛了一會,方勝道:“要不我放出神識來吧。”
“嗯。”玉漱輕聲應道。
才一放出神識方勝便吃了一驚,愕然道:“最大範圍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不僅探不進石頭,連那些山洞也鑽不進去!之前我也問過,隻說神識會受限制,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大!”
玉漱聞言道:“我也試試吧。”
玉漱放出神識片刻後便皺起了眉頭,道:“和你說的一樣。”
“我再用戰獅試試。”方勝道。
說完方勝便召出了戰獅,收了銳風劍輕輕躍到戰獅背上,對玉漱說了聲“等我一下”便和戰獅一起沉入了地下。
片刻後方勝又和戰獅一起出現,皺眉道:“戰獅的土遁術受了很大影響,不僅看到的範圍變小了,速度也慢了很多。另外,越往下越難走,到了地底三十丈便潛不下去了。”
“應該是和此地的死氣有關了。此地的死氣還沒那麽濃,等再深入些,受的影響會更嚴重。”
兩人對視一眼,俱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不下于己的憂慮,等再往前趕時,便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