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空找終衡的目的,确實也跟賽斯特細胞的進化相關。
但是,并不是像針對章賈偉,蘇雨倩兩人那樣——畢竟,終衡是跟他關系非常好的朋友,宇空雖然已經不是人類了也還不至于如此沒底線。
他去終衡家,是因爲那裏有一樣于現在的他非常有用的東西——蟲子。
先前說過,終衡精通昆蟲學,其本人也是一個這方面的骨灰級愛好者,早在大學期間宇空就知道這個蟲癡收集了幾百種蟲類的**,标本。
他以後的發展方向也是如此。
之前的散夥宴上,大家談及今後去向的問題的時候,終衡就曾經提到過——可以說,除了擁有賽斯特文明的遺産這個超級大外挂的宇空外,他的去向是所有人中最另類的:和大家夥要麽繼續深造,要麽找了工作賺錢不同,終衡選擇的道路是自主創業。
他創業的方式,是養殖各種蟲類,其中不乏某些除了一個拉丁文學名外連正式的名字都沒有的——可别小看這項産業,雖然擱幾十年前它最多也隻不過滿足一些喜歡養蟲子這樣的另類寵物這個不大的群體,但現在是什麽時代?
21世紀中葉,生物的世紀!那些稀有的蟲子看似不起眼,但實際上都是至關重要的生物資源!
早在遠古時期,人類就懂得将一些特殊的蟲子碾碎制藥,利用其體内的毒液或是一種叫做抗菌素的成分醫治各種疾病,近現代随着醫學的發展與提純技術的掌握将對有益成分的利用率進一步提高,而這方面的利用在進入生物世紀後更是有了一個質的提高,那就是對生物的根源,遺傳基因代碼的運用!
每一種能在漫長的進化曆程中活到現在的生物,都有其獨到之處,而現在掌握了基因改造技術的人類已經獲得了對基因的解析與編譯工作。不同生物間的基因代碼,相互融合,組合,僅僅需要細枝末節的一點微小影響就能帶來無數種不同的結果,而這些結果中說不定某一天會生成某種獨道地基因編碼,成爲跨世紀級的奠基。
因此,對這方面有興趣,從大二時候就開始創業的終衡的日子可謂是衆人中最滋潤的,他以賣高端稀有蟲子作爲原始積累後很快就實現了轉型,現在手下有兩座養殖基地,爲國内外多個知名大學或生物集團的實驗室直接供貨,就連項目組之前都與他在這方面合作過數次。
宇空找終衡,是因爲他需要采集終衡手上的蟲子的基因,以完善一種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
基因庫!
賽斯特文明對生物技術的運用早就超越了基因級而進入了更深層次的微觀粒子級,再加上進化方程中的初始碎片值雖然小但也要占據儲存空間而不可能無限堆積,繁冗複雜的基因庫又恰恰是最占據内存的數據之一。
所以它能推演出數據不包括這方面的,宇空想獲取基因庫他必須從零開始收集,直到有朝一日吞噬夠足量的物質直接能根據自己的意願重組原子創造出各項生命而不再需要這種“過時”的東西。
正好,将來他的發展道路是單體文明結合蟲族文明,碎片化的訊息告訴他,再過不久他就能解鎖克隆技術制造蘊含一個生命的全部代碼的卵細胞,再将母體轉變爲可直接培育出作爲蟲族單位的子體,終衡的蟲子恰好能在這方面對他提供重要的借鑒。
飯局結束又喝酒說笑了一會兒,大家各自離去後,宇空編了個借口對終衡說道:社長,今晚我能不能去你家過夜,實在不好意思……
他打開虹膜投影鏡上的全息投影,展示出一條僞造的短信:那什麽,我家小區今天晚上停電,這大熱天的沒空調可簡直不是人過得日子,可以嗎?
