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的種族……智慧生物，也可以是這種形象嗎？”

終于見到這向他發動戰争，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接觸的外星文明種族的廬山真面目後，宇空感慨道。

當初，見到淵庭文明的魚人的形象的時候，他都沒這麽震驚——因爲抛去長相，這個似乎是由類似肺魚的動物進化而成的智慧種族，除了繁殖方式是孤雌繁殖（一種特殊繁殖方式，隻有雌性沒有雄性，不需要交配就能産下後代）以外，在大體結構上跟人類沒有太大不同：

兩者都是直立行走的生物，長有雙臂雙腳，并且有便于對工具加工的靈活手指，血液也均爲紅色。内髒方面，除了呼吸器官，因爲魚人的呼吸器官是一種類似肺魚，但卻更成熟的水路兩栖的結構外，心肝脾肺腎，人類有的，魚人一樣有，而且五髒六腑的數量，結構分布，在大體上差别也不大。

但是，這個文明的生物卻是徹頭徹尾地截然不同，首先一上來，就颠覆了進化科學學界中一條重要的共識，即便智慧生物（僅限機械文明）必須直立行走。

通過心靈偵測第一眼看見它們的時候，宇空頓時想起了曾經孩提時代看過的一部叫做《貓狗大戰》的電影，還以爲是某種動物成精了——未知文明的智慧生物，也是碳基生物，在生理上也存在雌雄兩性，但卻是一種四肢行走，外形和地球上的狼犬等犬科動物有些相似的生物，長有尖牙利爪，身上披覆着黑，褐，白，灰等顔色的厚實鬃毛。

但是，不同于犬科動物的是，它們的身體結構又很像一種叫做角蛙的動物，頭部，特别是嘴部所占比例極大。其平均體長在兩米上下，體寬則在七八十厘米左右，其中那像犬類動物一樣凸出的吻部就占據這樣體積下的三分之二。

這樣的身體比例，帶來的是粗壯的用于維持平衡的前肢，以及極其短小，但卻非常有力，善于跳躍的後肢——這是生存環境決定的，由于淵庭文明的母星是一顆灘塗沼澤濕地居多，氣候潮濕的星球，所以進化出的是兩栖魚人這樣的種族，而這個文明的母星則應該是一個山地和丘陵，斷塊山脈居多的星球，進化出的就是像這樣善于跑跳的種族。

雖然這樣的身軀比例，怎麽看也不像足以發展出文明的智慧生物适合的結構，但是……仔細端詳一番後，宇空發現，這個種族進化出智慧的緣故，在于它那寬大的嘴上：

它們的嘴，可以像鳄魚一樣，最大可呈一百八十度打開，在其中布滿的好像他的蝕組倉加工前對物質進行研磨的利齒中間，就是它們進化出智慧的關鍵——那是一條直徑将近20厘米，平時像變色龍一樣蜷縮在嘴裏，但關鍵時刻彈出後卻接近身長的舌頭。

而這條舌頭的内部，長有類似蛇的軟骨，可以讓它像章魚的觸手一樣靈活時，還兼具極大的力量。同時，舌頭的表面還長有無數類似貓科動物舌頭上的，用于剔除骨頭上的肉渣的硬質角質構成的尖刺，平時收縮隻有在使用時才會彈出，其中最長的甚至将近20厘米，那滴着口水的模樣讓人看着發麻。

這樣的生物能進化成文明的原因之一，便是那有力能夾住舉起上百公斤重物的大颚，配合這靈活帶刺的長舌，取代了直立行走的雙手對工具的加工，而且在文明早期的石器時代，這樣的身體結構，加工起工具來，甚至比雙手更方便。

而另一方面，因爲那條能舔遍全身的舌頭取代了手，這樣的進化路徑，導緻這種生物的味覺十分強大的同時，也讓舌頭上有着極多的神經元，讓它愈發靈活。

如果說舌頭本身是一條大觸手，那那些可以依靠充血鼓漲移動的尖刺，就是小觸手。

這就導緻它們的造物非常奇葩——就拿飛船來說，人類飛船的駕駛位，是座位前面的操作台上，放着搖杆以及各種按鈕，周圍是儀表盤，但這個種族，卻是一個趴位（四肢趴下更舒服），臉前面一根中間空心，四周管壁上貼有類似按鈕。按鈕的主要标示，也不是通過視覺，而是通過味覺劃分，感應到後再通過舌頭上的尖刺按。

所以，當它們駕駛飛船的時候，一般會先趴下，把嘴怼向空心管，将其吞入深喉中含住，再把舌頭伸進去，那體位……好吧，畢竟不是這個文明的生物，宇空怎麽想都覺得别扭。

以舌頭替代手的智慧生物，已經足夠神奇了，但是……一如既往，更加神奇的還在後面。

是這種犬類生物相互間的溝通方式。

它們的味覺和嗅覺很發達，但是視覺卻很差。其眼睛，就像地球上蜘蛛，蠍子等生物一樣，進化得很不完全，視力差到幾乎隻能感應光亮的變化，但并不意味着，這種生物就是“瞎子”

