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趕到歐陽冶住處的時候不得不放緩腳步,先讓下人代爲通報,等了片刻後方才進得堂中。兩月未見,歐陽冶看上去并沒什麽大的變化,見了方勝開門見山道:“你來了,快随我到後院,看看兵器是否合意。”
“多謝歐陽先生。”
歐陽冶在前穿廊過徑,方勝在後緊緊跟着,難掩臉上興奮。片刻後來到一棟小樓之前,四個角各有守衛,大門上還上了把大銅鎖。見防備如此嚴密,方勝更知樓中所藏兵器非凡,不禁摩拳擦掌起來。
歐陽冶一邊取鑰匙開門,一邊自嘲道:“歲月不饒人哪,滿以爲三月時光已足以讓老夫打完這五把兵器,不料動手後方知腿腳大不如前,唉……”
方勝此時滿腦子都是龍紋棍,卻沒仔細揣摩歐陽冶話裏的意思,接道:“弟子對鑄造之道是一竅不通,若是從頭學起,想來打造出一根龍紋棍來怕要花上數年功夫,嘿。”
歐陽冶一下就聽出方勝并沒聽他說話,不過也不生氣,一邊開門走進樓内,一邊接着方勝的話茬道:“你已經知道我爲你打的是龍紋棍了?嘿,鑄造之道講究厚積薄,匠師一生所鑄神兵利器大多都是在四五十歲之後,若是隻學幾年功夫便能打出上好的兵刃來,這‘神匠’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方勝這下總算聽出了歐陽冶的諷刺之意,尴尬地笑了笑,雖不再作聲,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這老頭子,我又沒得罪你,犯得着對我冷嘲熱諷嗎?
歐陽冶此時已經走到兵器架旁,方勝目光自然緊追而去,卻沒現棍子,正自疑惑,歐陽冶朝方勝招手道:“來,棍子就在那,你自己取來看吧。”
方勝聞言繞過兵器架,一眼便看到一根被黑布包裹的長棍單獨橫放在一個木架上,心裏登時一震。
見不着的時候巴望着馬上拿到手,等棍子真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方勝反而緊張得放慢了呼吸,連腳步也慢了下來。他卻沒看到,他身後的歐陽冶也是頗不平靜,一雙眼睛緊盯在那被黑布包裹的長棍上,是個人就知道他很舍不得。
到底還是來到了跟前,方勝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抓向龍紋棍。
剛一入手。雖是隔着一層布方勝也能感覺出龍紋棍堅硬異常。等五指握緊。右臂緩緩力。整條棍子便被無聲地提了起來。
感覺着手中地重量。方勝突然就有種直覺。以自己地體力和爆力。用這根棍子正合适!雖然隻是靜靜拿着。他地腦子裏卻已經出現自己持棍攻防地地畫面。那曾經推演過無數遍地棍招。在此刻又有了或多或少地變化。而毋庸置疑地是。其威力顯然更大了!
看方勝如此謹慎。比自己還要寶貝這把兵器。歐陽冶臉上終于露出如釋重負地表情。輕歎道:“主器相得。罷了罷了。”
而此時。方勝終于伸手去解裹在龍紋棍上地黑布。
當暗金色地棍身和黑色地精緻龍紋出現在方勝眼中。他終于忍不住輕喝一聲。右手拽住布條一端猛地一抖。整條長棍便帶着“嗚嗚”風聲飛向空中。長長地布條則随着龍紋棍地旋轉自行解了下來。
龍紋棍升到一丈高便開始下落。纏在棍尾地最後一截黑布也解了下來。方勝縱身躍起。淩空一把抄住龍紋棍。
棍身入手微涼,掌心能夠清晰地感覺出棍上的紋理,湊到眼前細看,便能數出從棍尾到棍頭共有九條黑色小龍盤在棍上,其紋路相通,竟像是一口氣刻出來的。再仔細看,便會現其實那九條黑龍乃是由一種與棍身完全不同的材料在紋理中澆鑄而成,如此一來就更加栩栩如生。
看方勝盯着那九條小龍細看,歐陽冶解釋道:“棍身由三成精金兌兩成青鋼以及其餘十餘種金屬鑄成,其堅硬縱神兵利器不可傷,然堅則易折,是以老夫又在其上剔出龍紋,灌以最具韌性之墨金,使其再無折斷之虞。”
方勝聽出了此棍既堅且韌之意,卻不知那精金、青鋼、墨金爲何物,不由讷讷道:“歐陽先生,鑄這龍紋棍要花不少錢吧?”
