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上山前把身上能換的全換了,力求讓聯想力最強的人也想不出他是個佐摩國修士。在之前的一個月,他還學了昆茲國某地的一種怪腔調,這使得他的昆茲國散修的身份就更地道了。
方勝與胡妖兒偷偷練方言時,把胡妖兒笑得肚子疼,後來方勝幹脆不顧胡妖兒抗議把她丢進了靈獸袋,反正也要到祭典之期了。
月見山上,當方勝一臉肅穆地站在人群中,和其他前來觀禮的散修一起看着千丹宗的弟子們當衆煉丹,其實他心裏是相當過意不去的,因爲他了解到,千丹宗裏全是老好人,而他卻要偷這樣一個與世無争的宗門裏的東西。
此時乃是祭典的第一天上午,方勝站在那方圓足有一裏的青石廣場上,眼睛雖看着廣場正中的三個大丹爐,心卻完全沉不進去。
方勝大清早就來了,當時千丹宗的宗主,一個鶴發童顔拄了個拐杖的老頭當衆公布了此次祭典的流程,最後又宣布祭典正式開始。
方勝由那老頭公布的祭典流程中得知,他得在廣場上站一上午,直到那三個大丹爐裏的丹藥被煉出來,然後他就有機會看到千丹宗的衆多傳派之寶。
直到此時,方勝才突然意識到,其實鎮派和傳派有很大區别,鎮派的不管是什麽,都很少,而傳派的卻可以很多,因爲傳派之物不看效用、威力,隻看意義。方勝不禁擔心起來,到時候千丹宗會不會把第一代宗主用過的拐杖啊藥葫蘆啊的什麽都拿出來。
方勝有點想不明白的是,一個傳派丹鼎,而且隻能煉煉氣期和築基期丹藥,難道也有永久提升有緣人實力的作用?
百思不得其解,方勝便幹脆暫時将此事放下,專心看千丹宗的弟子煉丹。
廣場正中的三個丹爐皆是一丈高,金黃色,葫蘆形,皆有三個腳,将丹爐穩穩地支在地上。據方勝觀察,那葫蘆形的丹爐下面那個大圓裏放着一種需要靈力才能催發的燃料,上面那個小圓才是煉丹的所在。隻不過,上下兩個圓皆是密閉的,連一絲煙都沒有,若不是看到那些千丹宗弟子一次次往丹爐中打法訣,方勝簡直要以爲那三個丹爐完全是擺設。
方勝認爲煉丹之術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便是将一堆藥粉藥沫裝進丹爐中,也不用揉搓,隻需加熱一會,再開蓋時那些丹藥竟神奇地全都變成了圓形,簡直是太扯了。這直接推翻了他小時候得到的做饅頭要揉,做餃子就要包的常識,因爲以煉丹術反推到做饅頭和包餃子的話,那就會出現這麽一個場面:直接往鍋裏放面、水還有餃子餡就行,然後就大火燒,最後一開鍋蓋,饅頭、餃子全是現成的……
爲了弄清這些煉丹者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方勝決定,等閑下來時一定要虛心求教一下。
很快方勝的注意力便被那些千丹宗弟子所打的法訣吸引了去,那些人顯然把靈力轉換成了一種隻用來加熱的異力,要想學煉丹之術,八成便先要學這種法訣了。
接近正午的時候,那些千丹宗弟子打出法訣的速度越來越快,廣場上的觀看者也終于躁動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那三爐丹藥馬上就要煉成了。
千丹宗的宗主曾道,那三爐丹一爐爲淩玉丹,一爐爲溫髓丹,一爐清佑丹,其煉制難度略有差别,是以成丹的時刻也定然不同。
突然,煉淩玉丹的丹爐下的四個弟子忽然同時一聲輕喝,将方勝吓了一跳,接着便見丹爐四周的景物忽然變得曲折起來,似乎是丹爐中的熱量散了出來。
接着便見那四個弟子每人各打了一道法訣,然後便向那丹爐行了一種古怪的禮儀,之後再也不動了。
很快剩下的兩個丹爐也都完成了相同的儀式,接着便聽有人大喊了一聲:“起爐!”
方勝最近的兩個境界可以說全是由丹藥堆出來的,此時對丹藥還是挺感興趣的,當下瞪大了眼,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畫面。
“轟!轟!轟!”
三個丹爐的上半部分全都直接飛了起來,現出了丹爐中段的一個隔闆,每個隔闆上都放着一個白玉盤,而玉盤中,便是一顆顆散發着螢光,望之可喜的龍眼大小的丹藥。
方勝呆了一呆,然後心便砰砰狂跳起來,盡管他并不知道那三種丹藥有什麽作用,但是,每個白玉盤裏都有四五十顆晶瑩剔透的丹藥像小山一樣擺着,隻是看着就讓他忍不住心生貪念。實際上此時有此想法的不止方勝一人,廣場上絕大多數人都在這樣想着。
然而千丹宗以其與世無争,以其無私當衆煉丹,實有與昆茲國同道切磋學習之意,任何一個心生貪念者在最初的貪婪一過,無不心生慚愧,複起學習丹術之心。
方勝第一次強烈地升起了學習丹術的**,雖然其目的十分可笑:煉一大堆丹藥看着……
當三個丹爐裏的熱氣散盡,便出來一位千丹宗的長老往那三個玉盤上打了一道法訣,三團清氣飛出,立刻将那些丹藥包裹起來,以免其靈力外洩。
方勝看得正入神,忽聽又有人喊道:“請本門曆代丹器!”