——因爲，它們感知外面的世界的方式，靠得并不是視覺！

而是……

“像蝙蝠，海豚一樣，發射超聲波嗎？”

宇空不由地想到了之前用心靈偵測，幾乎在忽略不計的一瞬間掠過那艘曲速飛船的時候，在其中看見的那兩點紅芒。當時，他以爲這是這種生物的眼睛，其實不然。因爲它們的眼睛，是像蜘蛛一樣長在頭頂的，而且向内凹陷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兩點紅芒，其實是每個約莫葡萄大小，環繞了腦袋一圈，總共有十幾個的肉瘤，每一個都是一個能發射，并且兼具接受超聲波的，原理類似聲納但卻更加精準的特殊器官。

這樣一來，它們就能在腦海中生成同人類眼睛所見的畫面類似的場景，進而産生抽象思維了，彼此間也通過特殊頻率的超聲波交流。

如此進化方式，不可謂不讓人驚歎，唯有感慨一句，宇宙之大，無奇不有。

隻可惜，再神奇，這個文明的生物，現在也逃不了被毀滅的命運了，戰争失利，導緻它們的主力幾乎全軍覆沒，後面的這波生化危機，又滅絕了它們的絕大多數族群，隻剩下不到一萬的族群，拿着簡陋到甚至是冷兵器的武器（套在舌頭外頭的尖刺什麽的，自行想象），龜縮在角落裏艱難地抵禦着噩夢軍團的進攻。

其中，一大半還都已經感染過孢子了，雖然因爲治療及時沒死，但也就剩一口氣，隻能躺在維生倉之類的設備裏勉強吊着命而已，讓精英已經死傷殆盡，隻剩下不到兩千的抵抗力量的狀況，由于帶着這群老弱病殘而雪上加霜。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然無視善意發動戰争，那就得做好打不過被毀滅的準備，你們不過都是自作自受而已。”

冷酷無情地感慨一句後，宇空在識海中，一條條地将接下來的計劃拟定而出。

“等會兒想辦法盡可能地多收集一些這個文明留下的造物，特别是武器和工業生産線，這些都是我的戰利品，全部拆下來打包帶走，彌補下我的黑科技損失……民用物和廢渣也不能放過，因爲怎麽說它也是個二級半文明，比我高，裏面蘊含的科技肯定價值巨大……”

“另一方面，雖然數據庫被破壞了一些，但大體還是好的，看看能不能恢複，這樣一來裏面的數據，特别是那些完好的科研資料，就能減少很多我沖三級的彎路了……”

“還有這顆戰星，雖然因爲航行太久，資源貧瘠了些，連地殼内部的物質，甚至地殼都快給這個文明的元素衰變爐，和之前那一發人造恒星耗光了，但正好溫度降下來了，如果動力系統修不好就全吞了當養料罷……”

“哦，還有這些生物，也有價值，就這麽全吞了當養料，就收獲那一點對基因庫而言，幾乎微不足道的基因代碼實在是太浪費了，反正剩的也不多了……嗯，幹脆都抓回去圈養起來，給互動區做實驗，當研究素材好了，以後說不定還能吸收一些進矩陣……不過，短時間内可不能讓它們開竅，幹脆先把大腦的智力區破壞一部分，丢動物園之類的地方給人參觀激勵下士氣，或者發給居民當寵物好了……哎，或者用它們的克隆體造個獨立的小矩陣，做社會實驗怎麽樣……”

……

接下來的事，通俗點講，就是不把這個文明的内褲都給它拔幹淨，宇空是不會離開的，不過思緒中的寥寥數語，他就徹底判定了對方的死刑。

這就是宇宙中戰争的殘酷，一旦失敗，就将失去一切，甚至是作爲文明最後的尊嚴的被徹底毀滅的結局，淪爲案闆上平置的一塊勝利者想怎麽剁，就怎麽剁，想死還死不了的肥肉。

接管噩夢軍團，逐個逐個地攻破對方的“根據地”，沖進去用專門爲它們特制的麻醉劑，将幸存的智慧生物撂倒活捉帶走的同時，逐條逐條地，宇空也開始按計劃對這個已經被毀滅的文明進行着最後的掠奪。

而越來越多的關于這個文明的社會的信息，随着它們留下的科技造物一起，被陸陸續續地，一條節一條地彙集過來。

首先，是它的名字。

由于根據破譯的文字信息，這個文明用于自稱的詞，是一句類似“老子天下第一”的意思的話，叫着别扭，宇空很幹脆地根據它們生物那蝙蝠與犬類動物能力的集合，給它安了一個名字：

