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已經到了一種非絕望一詞無法形容的地步了。

表面上讓人揪心的時局，不多贅述，宇空看見的，是許多隐藏在背後的暗流。

就拿一切依然大抵太平的國内來說，宇空可以清晰地看見，所謂太平，隻不過是一座被強行封死壓制住的火山口罷了，下面各種灼熱的岩漿早已蓄勢待發：

龐大到已經超過兩億，僅僅是靠發的一份隻夠勉強糊口的津貼維持生活，或是被強制遣返原籍，或是被限制在所謂的福利區中活動的失業人群；即便瘋狂删帖，甚至網絡禁言也無法壓抑住，不斷擴散，而且越壓制反倒越高漲，完全就是一個惡性循環的負面情緒；還有所謂的縱使管理再嚴格，也無法遏制的暗流在看不見的角落裏蠢蠢欲動的暗流……

其實，以C國的體量和制度，正常情況下也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遊碼背後那幫家夥搞鬼逼的。

預料很準确，這一年多不在的時間，因爲他的存在形式引發的恐慌的推波助瀾下，大半個世界已經處于這些家夥的控制之下了，在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指使者的操控下，那些已經淪爲其扯線木偶的傀儡，已經開始齊齊針對C國這最後幾個不多的沒有被他們控制的地方了。

以萬公裏計的邊境線上，邊防的壓力與日倍增，幾乎所有的敏感點都已經大軍壓境：西南，東北，正北，東南海域……一處處明顯是挑釁的軍演，肆無忌憚地在國界外進行着。

而在許多國家，很多地方，不管大小國都在發生針對C國公民或族裔的暴力甚至屠殺事件，即便處理及時政府将大部分人成功撤走，但這種大部分國家已經沒有一個本國公民甚至外交官大使在的後果便是在外交上關系變得劍弩拔張；

國際上，聯合封鎖的經濟制裁（準備玩真的，不是罰酒三杯了）這記大招已經祭出，各種針對性的抹黑造謠傳言更是早已成爲滿天飛的家常便飯。

其中，炒得最兇的一條，赫然是污蔑C國與宇空這個“外星侵略者”勾結，存在py交易（某種程度上好像沒錯啊），還把以前很多龌龊的，特别是在生化科技方面龌龊的事，有宇空幹的，但更多的還是遊碼自己幹的，統統當成屎盆子扣出去。

遊碼最臭名昭著的傀儡，曾一度被宇空逼到毀滅邊緣的綠色森林組織也複活了——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還是原班人馬，隻不過……

現在它不叫這個名字了，而是換了一個更“霸氣”的——救世志願軍。

簡稱GSVA（GOBAL S＂Ａ－－Ｖ＂ING VOLUNTEER ARMY）

第三世界的戰亂，即爲這個被扶持的傀儡軍閥所爲，它在挑起的戰争中不斷壯大，從中挑選吸收有着豐富經驗的士兵，在日益混亂的背景中打着“拯救世界”這已經被玩壞了，爛到連當遮羞布都好意思了的高大上旗号。

但依然追随者衆。

各國日益嚴重的社會危機，也是如此一番搞鬼的結果——制裁C國，雖然嘴上說着容易，但現在已經不是一百年前了，以C國的經濟體量斷了大部分往來的後果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己也不好受，很多需要的産品沒得進口，生産的産品也沒法出口，本來就嚴重的失業率激增，民衆生活水平大幅下降，怨聲載道。

長期拖延下去，必然是不能持續的，遊碼的那群人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擺在他們眼前的隻剩下這樣一條解決矛盾道路——戰争！

而且，是世界大戰。

其對象，就是C國，從這一堆堆架勢看，他們是準備調集自己所掌握的大半個地球的力量，進行圍毆了：

在遊碼的操縱下，各國仇恨的民意很快被煽動起來，戰争策源地已形成，龐大的戰争機器也已經開始運轉，很多資源流向軍工廠變爲一樣樣殺人武器。

更有甚者，悄無聲息地彙聚向遊碼控制的黑科技工廠，化爲誰也不敢想象的超級殺戮兵器……

“一群瘋子！”

這是宇空對這些幕後黑手們唯一的評價，因爲哪怕是他龐大無比的詞彙量也想象不出其它的能形容這番舉動的詞了。

感受着感同身受的絕望氛圍，完全沒想到自己當初那一逃會帶來這種效果，宇空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剩下苦笑——如果，他現在還有表情。

這也是殺了龍自省并沒有讓他感到高興的緣故：

殺掉一個龍自省，很容易，但是試問，他殺得了全世界千千萬萬個龍自省嗎？

也許可以，但世界已經被這幫家夥，整成這幅病入膏肓的德行了，把他們殺光又如何？已經太晚了。

現在的情況，如果沒有他這個能幹預的外來存在，估計隻剩下兩種結果了

——要麽，遊碼的陰謀得逞，世界就此被他們征服，統治，堕入永恒的黑暗；要麽，他們與C國在爆發的世界大戰中同歸于盡，人類就此徹底毀滅。

當然，有他實質上也沒好哪去，因爲現在的情況想要逆轉，在宇空看來隻剩下一個辦法——就像中病毒太多了，幾乎要放棄治療的電腦那樣，還殺什麽毒啊，把重要文件備份後就格式化好了。

遊碼與綠色森林組織（現在是救世志願軍了）經營多年，再算上他的存在火上澆油，各種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錯綜複雜的理念早就如同種子一般，根深蒂固地紮在人類的心底了。