歐陽冶灑然一笑,盡顯其宗匠本色,道:“若能造出絕世神兵,縱是傾盡老夫所有家當亦再所不惜。”
方勝自然知道這龍紋棍絕不會是歐陽冶傾盡家當打造出來的,但花費肯定能達到一個讓自己咋舌的程度就是了,更何況,很多時候就算有材料也找不到能将這些材料變成利器的鑄造大師,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方勝有些躍躍欲試,歐陽冶也來了興緻,道:“不如到外面,老夫看你打兩招如何?”
方勝“嘿嘿”一笑,道:“弟子正想試試。”說完便和歐陽冶一起向外走去。
很快來到外面院中,方勝剛一擺開架勢立刻吸引了那四個守衛的注意,尤其是在小樓後的兩個,想看還看不到,又不能公然擅離職守。歐陽冶可能心情不錯,竟了話:“你們兩個也過來吧!”
後面那個守衛口中說着“卑職不敢”,腳下卻是一步不停挪了過來,他們這些當守衛的,實在很難有機會看到精英弟子練武。
此時方勝虛步立在空曠處,右手将龍紋棍橫于身後,左手向上呈亮掌之形,雖是普普通通的江湖架勢,看起來卻甚有氣勢。無形中方勝已經将呼吸調勻,右手仔細感受着手中的龍紋棍,腦中再次推演了一遍最近所悟的幾招簡潔棍法,大喝一聲,蓦地動了起來!
與之前在深山中那次無意識地舞棍不同,這次方勝卻是極爲清醒,每打出一棍,他都能清楚地明白這一招的優點所在,而與之對應的,體内内力必然能走出最能揮這招威力的路線。一招接着一招,方勝越打越舒暢,動作也越來越快,片刻間在外圍觀看的五人竟已看不清他的棍招,隻能看到方勝的身形在院中縱躍騰挪,而他手中的龍紋棍早已化爲一片金烏交雜的光影,出一聲快似一聲的破風聲。
起初四個守衛還知道叫聲好,看着看着則隻能目瞪口呆了,而歐陽冶一生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鑄造上,對武功一道卻不甚明了,隻知道方勝似乎武功不弱,沒白瞎了他的龍紋棍。
而此時的方勝幾乎已經到了無法收手的地步,随着前面幾十招打出,他對手中龍紋棍的了解就更深了一層,更多的精妙招式從他腦子裏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如果不将這些招式打出來,他一定會心癢難熬緻死!
不知不覺中,方勝已經不知疲倦地打了上百招,他完全沒意識到,在剛才的一百多招裏,他已經将十八式伏魔棍法的改良版打了一遍,而且是招招都用了内力!
“啊!”内力耗盡之後的方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龍紋棍化爲一金烏相間的光影飛了出去,又“噌”一聲插進了一面牆裏。
方勝一**坐在地下,隻覺得丹田裏空空如也,便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而胃中也因爲消耗體力過巨而産生一陣陣惡心,幹嘔了兩聲,卻什麽也吐不出來,撐在地上的那右臂已經完全麻木了,正像篩糠一着打着顫……
然而與那糟糕的身體情況完全相反,方勝的心情正處于極度興奮中,有種大笑大吼大叫的沖動,因爲他突然十分肯定自己的實力提高了一倍不止,甚至可以擊敗段三刀!那種來源于孕根期的直覺,絕不會有錯!
方勝的内力并沒有明顯增長,他之所以有信心打敗段三刀所憑借的也不是内力,而是新的棍招以及與棍招搭配的極節省内力的内力運行方法,這一且全來自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然而他知道,這直覺對他來說正慢慢變得像呼吸一樣自然。
當歐陽冶指揮着兩個守衛把方勝扶起來的時候方勝終于回過神來,用力一掙掙脫出來,喘了兩口氣才道:“多謝,剛才打得太過投入,這會已經沒事了。”
這時一個守衛已經取了一壺水來,歐陽冶接過水壺又遞給方勝道:“喝吧,嘿,沒想到你還是個武癡,不過很多人就是因爲沒有這股癡勁,一輩子都達不到武學的最高境界。很好很好。”
方勝對着壺嘴灌了兩口茶水,抹了抹嘴才道:“多謝先生誇獎。”
“我可沒誇你,這是實話實說。我看這會你也走不動了,不妨在我這歇會再走吧。”
“如此叨擾了。”說着就又跟着歐陽冶進了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