蝠犬文明。

對于那些智慧生物，他也稱呼它們爲蝠犬。

蝠犬文明的大體社會結構，同宇空猜測的一樣，跟曾經地球的人類差不多，有政商軍等社會各階層，科技發展也和人類的經曆差不多，隻是……因爲某些先天不同的緣故，導緻了一部分差異。

比如，由于經常要用到舌頭作爲替代手的工具，很容易将細菌，病毒等物吸入體内，長此以往下來導緻蝠犬們的唾液中含有酸性很強的殺菌能力，本身抵抗方面，也因爲出于防備病菌侵入體内，進化出了含有大量能殺菌的銅離子，主要成分之一爲硫酸銅的藍色血液。

這導緻蝠犬文明的生物的抵抗力極其變态，因爲與絕大多數疾病絕緣導緻其曆史上幾乎沒有爆發過瘟疫，内科醫生這個職業完全就是稀有動物，而且負責的也多是寄生蟲一類的疾病——當然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種特性導緻蝠犬因病減員的情況很少的同時，也導緻它們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最後這才在宇空那無視它們的抵抗力的孢子導緻的生化危機下，崩潰得那麽快。

再比如，用聽覺，即發射的超聲波的反饋，而非視覺作爲主要信息接受方式，帶來的不同。

首先，它的文字，是有着實體存的真?方塊字，是一個個造型古怪，但是有着細枝末節變化的三維實體塊。早期時候，通過蝠犬吃入泥土，用舌頭和利齒磨碎後再通過唾液黏合而成，而到後來則轉變成了依靠帶磁性的小型機器人聚合而成（尼瑪，好惡心有木有）

這種文字，雖然用視覺識别起來比較費勁，但用超聲波卻十分方便。

而靠超聲波穿透一切的觀察方式，也導緻蝠犬文明的思維迥異，其中最大的體現之一就是，在文明的從原始社會以來的發展途中，特别是戰争中，幾乎就沒有視覺隐身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類似噪音幹擾或者聲波阻隔屏蔽的隐藏模式。

隻是，因爲超聲波隻能感應形狀，不能感應顔色，再加上蝠犬們那可憐的隻能感應光亮變化的視覺，也給它帶來了緻命的弱點——這就是它們的飛船不進行隐形處理，偵察系統也極度落後的原因。

雖然經曆科學，特别是生命科學發展後，蝠犬文明的科學家也研發出了能将視覺信号轉變爲腦海中的場面的産物，但因爲文明的生物們不适應這種畫面（這很正常，因爲接收信息的方式不一樣，如果有一天給人類弄上像蝙蝠一樣的靠超聲波辨物的設備産生的畫面，一樣不适應），沒有民用普及，隻是在觀測太空等地處真空，超聲波無法到達的地方的時候才會使用。

當然，也不能說這種先天條件帶來的發展模式不好，因爲在某些方面，它也爲蝠犬文明帶來了優勢，而其中之一，就是導緻它們對概念起源于聲波的原理，震動，共振等方面的科技十分發達。

之前摧毀智子的舉動，根據數據庫中的記錄顯示，是蝠犬文明因爲自己也有研發這種東西的設想，猜測到對手使用了智子并推測出發現艦隊的它就在附近，然後利用了一種跟宇空像全球廣播時候所用的，通過引力波引發實物共振發生的技術很類似的手段，引發智子本身共振，造成其内部篆刻的線路損毀才摧毀了它。

而這種利用引力波的技術再往下延伸，就是探測裝置，即讓引力波變成與蝠犬文明的生物契合度很高，等同它們能在真空中使用的“超聲波”的手段！

簡單點講，這樣一來，帶來的效果，恐怕就跟宇空的心靈偵測很類似了——而且，範圍還會更廣，隻是細節上沒有那麽清晰罷了。

這也讓宇空後怕不已，不由地慶幸，蝠犬文明還沒成功研發出這種技術，否則他得以翻盤的信息獲取優勢就不存在了，之前的戰争裏雙方的位置恐怕也要換過來，被打爆的恐怕應該就是他了。

收獲蝠犬文明的科技，社會梗概的同時，宇空也在探尋另一樣東西，即這個文明對他發動戰争的原因。

這裏面，有這個文明本身就自帶的一種傲慢，即和曾經地球上的人類中心論相比，基本是換湯不換藥的視自我爲最高貴的思想催促，但更重要的卻是……

“什麽？！”

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在從蝠犬文明的數據庫，抑或捕捉的蝠犬的大腦中掃出的關于這方面的信息，讓宇空陷入了極度的驚恐中。

——就好像，一個本來就怕黑的人，在走夜路的途中，看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