古希臘傳說中，有一隻叫做許德拉的九頭蛇，砍掉一個腦袋就會長出兩個，永無止境，這些黑手就像這頭怪物一樣，除非宇空直接把人類全滅了，即便他利用絕對的實力把這些幕後黑手全部誅九族消滅，在留下的遺毒作用下，隻要他一走，或者稍稍放松不管，很快就會在這樣的土壤中誕生出新的遊碼，綠林，救世志願軍，或者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阿貓阿狗。

利用絕對的實力，清洗掉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人口，隻留下對他不排斥，也沒有威脅的部分，比如C國這部分，在宇空看來已經是目前（注，還不是幾年後他的大軍到來的時候，那時候情況肯定更壞）最好的辦法了。

當然，他現在也可以現身阻止這一切，先發動一場生化危機把人類整個半殘，或者趁機利用孢子在隐秘角落制造出工業基地，生産無數核彈把世界洗了，就能開心地在軌道太空中像欣賞猴子一樣欣賞全地球都在撿垃圾玩輻射的場景，然後再以“你不接收也得接受”的救世主形象出現就可以了。

但上面的兩個選擇，宇空都不想做。

最後，還有一種選擇。

歸來前，宇空或許還對所見抱有一番憧憬，但看見地球變成這副德行後，他對人類，隻剩下了一種感覺。

失望。

人類淪落到這個地步的原因很複雜，什麽秘密利益集團推進，人性醜惡使然，羊群效應，抑或接觸黑科技導緻的類似兒童提前接觸成人事務而産生的早熟的不良反應……這背後，實質上是一個羅生門，任何能想到的原因基本都有，絕非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

但有一點宇空可以确認——都是自己“作”的。

地球之所以變成這模樣，可沒有外星人或者外因災害在背後逼迫，全是人類自己一手造成，如果非要安排一個負責對象，那便像“雪崩時候，沒有一片雪花認爲自己有責任”這句名言形容的，每一個人類，都難咎其責。

自救者，人恒久之，一切都是人類自己的錯，宇空怎能不感到失望？而既然感到失望，最後一種選擇也很明顯了：

不再管這事，一走了之。

這聽起來很怪，甚至很矛盾，但别忘了，宇空早就不是人類了，也就沒必要遵循人類的規則或行爲方式，甚至思維模式了。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自打自己繼承了賽斯特文明的遺産後，宇空發現，自己在漸漸地異化。

這種異化，比起，更多的，是思想上的：

不知道是擁有了過量的知識帶來的類似學識如海洋般的賢者們的看透一切的俯視視角，還是長期無人交流帶來的自閉，抑或在地球上已經了無牽挂，宇空感覺他所有與人類相關的聯系，比如認同，情感，都在漸漸削弱。

其中，甚至包括那所謂的不共戴天的仇恨。

自繼承了淵庭文明的遺産，開始種田，真正見識到了宇宙之浩瀚後，甚至早在離開地球，乃至更早的M國滅殺三萬大軍後，仇恨，在宇空心底的份額就沒那麽重了。

對殺戮的感覺，也由最開始的爽快漸漸變得索然無味。

他殺了于明豔，殺了傑斯，殺了赫克斯，殺了龍自省……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仇家或仇家勢力，還有像蘇雨倩，章賈偉，A國艦隊司令爲代表的許多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過是擋着路的螞蟻一樣踩死活該的存在，持續的殺戮，早就讓宇空已經厭倦了。

倒不是他厭惡殺人或産生内疚，而是……

沒必要。

就像小孩子喜歡拿開水澆螞蟻玩但成年人不喜歡，不是因爲成年人仁慈而是成年人覺得這種事情很無聊，純屬浪費時間。

殺人殺得多了，就漸漸麻木了，不過是一個個冷冰冰的數字，在宇空看來感覺也就那樣，爽也就爽剛殺完的那一會兒，而且還要浪費時間浪費資源。

與不停地吞噬物質進化，獲取更多的知識，然後探索無窮無盡的宇宙帶來的爽感，不知道差到哪裏去了，完全是螢火與皓月的差距。

是啊，有這麽多可以做的，能讓自己開心的事，報仇，這實質上一直以來都是唾手可得，隻是因爲某些莫名的限制而沒實施，實際上就是一句話，願不願意的事情，還重要嗎？地球上的各種恩怨糾葛，還重要嗎？

人類究竟是生存還是滅亡，跟我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已經不是人類了，何必再浪費時間，浪費資源去關注呢？就像一個人類，誰會有興趣去關注路邊随便噴點殺蟲劑就能消滅的兩窩螞蟻的紛争與恩怨嗎？

最大的蔑視，即是無視，所以，這種态度實質上就是一種蔑視，根源是因爲絕對實力，而帶來的不在乎。

所以，離開就此不管，又有什麽？讓他們自相殘殺，自生自滅去吧！

“我要不要這麽做呢？”

太空，土星軌道，宇空的意識開始猶豫。

縱使他有着無窮的計算力，但很多問題，比如這些，或者哲學上的那些玄之又玄的玩意，不是靠計算力能想明白的——就像很多問題，比如地球變成這副德行的問題，不是科學能夠解決的一樣。

“或者……”

猶豫讓宇空心煩，心神不定中，一個邪惡的想法開始在他的心底滋生：

“或者，我要不要幹脆把他們全滅了算了？”

随着想法的湧起，噩夢軍團中一門門已經建造完畢的重型武器的炮口，在轉動中齊齊朝向了遠方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