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11月。
1年多前,421事件後,繼2039年的331事件後,世界,确乎再次進入了一個拐點。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震驚程度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A國第七艦隊上百枚導彈失控暴走,襲擊艦隊及附近國家駐軍點造成近萬士兵傷亡,北K國實驗的多功能導彈被劫,發生在大氣層内外的戰鬥造成的疑似“核爆”……結合1月那場發生在M國的核爆,及導緻三萬士兵全軍覆沒的對所謂生化怪物的“反恐作戰”,籠蓋世界的陰翳,變得愈加濃郁。
各種甚嚣塵上的傳言中,流傳最爲廣泛的一條,是這樣的——有類似異形的外星怪物,入侵了地球,這一切都是它們作祟。
未知帶來恐懼,很短一段時間内,恐慌,就傳遍全球。
整個世界,也在這恐慌中,愈發糜爛。
E洲各國,N洲,A國。
在這些地方,昔日的國際大都市,再也沒有了往昔的繁華,陳舊而破敗的建築群中,無數的失業者仿佛失去了靈魂的喪屍,兩眼呆滞,地在這鋼鐵叢林中遊蕩,穿行,抑或睡在路邊。
每一個時刻,都有無數犯罪活動在城市中上演,一些陰暗的角落裏,死于吸毒或犯罪活動的屍體成堆,即便高度被成群的蒼蠅蓋滿後也無人問津的數不勝數,遊行的人群在街上憤怒地喊着口号,将政府部門等處圍得水洩不通。
“禁止基因改造技術!”
“抵制人工智能!”
“增加福利保證!”
“我們要工作!”
“停止隐瞞,公布真相(宇空搞的那檔子事引起的恐慌)”
“XXX屆政府下台!”
一個個這樣的口号的呼聲中,許多地方騷亂在上演,暴力事件愈演愈烈。
A洲西部,F洲,S洲,廣大第三世界。
在這些地方,這些本就不平靜的這些地方,變得愈發混亂了。各種各樣的極端組織應運而生,許多國度已徹底淪陷爲黑社會與恐怖組織的樂園,各種錯綜複雜矛盾下的沖突也愈演愈烈,甚至連維持基礎的秩序都成了奢望。
四處開花的戰場中,一些往日裏禁忌的武器,已經開始宛若家常便飯一般出現:毒氣彈,細菌彈,甚至是某種程度上比核彈還恐怖,爆炸後隻會造成永久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的用于污染的髒彈,或者基因定向武器。
屍橫遍野,餓殍遍地,凄厲漫天的慘叫聲中,無數的生命逝去,戰俘營中,無數扭曲,畸形,殘疾的人在哀嚎,将這些地方變成了一座座人間煉獄。戰火在蔓延,情況已經不能用慘字形容了,但是……
就像這句話,世界上永遠不會缺乏當炮灰的人所言,這些地方的人們依然前赴後繼地加入戰争,往往因爲一兩句所謂的口号或是完全就是謊言的忽悠,就拿起武器奔赴戰場,猩紅色充血的眼睛仿佛在說明,他們确乎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
A洲東部,C國境内。
如果要問,世界上是否還有地方是淨土,答案是,有。
但是……
也就這裏所處的A洲東部地區,以及少數完全與世無争,小國寡民的人口甚至沒有大國一個城市多的發達國家了,而且所謂“淨土”的标準,也就是社會基本穩定,普通人有生命安全保證,生活勉強過得去而已,非常之低。
事發後,就連一向風頭最小的國内,都受到了波及。
雖然因爲管控嚴格,沒有什麽大規模犯罪,遊行示威帶來的混亂,但氣氛卻無比壓抑。
一座座城市中,裝甲車與武裝直升機在巡邏,城市中的主要制高點都布置了狙擊手,晚上7點半後就實施宵禁,彌漫着肅殺的氣息下沒有人敢在街上駐足停留。
羊城,華農大。
臨近冬日,天黑得很早,還不到六點就已經十分昏暗。路邊,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個身影,在晚飯後急匆匆地走過。
作爲一間全國聞名的重點大學,特别是在這場風波中最容易受到沖擊的生化方面技術的佼佼者,政府對于這裏的安保還是很重視的,派遣了一個連的兵力駐紮在學校裏以備不時之需,每天外面還有裝甲車定時巡邏。
在這樣的氛圍下,所謂特殊時間特事特辦,學校的管理制度也作出了調整,變得頗有些像某些實行半軍事化管理的魔鬼高中——現在,每一天晚上的自習都像高中一樣統一了時間,晚七點到十點,以班爲單位準時開始或結束,不得停留,且回宿舍途中必須結伴,在十點半熄燈前還要進行報數點名。
學校的所有學生,在某種程度上也都被“軟禁”了,周一至周六禁止走出校門,周日雖然能出去但也僅限白天上午十點至下午五點,若是沒及時回來報道免不了鬧得一頓雞飛狗跳,輕者記大過,重者直接開除。
現在的時間,是六點四十五,離自習開始還有一刻鍾,校道上到處都是掐點匆匆跑過的身影,不是趕着上自習的學生就是趕着去看自習或是去其他地方值班的老師。
然而,有一人卻是例外。
“龍老師,今天不值班啊?”
