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就在東台之下看着了,既看台上的比賽,也看同樣站在台下的黎舞陽。他發現黎舞陽看得特别入神,旁邊有人不時擠着碰着黎舞陽,此人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腳下下意識地挪動幾小步,目光卻始終盯着台上。
方勝覺得此人極有可能是故意做樣子給他看,這種攻心戰術在這次大賽上也不是沒出現過。于是方勝向一旁挪去,直到來到一個能看到黎舞陽眼睛的角度。方勝一下就愣住了,因爲他看到黎舞陽目光熾熱,雙臂不時無意識地震動兩下,似乎正把自己幻想成台上某人的對手,正在腦子裏與之對戰!
方勝看了足有一盞茶功夫,黎舞陽一直是那麽個狀态。方勝不由暗暗叫苦,暗道自己向祁昆吹牛吹大發了,沒想到這次自己的敵手竟然是個武癡!
當方勝将注意力漸漸朝四周分散,便發現黎舞陽和他情況一樣,身邊沒有一個同門。要知道,如今是整個大賽三十二進十六的一輪比賽,如此重要,但凡有同門前輩、師兄弟也來了丁甲山的,他們豈能不來助威?方勝身邊這會沒人,那是因上官自清等人全去了西台看魏行烈的比賽,一旦到第四場,上官自清肯定會帶着人來東台。而這黎舞陽,其戰鬥風格如此鮮明,剩下的三十二人中隻有他一個是即戰宗弟子也已得到确認,他出現的地方,卻爲何不見其他即戰宗的人?
方勝忍不住嘀咕起來:“不會是整個即戰宗就他一個人來了吧?”
然後沒過多大會方勝便聽身後“呼呼啦啦”湧上來一群人,方勝轉回身一看,見正是上官自清等人,後面還跟着一小撮,卻是建玉、建英幾個。
方勝在人群中找了找,始終沒看到魏行烈的人影,但卻從其他人的表情推測出來,魏行烈八成是赢了。果然,上官自清來到方勝身邊後笑道:“行烈赢了。”
“他受傷了?”方勝問道。
“嗯,一點小傷,不礙事,主要是透支了體力。你那義妹戰況如何?”
“把人法器給打裂了。”方勝笑道。
“這麽說是赢了?”
“嗯。”
“王雪心天賜烈靈根,性子又是風風火火,實是相得益彰,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我師傅連說兩次她很有意思,難道便是這個意思?”
上官自清卻沒回答他的話,道:“我佐摩國承平已久,若非這次百宗會盟,又如何可知國中還有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也許,也隻有在傲武國那征戰之地才讓能讓你們一展所長,更快地成長了。”
方勝一聽到“傲武國”便心頭發苦,他早已問過上官自清爲何不召集人手一舉将震靈大陸三宗擊退的問題,但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很不滿意,此時他也懶得再問了,心想,待學有所成,他們兄妹三人再殺回去便了,管其他人做甚!
其後方勝便在那耐心等着,其實對這一輪三十二進十六的比賽,他最不放的就是魏行烈的那一場,既然魏行烈的一場已經赢了,那其它的自也不用去看了。
這三十二人中有三個煉氣期八層的修士,便是林小小、王沖還有一個叫段越的散修,王沖的對手正是那段越。段越擅長水系法訣,其前八場之所以能赢和他的實力、運氣都有很大關系,王沖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以土系法器、法訣見長的人,而王沖的家底也是頗豐的,雖沒有三丁印那種強悍法器,但也有幾件威力頗是不凡的,是以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王沖以土克水,必将中止段越前進的腳步。
林小小的敵手是誰根本沒人在乎,隻要不是那個六丁門的天靈根還有少數幾個極紮手的人物就好了,在前八場中,不管她的敵手是煉氣期八層還是九層,她的戰鬥很少超過十息,而她卻連根頭發都沒掉過……
玉漱的戰績和林小小差不多,她在百宗會盟的出現除了起到了對漱玉山“仙女峰”之名的宣傳作用之外,還讓每個曾看過她打鬥的人知道原來漱玉山還有一門叫覆冰訣的功法,這門功法施展之時的場面和威力全都懾人心魄!
然而這并不是說剩下的三十二人中便沒有高手了,實際上這三十二人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真正的高手,隻不過,在這一輪中,林小小、王沖、玉漱要麽沒遇上,要麽雖然遇上了卻剛好受她們克制,因此方勝才會如此悠哉悠哉地站在東台下幹等着。
時間一點點過去,王沖、玉漱、林小小和王雪心先後和幾個同門一起來到了東台下,他們幾人裏,隻有方勝是最後一場,早就商量好一起來給方勝鼓勁。
除了玉漱還是那副平靜模樣外,其他人都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他們全都成功由三十二強晉級入了十六強,儲物袋裏全都有九塊寫着“晉級”字樣的藍色玉簽,那代表着一種認可,代表着他們擁有在所有參賽修士中前十六的實力!
