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一條都不行！”

和剛才一樣，又一名發言者站出來義正言辭地反對道。

這是一名女子，卻有着不似尋常人，偏向嬰兒的粉質膚色——這說明了她的身份，新生代。

如果從胎兒起，肉體就一直泡在珍珠貝号的營養槽中，膚質會因爲一直沒有與外界發生接觸，而一直保持這種嬰兒質，如果在矩陣中不修改形象，是會體現出來的。

而這名女子還有的一重身份，就像她的外貌一樣奇特。

“邁娅，特别制造加入矩陣中生活的克隆人，生物文明技術，及生物文明社會形态假想資深研究者，同時還對心理學及曆史學頗有興趣（注：因爲記憶遺傳技術，已經沒有教育這個行當了，所以矩陣裏的人各個都是全能的人才，所以介紹的就是興趣而不是經曆了）……”

識海中閃爍過這名女子的信息的時候，讓宇空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釋然了，畢竟互動區的選拔早就做到真正的教育公平，有教無類了，克隆人能過選也沒什麽稀奇的。

“你這是在開曆史倒車！”一上來，邁娅就先給莫劍鋒扣了個大帽子“你說哈尼的建議是倒退，但你的又何嘗不是？而且比它的更厲害！”

“這些事，是好是壞姑且不提，但你可知道，即便是在曾經地球上的絕大多數國家，哪怕是在末日之戰前最極端的那幾年裏，都沒有以法律的形式把它們列入違法行爲！”

“還有你說的自由，我看你對自由的理解有問題吧？”她接着道“是，我承認絕對的自由是會帶來混亂，但是，相對的自由應該是在理性支持下的自由！”

“這種自由概念比較抽象，解釋起來比較困難，但通俗點說就隻有一句話，那就是四個字，關你屁事！”一字一頓地強調後，邁娅也反問道“那些事情，我想請問礙着你哪一點了？莫劍鋒先生？”

“你既然不喜歡你說的那些事，可以，去選擇你想要的那種生活方式啊，沒人擋着你。雖然像你這樣保持傳統的人現在很少，但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快一萬了，敢問有什麽人阻礙你們，傷害你們，或者歧視你們的生活方式嗎？”

“完全沒有！”一聲怒吼“在矩陣這個世界裏，我們每個人不分膚色，種族，信仰，也包括選擇生活的方式，完全平等，沒有任何方面的歧視，或者是曾經地球出現過的那種本意是好的，但是走歪了的惡心的反向歧視，每個人都能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活！”

“這才是自由的真谛，不管是像你這樣的人群還是像我們這樣的，都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并且做到相處融洽，而我們既然沒有傷害到你或者做礙着你的事，你有什麽權利，什麽理由去禁止我們的選擇？就僅僅是因爲你看着不爽？那我現在看你的生活方式不爽我能讓組長抹殺你嗎？”

連篇累牍的辯駁後，場面再度安靜下來。就像剛才他把哈尼被辯駁得體無完膚一樣，現在，莫劍鋒在邁娅這裏也吃憋了。隻不過，他的個性，可并不像哈尼那樣，被說趴下了就會認慫。

“你……我隻告訴你一句話，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認爲自己有責任……”

沉默許久，一句陰冷的話語，從唇齒間擠出。

說完這句話後，如同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一句嘶吼，從莫劍鋒的嘴裏吼出：

“我告訴你，你們……”

不過，卻被一陣“當當當”地聲響打斷了。

“安靜！”

坐在總講台上的宇空，憑空變出了一把法官用于在特定時候維持法庭秩序用的錘子，連續敲打着，伴随着一聲厲和，打斷了莫劍鋒的話語。

如果讓他這麽吼下去，宇空知道，所謂的會議肯定會變成一場罵戰，甚至因爲沖動發生鬥毆事件——畢竟這裏的每個人，在互動區爲了方便研究，可是被宇空賦予了能随時憑意念制造虛拟工具的能力，沖動之下突然變出把刀，甚至槍炮出來，絕對不是什麽奇怪事。

雖然對于智囊團每名成員的個人思想，隻要不犯戒，宇空就很包容，并允許他們自由發言，但他可不允許會議變成曾經地球上某些民主道路點歪了的國家，那種國會天天上演全武行的混亂德行。

所以，這種事情必須在第一時間遏制，何況……能鏈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靈，宇空在莫劍鋒的心底看見了許多不好的字眼，比如X那啥啊之類，就更不能允許了（你懂的）

在他的維護下，苗頭很快被遏制了，而後續方面，雖然這種事擱在以前雙方肯定是妥妥地要結梁子了，但能通過他的考核成爲追随者，又能通過考核進入互動區的，在心性上可不是小肚雞腸之輩，不用太過擔心，過幾分鍾就“相逢一笑抿恩仇”了。

二人臉色恢複正常，會議繼續。

到現在爲止，已經有兩人提出建議了，并在理論上都說得很有圈點之處，但是在宇空看來，這兩人的建議，其實是兩種極端，一個認爲經濟萬能，希望用經濟解決問題，另一個則是認爲主觀能動性萬能，無非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的高配版。

在宇空看來，這兩種方式其實殊途同歸，在宏觀上看外乎希望社會回到過去，隻不過哈尼希望回到的是資本主義高級階段社會，莫劍鋒希望回到的……嗯，雖然他不想改變生産力，但這種思想，就像邁娅說的，連曾經地球的清洗之戰前幾年都沒這麽極端，這種把道德法律化，實質上是意氣用事的做法，完全是封建神權時代才幹得出的事情。

如果像哈尼說的去做，矩陣将會變成一個微縮版的爾虞我詐的地球，甚至會再次誕生出遊碼那種怪物，最後，如果宇空不幹涉必然走向毀滅；

而如果說這種選擇，還能續一陣的話，莫劍鋒的那種做法，不說其中的某一部分，比如不再制造新的克隆人就破壞了宇空做社會實驗的利益，如果宇空真的全盤采納了，那更是連續都續不了了。

一旦他這麽做，矩陣就會徹底亂套，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好不容易擺脫地球上的各種諸如種族，國别，信仰等分歧帶來的歧視，而建立起來的平等，會蕩然無存，人與人之間将不再有信任，思想也會畏畏縮縮，變成一個嚴酷的高壓地獄。

而直接受到沖擊的，就是邁娅這種目前在總體中僅僅出現于小規模測試，而加入的克隆人。

“難怪她反應這麽大……”

宇空默默地想。

上面兩種試圖用過去的思維方式，去解決現在的事情的辦法，在宇空看來都是不可行的。

不知道，沒有受曾經地球直接影響的人，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答案……嗯，問問她好了。

“532号互動區研究員（邁娅的編号），看你這麽激動，請問你有什麽建議嗎？”

接着剛才的話，他随便找了個切入點問道。

“當然。”下面答道“不過，在此之前，組長，我想先問您幾個問題。”

“什麽？”

“我們現在的社會，按照曾經地球留下的學術術語，應該屬于共産主義時代，而您現在擁有的生産力，也就是科技水平，按照您繼承的外星文明的分類标準，應該屬于二級文明高級階段，準備開始向三級文明沖刺，那麽……”

“您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的社會，其實不是真正的共産主義社會，因爲，假如……注意，我是說假如……”她格外強調道“假如這矩陣中的一切，放到現實裏，您是否覺得，以您目前的手段，其實它們中的絕大部分，比如現在的生活水準，這樣的每個人獨特的生活環境，還有幻想區中的很多其實隻要一個樣子貨就行的場面，其實都是完全無法實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