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您……爲什麽！”

烈火焚身的劇痛中，喬治亞沙啞地嘶吼着，化作一具在烈火中灼燒的骷髅，跪倒在地。與此同時，現實中，儲存着他的那具肉體的倉體中，血肉翻滾，無數孢子順着營養管湧入其中，紮眼間就将他的肉深處蠶食得連一塊渣滓都沒剩下。

這，就是宇空的抹殺懲罰！

矩陣運轉的100餘年中，雖然撞雷的不多，加起來總共就隻有對總數而言不過九牛之一毛的300來号，産生諸如想聚衆造反，故意犯罪破壞矩陣秩序等危險思想苗頭，經多次警告後還屢教不改的人，但那抹殺瞬間的畫面，早像烙鐵一般，刻印在了每個矩陣居民的心裏。

廣場上，原本變得喧鬧的人，瞬間鴉雀無聲，人們仿佛大災面前，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巨眼的出現，無疑代表着宇空這位對他們而言等同神靈一般的存在親臨，那随着它出現變得湧動的天氣，以及頃刻間被抹殺的領袖喬治亞，更是代表着這位神靈的心情很不好，那會不會……

“求聖主饒命，我們不敢了……”

就像剛才一樣，有人第一個跪了下去，隻不過話語換成了求饒。

然後，依然像剛才一樣，羊群效應下跪下的人越來越多，帶着哭喊的求饒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但是，它們換來的并不是祥和，而是向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的事态。

“啊——”

人群中，又有好幾人像之前的喬治亞一樣，發出殺豬般地慘叫後憑空自燃起來，被宇空抹殺。

“安靜！”

随着一聲厲和在進化之都中響徹，場面再度安靜下去，沒有人膽敢再發出一絲聲音，再弄出一點動靜。

然後，頓了頓，那威嚴的聲音，開始了訓話：

“生化矩陣中的居民們，你們都被騙了，被喬治亞及其黨羽利用了，他們妄圖通過煽動你們的民意，對我進行要挾，符合第21項危險思想特征，現已被我按照規定抹殺！”

“剩餘人，念在你們被騙，我對你們的行爲既往不咎，所以等一會兒，請迅速離開廣場，回去做該做的事吧，但是……”

話到這裏，略微有些停頓，然後又一聲像剛才巨眼出現時候的那種長歎，響徹四方。

“我對你們今天的表現，非常失望，請所有此次事件的參與者，都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

說完這句話後，巨眼就消失了，隻留下滿廣場的人們面面相觑，相互對視一會兒後神色突變，以一個接一個的憑空消失這種方式作鳥獸散……

……

此時，外面，現實世界。

在牛郎星系忙碌着建設的同時，宇空也不時地關注着生化矩陣中的狀況發展。自作爲将來的進化方程式中的知識解鎖完畢後的靈感來源，同時，也是爲了探清文明日後的發展探路的生化矩陣建立以來，宇空極少對生化矩陣中人們的生活進行幹涉，也幾乎不在矩陣中現身，給予了生活在其中的人們極大的自由。

其中的人們，特别是那些已經進入了互動區的，也并沒有讓他失望。甚至，在現在這距離進化方程式中的知識用完，還有不知多長的一段時間的時候，都發揮了一定的意料之外的作用，比如彌補了一部分因爲科技發展方向不同，方程式中并不包含的機械文明側科技。

根據一直以來的觀察，矩陣中的發展曆程，大抵是這樣的：

根據矩陣的内部時間，它已經運行了102年了。

最開始時，由于裏面的生産力水平僅僅與地球差不多，矩陣中的那個由20多萬追随者構成的社會，大抵就是一個曾經的地球社會的微縮版，有政府機構，有法律，有貨币，地球該有的絕大部分職業也是一樣不少。

除了生活在裏頭的人，隻要不犯戒被抹殺就永生不死（注：是真不會死，哪怕在現實區也是如此，死于謀殺，意外，戰争等非正常死亡都不是真死，事後會被複活，但如果殺他們的人是那種覺得人不會死，就在現實區大殺特殺以滿足自己破壞欲，極度破壞社會穩定性的變态殺人狂，會因爲思想犯戒被宇空抹殺）這個虛拟世界的共用因素外，它與地球并沒有什麽不同。

