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到家的時候他們家已經添了一口人,他二弟和弟媳有了一個一歲大的兒子。方勝進家門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在逗那小娃兒,一見方勝真個是又驚又喜。
方勝傻呵呵地看着他那白白胖胖的侄子,一時也有點反應不過來,他二弟捏了捏那小娃兒的小臉,道:“晨生,快叫大伯。”
那小娃兒當然不會說話,但是方勝卻被那一句“快叫大伯”給震住了,“大伯”,原來自己都已經當了大伯了。時間過得可真快,由于一直被各種事纏繞着,他竟然沒注意到自己其實已然老大不小了。
這一聲“大伯”,竟讓方勝心潮澎湃,良久靜不下來。
直到此時,方勝他娘才來得及問他:“那位左姑娘說你得幾年回不了家,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方勝隻覺自己腦子裏“嗡”地一聲,當時就傻了,急忙問道:“娘,你說哪個左姑娘?”
“就是玉漱啊,那可真是個好姑娘,人長得跟天仙似的,也文靜,在咱們家住了幾天,說了些你的情況,讓我們不要擔心你。老大,快跟娘說說,你和這個左姑娘到底什麽關系?你看,你二弟的小子都一歲大了,你怎麽就一點也不急啊?”方勝他娘不依不饒道。
“娘,你說玉漱來了咱們家,還住了幾天?”方勝驚駭道。
“嗯,一共住了五天。我們當她是客,她卻硬要幫着做些活計,呵呵,這姑娘什麽都好,就是咱們這些農家活實在做不來。你老實跟娘說,你是不是已經和這個左姑娘……”
“娘,你想哪去了。你快跟我說說,她來了之後都幹了些什麽。”
後來方勝才知道,玉漱其實什麽也沒做,她隻是在喬家莊住了幾天,想幹活又幹不好,淨陪着方勝他娘聊天了。玉漱走時隻說方勝有事纏身,短時間内回不來,肯定是爲了寬慰他爹娘老兩口的心了。
但是方勝卻由此推測出,玉漱很可能以爲他死了!不然她不可能做出這大反她常态的事,這一刻,方勝真是又心疼又欣慰,真想能馬上見到玉漱,讓她知道他還好好活着。
然後方勝也沒遮掩,告訴他爹娘玉漱便是他将來的妻子,直把老兩口樂得合不攏嘴。其後方勝便一直在家安心陪他爹娘,打坐、祭煉彤雲對劍自然也沒落下。而那聲“大伯”帶給他的震撼,直到他從家離開,都沒能徹底擺脫。
方勝隻在家呆了兩個月便離開了,急急忙忙地去了濟安大刀盟總壇,他抱着那麽一絲僥幸,覺得玉漱有可能正在那等他。
然而當他騎着戰獅直接從楚賢院的地底鑽上來的時候,竟發現他師傅、師娘的住處已然廢棄了。院門緊閉,閣樓的門穿也關得嚴嚴實實,院後的那些花花草草已經全被移植走了。
方勝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一下就亂了。倏地将神識放了出去,将整個大刀盟總壇都籠罩住,仔細看了每一個人,就是沒有他師傅、師娘的影子。方勝在神識中找到殷長老,騎上戰獅便遁地奔了過去。
“弟子方勝見過殷長老!”
方勝突然從殷長老身邊鑽出來,把殷長老吓了一跳,好半晌才驚道:“方勝?”
“正是弟子。”
“我聽你師傅師娘說你出了事,還以爲你已經……看來隻不過是受傷而已。你定是來找他們的吧?”
“嗯。還望長老告知弟子他們現在的居處。”
“一年前玉漱回來了一次,大概是帶來了關于你的一些不好的消息,你師傅師娘便有些心灰意冷,将幫中事務盡數辭去,舉家搬回了你師傅的老家邵集鎮。”
“啊!多謝長老,我這就去找他們。對了,長老可還有什麽事讓弟子辦嗎?”方勝說這話時信心十足,和初踏江湖時生澀簡直天差地别。
殷長老竟是愣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苦笑道:“唉,真是老了,當年我親自領着你們東奔西走,你們幾個小輩,有什麽小事都要問我,現在倒好,已經主動提出來要幫我了。你快去吧,現在幫中沒什麽大事,也不缺人手。”
方勝笑了笑,道:“那弟子告辭了。”
“嗯,快走吧。”
殷長老話音一落,方勝立刻召出戰獅,“呼”一聲就遁入地底,向邵集鎮風馳電掣而去。
等方勝走了,殷長老長歎一口氣,搖頭不已。他一輩子遇人無數,這方勝看起來普普通通,可是他知道,方勝實是他這輩子遇到的人中最奇特的一個。因爲方勝身上存在一種感染力,你明知是他的長輩,明知他就是拿來利用的,可是還是會忍不住被他身上的那些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品質打動。在晚輩弟子中,殷長老連他的親弟子玉漱都信不過,但是他信得過方勝。
且不提殷長老的感歎,方勝那邊直到沖出了濟安才忽然想起他雖然聽他師傅提過邵集鎮的位置,可此時隻約略記得方向,到底在哪,有多遠卻早忘了。當下又折了回來,在道旁拉了個行人仔細問過,這才道謝離開。
一到人煙稀少之地,趁人不注意方勝馭劍便直沖雲霄,他實在等不及了。
在邵集鎮郊外收了飛劍,方勝放出神識,很快便找到他師傅師娘還有他那小師妹,也沒召戰獅,就那麽在街道上向他師傅師娘的新家急步走去。
“啪啪啪!”方勝輕輕扣響了門環。
“等一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門裏響起,接着便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個人一陣風一般跑了過來。
方勝已然用神識看到,來開門的正是他那小師妹邵芳,此時這丫頭好像也就十歲左右,正是凡事都喜歡搶在大人前頭的年紀。
“吱呀”一聲,門被從裏面打開了一個縫,邵芳的小腦袋就探了出來。方勝一見那小丫頭,當即和顔悅色道:“妮妮,還記得師兄嗎?”
邵芳穿了一身紅衣,頭上的小辮紮得像兩隻小羊角一樣,小臉粉嘟嘟的,唇紅齒白,端地可愛非常。聽了方勝問話,邵芳瞪着大眼睛努力想了想,好半晌總算想起來了,但似乎有些害羞,還不敢認,于是扭頭朝院裏喊了起來:“爹,娘,師兄來了。”說完也不理方勝就朝院子裏跑去。
方勝一看這架勢不由笑了出來,心說這小鬼,就我這一個師兄,還有什麽好害羞的,然後也不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了,擡腳便進了院子。
這院子是邵九州家的老院,有些破舊,但是相當大,僅僅是一個前院就比得上他們在大刀盟的整個院子大。此時邵九州和左霓裳正在後院忙活左霓裳的那些寶貝花草,隻留邵芳在前院玩。由于院子太大,方勝的敲門聲和邵芳的喊聲他們都沒聽見。
方勝有心逗邵芳,看她正向前跑,便突然道:“妮妮,看這是什麽?”說完手中黃光一閃,戰獅便出現在他身邊。
不過此時戰獅正困得厲害,對身邊的人帶理不理的,往地下一卧繼續睡它的覺,邵芳回頭一眼望見戰獅,“呀”一聲喊了出來。這麽大的獅子她輩子隻見過一頭,當時還和戰獅玩得挺好,這時再見到戰獅,竟是一點不怕,登時停了下來,這就要慢慢靠過來。
然而她那“呀”地一聲還是驚動了她爹娘,隻聽邵九州埋怨道:“我的小祖宗,是不是又摔倒了,你那衣服得讓你娘一天洗幾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