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化之都中心廣場的統一集會,向我們至高無上的聖主,宇空傳遞我們已經完美地完成了過渡期的測試的消息,請求他爲我們全盤開放幻想區的申請!”
特别地,露雨強調道。
“這是關乎我們所有人的大事,你怎麽能不來呢?”她接着道“你也知道,聖主能看見我們的思維,到時候他肯定會在我們提出申請的時候對我們每一個人進行一番探查後再作定奪,說不定……”
“說不定當時你腦海中所想的信息,就是那關鍵的一份呢,所以……”
急沖沖地最後留下幾個字,她把聯絡挂斷了:
“快點來吧!”
從視頻中的表情看,露雨很着急,她所在地的背景中,身後也還有無數人也帶着那種表情,但是……與這些人的焦急相比,赤焉反倒不緊不慢。
帶着猶豫的腳步,向着露雨說的地點微微挪動兩步,卻又緩慢挪動回來。
“算了。”
他作出了決定。
在赤焉看來,所謂的集會,還有什麽讀思想之類的說辭,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爲,他知道,宇空其實無時無刻都在監察着他們所有人的思想,特别是赤焉還親眼看見過的一次,有人因爲在思想上出現了纰漏,被當場抹殺,直接就仿佛空氣一般消失了的場面,更是能作證這一點。
既然随時都能看見思想了,所謂的“集會”時候讀取思想,完全就是脫了褲子放屁的無稽之談。在赤焉看來,反倒是這些追随者們,借機聯合起來向宇空逼宮的意味多一些。
雖然同所有人一樣,赤焉做夢都希望有朝一日幻想區能無限地開放,但是,在他看來這種事完全是樹到橋頭自然直,等他們表現好了,宇空自然會像承諾中的那樣爲他們開放的,硬求是求不來的。
甚至,隻會起到反效果。
想起那位自己曾經被抹殺的同事,他不由地打了個哆嗦。這種事,赤焉管不了别人,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少參與爲妙。
雖然,這可能會引起露雨的反感導緻關系告吹,不過……沒關系,現在這個時代,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反正自己跟露雨好上也還沒到兩星期,再找一個,不過分分鍾的事。
不再瞄望集會點的方向,赤焉向家走去,心底繼續起剛才的計劃來:
多輸入點知識,适應,熟練,然後去參加考試……嗯,就這麽做,到家後就輸入。
而這時候,進化之都,中心廣場。
這裏,是這座城市的政府,也是核心所在,此時此刻,足有六七十萬人,正密密麻麻地簇擁在廣場上,熙熙攘攘地積在一起。
“安靜!”
突然間,不知從哪傳來的一聲厲和,讓氛圍頓時安靜了下來——放眼望去,隻見廣場前方,一座演講用的站台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此人穿一身黑色西裝,身材高壯魁梧超過一米九,一張英俊白皙的,典型歐羅巴帥哥的面容,看着不過二三十歲。但是,在氣質中,他卻帶着這個年齡段所不具備的成熟,從一雙深邃得仿佛深淵的眸子中顯現——這在矩陣中,同樣常見,因爲即便是在現實區,每個人在進入前也可以自由地選擇形象,而不用沉睡在現實中的自己的身體的樣貌,再加上永生的概念,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邊人已經有多少歲了。
話一說出,經擴音器傳遍整個廣場後,整個場面就瞬間安靜下去。
然後,見此狀,喬治亞,這出場的金發青年,也是被推舉上來的,現任生化矩陣中所有人類的領袖,代表,清了清嗓子,開始發話:
“在場的所有同胞們,看看你們的周圍,那是經過我們将近100年的漫長建設,在矩陣這個與衆不同的世界中終于建成的烏托邦,請問,你們對我們共同努力取得的成就,感到滿意嗎?”
“滿意。”
下面異口同聲地答道。
随後,演講繼續:
“好,你們的滿意,就是我最大的欣慰,我相信,這同樣也是聖主最大的欣慰……”
他道出了這個稱呼,并且對那兩個字格外強調。
聖主,這是生活在矩陣中……不,早在矩陣建立完成前幾年,在地球上就開始使用的,對宇空的稱呼。盡管對于這個神棍(邪教)氣息濃厚的名字,宇空感到有些反感,還親自表達過聲名,但無奈人們就是喜歡這麽叫,所以,後來他見反正這也不是侮辱性的稱呼,幹脆也就不管了。而自不知誰開始喊起來後的“聖主”,就這麽開始流傳起來,越擴越廣,最後在矩陣中都演變成了人們對他最常用的稱呼。
“聖主所希望的,就是我們能夠在這片新的,遠離凡塵的土地上,安居樂業,重獲新生,現在,我們做到了,無疑會讓他感到欣慰,所以,各位,我相信,現在,也應該是我們獲得我們該得的那份回報了,對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叫喬治亞的領袖,說的是什麽
——無限制地,爲他們開放幻想區,讓所有人真正地過上要什麽,就有什麽的天堂式生活!
此話一出,自然引發了人們的懷疑,人們開始相互對視起來,不知自己這麽想是否正确,臉色也變得擔憂。
但是,在思索一番後,大家夥的神色還是變得正常了——因爲,當初寫得明明白白的規定手冊中說過,想要進入幻想區,并不屬于禁令中的危險思想,何況……
試問,誰不想呢?
如果這種事情也算犯禁,那在随時能抹殺他們的宇空的監視力度下,矩陣中早就剩不下幾個人了。何況,當初宇空也向他們承諾過,如果有一天他們完成了過渡,就會爲他們開放這項禁制。
現在,看看周圍,這近乎完美無瑕的社會,也應該算完成任務了,所以……大家一塊兒求一求,也不過分吧?
“對!”