而且，在宇空爲每個人免費開放，包含從地球拷貝的所有知識，以及他的進化方程式解鎖的絕大部分知識（注：爲了防止威脅，是始終落後一定的比例的）的數據庫與記憶遺傳技術的幫助下，科技發展非常迅速。

很快，它就随着全自動ai技術的推廣（注：矩陣是虛拟的，ai不能直接作用，但裏面的一切是模拟現實的，所以不妨礙進行除了未知的基礎科學以外的研究，當研究出成果後，宇空會在現實中制造相關設備提供給互動區進行測試，成功了再複制反映到矩陣裏），發展到了一種極緻的水平。

嗯，通俗點形容，說這是傳說中的共産主義社會，也不爲過：

福利水平極高，哪怕是地球上曾經最發達的國家也甘拜下風，每個人從搖籃到墳墓（不過這裏基本沒有哈），都享有堪稱無盡的社會福利供養；

犯罪率完全降至于0，除極個别被宇空抹殺的，矩陣中所建立的監獄，已經空置多年；

完全免費，且成本極其低廉（知識随便灌，不過到達臨界點後升級腦容量要看貢獻，但由于現實中身體耗能極低，大腦的很多存儲區被空出來了，目前大多數人的腦袋還是灌不滿的）的教育，消除了社會中天然的不平等，讓人人都擁有了自我實現的知識基礎……

……

由于現在的現實區中，一個人即使什麽都不幹，也能保持很高的生活水平，再加上矩陣本身就是虛拟的，外面又有宇空保護，支撐而沒有任何生存擔憂，馬斯洛需求的前四層不僅全部解決，而且閥門估計都幾乎要爆炸後，人們的需求也就隻剩下了最後一層，自我實現需求。

這種需求，本質上也是一種感受，而就像曾經說的，人本質上，也不過是爲了感覺而活，所以人們的目光也就轉向了另一個地方，幻想區。

自80年前ai推廣後不久，很快，這個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地方，早就成了生活在矩陣中的大部分人們最看重的東西，取代了傳統社會的房子，食物，成爲了絕對的剛需。

追随者想要的感受，大抵分爲兩類：

一類，是各種達到人的思維極限的幻想區中的各種體驗，無需贅述；

而另一類，就是當初他們追随宇空的目的了，見證生化矩陣外面的現實世界中的各種神奇。

在這樣的條件下，生化矩陣中的政治體系，達到了一種非常奇特的狀态：

因爲有宇空這個超規格的，完全不可撼動的天花闆在，加上一旦誰敢有想取代他的這類屬于危險思想的想法出現，輕則受到警告，重則抹殺的懲罰，權勢，這在地球讓無數人趨之若鹜的東西，在這個世界是沒多少人熱衷的。

配合極高的生産力與生活水平，還有記憶植入科技帶來的極高的素養，民主制與自由主義，在這種社會到來後，也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迅速達成地球上所不能及的極限典範。

在矩陣中，人們可以絕對自由地選擇職業，在政治方面，除了地位近乎于神的宇空外，幾乎沒有任何固定的政府職位。任何人隻要想做一個政府職位，都可以參與選舉上位，而如果不想做了，也随時可以辭職。

其中，地位最高的，是那些通過了宇空的選拔，能進入互動區的人——俗話說，天子門前三品官，這裏是最接近矩陣的創立者宇空，這位對追随者們而言等同無所不能的神的地方，而且還能同他進行直接交流，所以哪怕矩陣中的社會已經不那麽等級分明了，他們在人們心中也是最頂點的，影響力最大的存在。

能通過選拔進入互動區，自然是皆大歡喜，即便沒能進入，也無需擔心——輸入知識後，矩陣中的每個人，掌握的知識比地球上的頂層社會精英還要變态，不愁沒工作。

雖然社會對于傳統工作者，幾乎已經不需要了，但還是有很多地方需要缺口的：

科研，高級維護人員，還有幻想區的構建。

特别是幻想區的構建，這是現在這個時段所有追随者的立根之本，所以幾乎每一個追随者都兼職着世界的構建工作，所以在這方面負責總體統籌的，是矩陣中地位第二高的存在。

不過，由于通過選拔進入互動區的，這部分地位最高的群體，注意力更傾向于外面的世界而基本不怎麽管矩陣内的具體的事情，所以，很多時候都是他們，即這些往俗裏說，是“搞藝術”的，把持着矩陣社會的權柄。