王雪心其實早就高興過了,她此時所表現出來的興奮隻不過是湊湊熱鬧罷了,所以她還有心調侃方勝,隻聽她道:“方大哥,你要是赢不了也不要在意,大不了以後咱們五個再出去玩的時候我們離你遠些就是了,有人問起時我們就說不認識你。”
“那行,我實在求之不得,省得我整天領着你們四個,跟看孩子一樣到處亂蹿。”方勝一急說話便有些不把門,等意識到犯了錯時,一擡頭,果然看見玉漱正皺着眉頭看他。
方勝沖玉漱尴尬地笑了笑,王雪心馬上便來幸災樂禍,笑道:“啧啧啧,你怎麽不再說了?剛才不是還理直氣壯嗎?”
隻要一扯上玉漱,方勝向來很難招架,作色道:“死丫頭,你就那麽希望我輸啊?!”
“看吧,一說不過我就裝生氣,你這招現在不好使了!”王雪心一點都不怕。
“就知道吓唬人!”林小小忽然出來幫腔。
“嘿,林小小,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難道就因爲王雪心是你的同門師姐你就老是幫她對付我?”
林小小比較直,直接道:“是啊,不過要是和外人吵架我也會幫你的。”
“你還真知道近遠,我……”方勝一時也不知道說啥好了。
“第九輪,十層,東台,第四場,參賽者速将上輪晉級玉簽及本輪玉簽交上,準備比賽!”
“得,你們在這和空氣鬥嘴吧,我走了!”方勝說完便和上官自清等三個雷落宗長老打了聲招呼,接着又看見遠處祁昆正朝這邊走來,正朝他揮手,方勝沖祁昆笑了笑,然後便轉身奔向裁判處。
方勝由于離裁判較近,幾步便奔到地方,交上了玉簽,深吸一口氣便上了台,如今他怎麽也是打了八場的人了,怯場的問題已經基本沒有了。
上台後才走了幾步,便聽台下突然有人喊他,轉頭看過去時,正看到王雪心在朝他揮手。 “一定要赢啊!”王雪心大聲喊道,她算是最不怕即戰宗的人打擊報複的了……
王雪心道出了她身邊諸人的心聲,包括雷落宗的人,包括她弟弟王沖,包括林小小和另外那些對方勝有好感的靈獸山的前輩、弟子,包括玉漱還有她的那一個師姐一個師妹,還包括從第三輪開始但凡方勝的比賽便每場必看的小湖山諸人,最後,還有那些方勝根本就不認識但是卻對方勝心存好感的陌生人。
那麽多的目光停留在方勝身上,關心他,認可他,鼓勵他,一時間方勝感動莫名,竟站在原地不會動了,一會之後才重重地點頭,又重重地“嗯”了一聲。
在轉回身之前,他的目光在玉漱臉上多停留了一會,玉漱什麽也沒說,隻是對着他抿了抿嘴角,然後方勝也對玉漱笑了笑,倏地轉過身去。
此時的黎舞陽才剛走到裁判那,方勝仔細看了看他,又向黎舞陽來處看了看,并沒有人特别關注黎舞陽,方勝終于确認,黎舞陽的确是獨自來的!
在一瞬間方勝就明白過來,不管即戰宗是否看重這次百宗會盟,該宗門對黎舞陽的實力都極有信心。
然後方勝便見黎舞陽一步步走上了擂台。方勝是面東而立,黎舞陽依例走到了方勝的對面十丈處,轉身面向方勝。
在裁判宣布開始之前,台上台下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那實際上隻不過是幾息的時間,但是對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來說,這幾息就仿佛是幾年。不管是打心底支持方勝的,還是對黎舞陽有好感的,又或者隻是單純地關心比賽結果的,他們的心都或多或少地懸了起來,也可以說是沒着落,空虛……
台上的兩人實際上什麽也沒幹,他們隻是靜靜地看着對方,靜靜地各自站着,但便是在這平靜中,大多數人都感覺到了不平靜的東西,那就是由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從成百上千次的搏命之戰中磨練出來的氣勢!
方勝的身體很結實,雖然一動不動,任何人都能感覺到其身體裏蘊藏的爆發力,黎舞陽卻可以稱得上壯碩,他的肩很寬,胳膊和腿都較常人爲粗,如果說方勝像是豹,那黎舞陽就像是獅!
在兩人靜靜對望的時間裏,越來越多的人産生了同樣的錯覺,這不是一場比試,而是一場生死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