與這在偌大的校園中,悠然晃過的身影擦肩而過者,這樣問候道,語氣裏大都帶着奔跑的匆匆。
“嗯,咳咳……”被稱作“龍老師”的人回答道,順便咳嗽了兩聲“身體不好,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天就請假,回家休息了。”
他叫龍自省,50餘歲,身材枯瘦,皮膚蒼白如吸血鬼,帶着虛弱表情的面龐有些凹陷,而那虛弱的表情,則是早年一場大病落下的病根。
龍自省是學校裏的一名教授,在華農大幹了已經20多年了,但卻沒有做出什麽傲人的成果,可以說是很平庸的一個人了。其爲人,也像他在學術上一樣,普普通通,認識他的師生對他的評價基本沒有好的,但也沒有壞的,對于龍自省這沒什麽存在感的家夥的感覺就像一個過客,掠過就忘。
最多,就是擦肩而過時打一兩個招呼:
“哦,那注意身體啊……”
“嗯,一定一定。”
一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問候後,雙方分别。很快,随着急促的上課鈴響後,校道上沒人了,隻剩下龍自省一人,慢悠悠地走到由士兵站崗的校園門口,遞上自己的證件。
“學校老師,家就在那邊那棟樓,現在出去15分鍾就到了。”
“哦……”看過他的證件,站崗的士兵随便看了兩眼,示意放行的同時提醒道“走吧,不過您最好快點,現在這時候,過了七點半在街上被發現,就比較麻煩了。”
“嗯,謝謝提醒。”
閘門打開,龍自省走出。
臨近宵禁,外面比學校裏更加荒涼,蕭瑟的隻帶給人一股股寒意的深秋風中,落葉飄零,昏暗的街道上隻有偶爾有一兩個人或一兩輛車匆匆走過。
這是龍自省這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過的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天日常。但是……事情的真相,永遠不像表面所見的那般簡單。
就像各種背後的傳言,看似簡單的日常中,暗流遍地;而龍自省的内心,卻也不像他表面上的那般普通。
不知道爲什麽,或許是傳說中的直覺,讓龍自省今天一直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從今天一早開始,龍自省就感覺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但是,具體是哪裏有說不上。
現在,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更濃烈了。
“嗯?”
一個瞬間,如觸電了一般,他猛地回過頭去。
然而,環顧幾圈,什麽也沒有看見。
這已經是一路上的第五次了。
“罷了,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吧?”
舒了口氣,龍自省轉回來,準備繼續前進。
但是……就在這時候,突然的一樣變故,讓龍自省頓時汗毛倒豎。
“龍自省,還認得我嗎?”
這是一句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聲音的語氣很平靜,不帶一絲起伏,但在它傳入龍自省耳朵的一瞬間,但那熟悉的感覺,卻讓龍自省宛若見了閻王一般,瞬間陷入極度的恐懼。
“你你你……”
顫抖的手,緩緩擡起,指向前方。
那裏,一杆路燈前,在龍自省回過頭來的瞬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倚靠着燈珠,外站着的人影。
對方的面龐隐藏在黑暗之下,有些模糊,但在龍自省眼裏,這來者的面龐哪怕是化成灰,他也不會忘記。
因爲……
“不,不可能,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顫抖結巴,語無倫次的聲音中,作爲最終答案的兩個字,被勉強擠出:
“宇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