社會由這些人控制，擱在以往那肯定亂套了，不過以現在的生産力，運行得也十分平穩，而且發展蓬勃，每個人都過着類似社會終極的，或者就是爲了藝術創作的詩意生活。

多麽美好的社會啊，距離真正意義上，幻想區無限開放的天堂，就隻差一步之遙，追随者們确乎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向宇空遞交了一份滿意的，足夠擁有這份承諾的獎賞的答卷，但是……

“唉，你們讓我很失望……”

如同碾死一隻隻蟲子，抹殺了喬治亞等數人，宇空歎了口氣。

雖然矩陣中的一切，都已經說明人們确乎具備了享有這種社會的資格，但是，在深藏幕後的觀察者，宇空看來，這些都不過是表面上的假象。

他看見的，是隐藏于下的無盡危機。

其實，宇空明白，今天的事情，背後的真相并非那套說辭所言——能随時讀取矩陣中的人的思想的他知道，喬治亞那幾人，不僅沒有任何想造反的心思。

相反，他們對他非常忠誠，所求的，同他們嘴上說的一樣，爲的是幻想區。

那帶頭下跪的舉動，無非就是像過去舊社會時候，虔誠的宗教信徒希望通過宗教儀式祈禱，希望能通過取悅神，以換取一些于神而言微不足道的回報——隻不過，在這裏，宇空這個神，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傳說，是真實存在的罷了。

但無奈，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本來想拍個馬屁，結果卻拍馬腿上了。而這，就是宇空所見到的危機所在：

曾經，宇空選拔這些追随者的時候，最看重的一條，就是具備獨立思考的理性。因爲，這一條特征不僅是能保證快速适應各種環境的最大保證，也是将來需要他們的時候，能确保宇空需要的靈感質量的保證。

簡單點說，就像過去英明的皇帝需要的，是能将逆耳忠言的賢臣，而非隻會阿谀奉承拍馬屁的廢物小人一樣，如果這些人把宇空當作神來崇拜，整天隻會投他所好，看他臉色行事，那社會，也就失去他想要從中獲取的靈感節點了——因爲，科學的進步一直以來都建立在不斷地推翻智商，創新靈感節點産生的前提，就是要敢想，敢做。

連想都不敢想，那就像過去的神權社會一樣，人的思想其實就被框死在一定的範圍裏了，無需他們想，宇空也就完全可以預知他們從一秒後到一萬年後的所有想法了，那還談什麽在變動中産生的靈感，談什麽創新？

這樣一群隻會阿谀奉承的奴才，宇空是不需要的，因爲如果追随者都變成這樣，那還不如一個都不帶，全憑噩夢軍團算了。

所以，當初選拔的時候才會有那三道步驟，并且首先篩掉的就是那些無底線獻媚的；這些年，他很少幹涉矩陣中人們的生活也是這個原因，爲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激發這種潛力。

但接過去……老實說，宇空也不知道，爲什麽一直極力避免，還是出現了這種事——都是學識比愛因斯坦學識還多好幾倍，智商也高還幾倍的人了，怎麽還幹出了跟他走前，地球上産生的那些信徒大多是文盲，半文盲的邪教一樣的愚蠢至極的舉動？

而且，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居然是幾十萬人同時幹出，其中的大部分還是從來沒受過地球影響的純粹新生代，這讓宇空隻覺得……

“真是日了狗了！”他實在找不出能形容現在他的心情的詞了“難道真應了那句話，人數每多一萬，智商就下降一半嗎？”

這讓他感到十分無奈。

這樣的思想氛圍下，本來打算無節制開放的幻想區，自然是不能放開了。不然，宇空估計，以這幫家夥的這幅德行，進去後不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而徹底出不來了，就是遲早有一天感到厭倦，大批大批地産生自殺的想法。

由于涉及人數過多，爲免事态惡化，思索半天，他也隻能找了個借口把那幾個帶頭的抹了，希望人們能回去，在好好反省後别再幹這種傻事。

想徹底避免這種事，必須對症下藥，找到病根在哪。但是，這種問題背後的答案，屬于根本不講基本法的第三類科學問題，不是靠計算力能推演出來的，所以……

“罷了，還是召集一場會議，問問我的智囊團的意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