不知是誰喊了第一聲,然後,依然在那萬年不變的羊群效應下,這樣的呼聲,此起彼伏地在廣場上開始響起,讓廣場再次熱鬧起來。
這一副場面,讓講台上一直洋裝鎮定,但衣服卻早已被汗水打濕的喬治亞,也頓時舒了口氣。
“靜一靜,靜一靜!”
他再次出來調節氣氛,在場面再度安靜下去後接着道:
“我相信,這份獎勵,聖主已經爲我們準備好了,因爲這對于他偉岸的力量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九牛之一毛,但是……”
話鋒在此突然一轉:
“但是,各位,你們也知道,最近我們剛剛抵達前進中的第一站,牛郎星系,一路舟車勞頓後的聖主日理萬機,正在忙于建設,恢複他的力量,所以沒有在意我們單個人的需求,也是很正常的,不過……”
話說到這裏時,這家夥突然“撲通”一聲地跪了下去,揚起手在講台上磕了長伏不起的響頭,在将腦袋擡起後,高呼道:
“一個人的呼聲很微小,他聽不見,但一群人的呼聲,他一定能聽見,所以,今天,就讓我們一起聚在這裏,共同向聖主祈禱,求他賜予我們這份恩賜吧……”
“請求聖主,将這對您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的獎賞賜予我們,讓我們永遠幸福;請求聖主,将這對您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的獎賞賜予我們,讓我們永遠幸福……”
随後,喬治亞仿佛成了磕頭機+複讀機,就這麽在講台上,衆目睽睽下一遍遍地重複着那狂熱教徒朝聖式的膜拜舉動。
他的舉動,着實将在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能來到這裏,加上又受了這麽多年的各種教育,早已是學富五車,每個人基本都心高氣傲,所以下跪這種封建時代,甚至奴隸時代的舉動,基本所有人都是嗤之以鼻,對下跪者大都也是看不起的,但是……
如果跪的,是對他們而言,等同神靈般的宇空呢?還值得嘲笑嗎?或者手,誰還敢嘲笑?
沒有人敢否認這個答案,因此……
“請求聖主,給予我們恩賜!”
安靜的廣場上,不知是誰突然喊了跟台上喬治亞喊的一模一樣的一句,直直跪了下去,然後……
“請求聖主,給予我們恩賜!”
“請求聖主,将對您根本微不足道的幻想區,賞賜給我們吧!”
“我們将在此,對您獻上真摯而虔誠的祝福……”
……
然後,如多米諾骨牌般,羊群效應面前,下跪的反應就仿佛感染一般,以第一個下跪者爲圓心擴散出去,越來越多,而随着人數的增加,站着的反而由絕大多數,漸漸變成了半數,小半數,少數,成了人群中的另類。
哪怕意志再堅定的人,也因爲見身旁的人都跪了,自己反而站着得舉動,而感覺到一股仿佛被扒光了衣服後站在大街上般的羞愧,跟着跪了下去,磕頭膜拜起來。
當然,也有少數沒跪的,但他們也大都覺得這場面自己在這裏太不合适了,帶着神色複雜的臉色傳送走了。
很快,廣場上,就隻剩下跪着的,那統一的口号洪亮地響成一片,整齊劃一的動作,更是形成一片又一片,如秋天那被風吹彎了腰的麥田的海洋……
……
這次集會,雖然大部分生活在矩陣中的人們都參與了,但也有許多像赤焉一樣置身事外的。
此時,廣場上的人們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作出這朝拜的舉動時,某些非與會者,正在暗處打量着他們,眼神裏充滿了鄙夷。
遠處,内含通往互動區的傳送門的大樓頂上,數個身影,正站在欄杆前,遠眺着廣場上的場景,眼神如打量着一群跳梁小醜。
“這幫蠢貨,要他們跪就跪,難道都是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進來的嗎?”樓沿邊,一名着黑風衣的金發女子,看着遠方的場景,鄙夷地說“還有這麽多年對知識的學習,讓他們現在每一個人的知識儲量,都已經超過地球上曾經的大師大家了,怎麽還幹出這樣的事?到底是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還是真蠢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誰知道他們的……”在她的身邊,一名穿白大褂,留一頭雖然邋遢但卻顯得有些别緻的灰發,戴一副厚實的鏡片将背後深邃的眼神掩飾起來的眼鏡,中等身材的男子道“不過,克萊爾,你我都是跟宇空直接打過交道的人,應該知道他的脾氣,在這樣的事情前會怎麽做的。”
金發女子點點頭:是的,我想……
“哦,不用想了,好戲來了!”
饒有意思地笑着,她正準備說下去,但眼前一副突然變動的場景,卻将思路整個打斷。
隻見,這個一向晴空萬裏的虛拟世界中的天色,突然變得暗淡起來,風雲湧動中,一隻橫貫天幕的銀色巨眼,突然出現在了蒼空正中。
瞬間,一片嘩然。
“是聖主,他聽見我們的呼喚了!”
見此狀,喬治亞一如既往地帶頭歡呼道。然後,人群也在他這領頭羊的帶領下,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場面,無疑很壯觀,各種祝福聲,祈禱聲響徹天際,跪拜的虔誠程度足以讓古往今來的任何統治者龍顔大悅,可是……
“唉——”
他們得到的,卻是一聲悠長的,似乎帶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的,響徹天際的歎息。
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沸騰的人群,如被石化了一般,保持着這一瞬間的動作,僵住了。
“聖主,您……”
領頭的喬治亞,也從這變得詭異的氣氛中發現了一絲不對,停下了自己的舉動。
他想試着向着至高的存在解釋些什麽,但是,就在下一秒,一股焚身的烈焰,突然毫無征兆地從他的體内竄出,在灼燒的劇痛中,将他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