這一聲立刻讓方勝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暫時抛卻了那學丹術的念頭,轉頭向剛才話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人群分開,一個個年青弟子捧着各種器物魚貫來到廣場上。
廣場的三個丹鼎中央還空着很大地方,那些弟子便來到丹鼎中間的位置,最後排成一橫排靜靜等着。當最後一個弟子也在那站好,一個千丹宗的結丹修士走了過來,雙手法訣打出,一道長長的透明光幕立刻橫在了半空中。
那些弟子将一應器物放在了光幕上,然後便肅然退後。
“我千丹宗自苦葉祖師創派以來,屢曆風波……”
那千丹宗結丹修士念起了禱詞,方勝卻沒有一點聽的興趣,隻是瞪大了眼看着那些擺上來的器物,想從中找出了那仙醫丹鼎來。
然而那些器物總共就二十餘件,方勝的目光很快來回掃了三遍,愣是沒找到那杯子形的仙醫丹鼎,而之前據千丹宗的宗主所講,他們會将千丹宗的所有傳派之寶拿出來!
方勝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會是已經沒了吧,想那一個小鼎又不是刀槍不入,隻怕摔一下也能摔碎了,若真是已經沒了,那他也實在太冤枉了點。
方勝猛甩了甩頭,暗喊了兩聲“冷靜”,然後緩緩吸氣,再次把目光轉向了那些器物上。
這一次方勝看得極慢,哪怕是根本不像的,他也要仔細看上一會,然後才會把目光轉向下一件。終于,從右向左看到第七件時,他看到了一件可疑之物。
那是一個漆黑的一尺來高的陶盆,外表面刻滿了小字和圖案,肚子微微鼓起,和萬象谷圖案上的仙醫丹鼎倒也有點像,但是卻沒有蓋子。方勝很快又發現,那陶盆下沿有兩個很顯明的破損的痕迹,似乎原來相應部位還應有什麽,但是卻被砸掉了。
方勝腦中靈光一閃,但從人群中緩緩向廣場的另一面繞去,很快便繞到了對面,一眼便看見那陶盆上的另一個破損之處。
三個破損之處正好均勻地分布在陶盆下沿,方勝已經漸漸确認,那根本就不是盆,而是鼎,隻不過是那鼎的三條腿全斷了!
那二十餘件器物**有四個鼎,但卻隻有那個黑色的斷了腳的和萬象谷石壁上的最像,假設那個黑色的便是仙醫丹鼎的話,那麽它還缺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蓋子!
當初在萬象谷,方勝和雲汀真人覺得仙醫丹鼎像是沒把的茶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那蓋子,而現在,如果沒有蓋子,方勝實在無法判斷那黑陶盆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之物。
直到快一柱香功夫之後,方勝才突然醒悟過來,差點要給自己兩巴掌,他也是怕洩露身份怕過頭了,竟忘了他其實是可以問的!
祭丹儀式并非一直都那麽嚴肅,在一個空當裏,方勝拉住身邊的一個千丹宗弟子,先是裝作好奇地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然後才開始向那人請教那光幕上的器物都是什麽。
方勝言辭謙恭,雖然其昆茲國口音有些怪腔怪調,那千丹宗弟子也不以爲意,一直含笑向方勝解釋。
終于,方勝問到了他最關心之物,他指着那黑陶盆道:“道友,那個,呃……那個盆子委實奇怪,不知是用來做什麽的?”
那千丹宗弟子一聽方勝說盆子差點沒笑出來,好不容易忍住,不過仍然有些想笑,那神情讓方勝尴尬不已,于是方勝忙又道:“在下見識短淺,冒昧之處,還望見諒。”
方勝這麽一說那弟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肅容道:“道友嚴重了。那其實是本門創派祖師苦葉真人用過的仙醫丹鼎,在煉制丹藥上頗爲得力。道友說仙醫丹鼎像盆,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了,隻是仙醫丹鼎在立派之前那三隻鼎足便已斷了,因此才有此誤會,至于鼎足何時斷的,因何而斷,則非我所知了。”
“噢,原來如此!在下唐突,讓道友見笑了!”
那千丹宗弟子也極是客氣,聞言道:“不知者不怪,道友實不必如此。”
方勝一時間對千丹宗好感大增,但還是得硬着頭皮往下套話,又問道:“其餘的鼎皆有鼎蓋,爲何獨仙醫丹鼎沒有?”
“道友有所不知,仙醫丹鼎鼎身與頂蓋頗爲神異,合則生變,實不宜一起拿出,隻有到祭典最後一日時,本宗才會将鼎身和鼎蓋同時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