掃視幾眼短信,終衡爽快地答應道:沒問題,咱倆誰跟誰啊,不過……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道:不過我那地方,你不會……
“沒事沒事,不就一堆蟲子嘛,我早就身經百戰見得多了……”
……
半小時後,兩人坐着自動的士,有說有笑地來到了終衡的住所。
和宇空家一樣,這是一間處于城郊交界處的比較老舊的小區中的約莫80平米的房子,看起來十分不起眼。但是,打開門後裏面的場景卻讓人耳目一新。
屋子裏,最先映入眼簾的客廳中沒有尋常家居的桌椅闆凳電視之類的東西,而是一排排架子,和教授的書房倒是頗有些相似。隻是,架子上放的并不是資料與書籍,而是一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蟲子。
盤子大的食鳥蛛,成人小臂長的熱帶巨人蜈蚣,身體棱角凸起,乍一看仿佛一截木頭的枯葉螳螂,身體呈葫蘆型,外貌獵奇到嘴部是一根向内彎曲的吸管的獵蝽……各種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蟲子,裝在一個個小的如布丁,大的如魚缸的容器裏,上下爬動着,乍一望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仿佛來到了五毒教的老巢。
蟲子飼養盒中的布景非常專業,大部分都造了模拟出它們原本生活的沙漠,雨林,濕地等環境的微型景觀,并且配備了加濕器,溫控器等設備。即便它們看着可怕,但這番精細的打磨準備也讓人不由地佩服起其飼養者的傾心。
望着它們,宇空微微一笑。
“歡迎來到我的工作室,實在是招呼不周,讓你見笑了,味道影響到你吧?”終衡熱情地招呼道“平時就我一個人住這兒,所以沒有多餘的床了,你要不介意就睡我那張床吧,今晚我睡沙發。”
“這怎麽好意思呢?”宇空推辭,随即随便找了個話題開始“對了,你不是賺了不少錢嗎,怎麽還住這種地方?”
“嗨,沒辦法嘛,雖然賺了錢但那些一手房實在是太貴了,買不起,隻能買這種二手的,就這貸款還都沒還清呢……”終衡笑道“這幾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那一行不景氣,對我這裏的需求也就少了,所以養殖基地那頭的财務一直有點緊張,我哪有閑錢去置辦那麽奢侈的住所。”
“這樣嗎?我看未必吧……”頓了頓,宇空又找了個機會,順着終衡的話往下套去,指指周圍“你看,你這這麽多蟲子,這不計成本的養法我怎麽看都是拿來當寵物的,不是養殖場那些賺錢的類型吧?”
“賺不了錢的,一般都比較貴,一套下來成本應該不菲,你其實沒必要養那麽多吧?”
“胡說什麽,哪裏賺不了錢!”終衡反駁道“雖然收藏蟲子是我的個人愛好不假,但我剛才不跟你說了,這裏是我的工作室……”
“我養它們,也是要結合行情和各種資料分析,比如這陣子哪種蟲子體内發現了新成分,哪種蟲子行情好,養殖技術怎麽攻克,同時也順便摸索經驗看看能不能提高養殖基地裏裏的蟲子的飼養質量。”一本正經地,他開始分析起來“那裏有的蟲子這裏都有,那裏沒有的這裏也有,這樣既滿足了我的愛好也是工作,可不是白白浪費。”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倒是我低看你了……”
一番分析後,若有所思地,宇空點了點頭。
他剛才問終衡的話,就是得到最後的那句話——既然确定了這裏蟲子極度豐富,也就不用擔心有錯過的可能了。
裝作有些好奇,宇空俯下身去,在一個個蟲箱周圍觀察起來。他看向了這一個個盒子的蓋子。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或者喂點東西。”他接着道,找了個借口“小時候看動物實際,對于裏面的那些蟲子一直挺好奇,一直以來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近在咫尺地看見它們,見證下它們的捕食方式。”
“沒問題,不過小心點,别用手去碰,也别讓它們跑出來就行了,飼料在這裏……”
一邊,終衡拿了一盒裝着一種足有四五厘米長,仿佛一條條蠕動的巨蛆的叫做大麥蟲的一種常作爲飼料的甲蟲幼蟲走來,遞給宇空一條喂食用的鑷子。
見宇空似乎是喜歡這些蟲子,他仿佛一名解說員一般,熱情地對他介紹起它們的習性來,各種原本晦澀難懂的知識與概念在他的語言介紹下顯得十分幽默,期間他還開玩笑地對宇空說,如果他喜歡可以帶兩隻回去養着玩。
對于這,宇空笑着婉拒了。他早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終衡不會知道,在打開蓋子的觀察或喂食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一些幾乎無法被肉眼看見的隻有零點幾毫米大的由細胞拼湊成的微型生命體悄悄地被宇空放了進去,悄悄地潛入了蟲子體内。
它們并不是要用來寄生控制或者吞噬這些終衡心愛的蟲子,僅僅是通過吸取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其體内細胞或組織以獲取基因樣本,在接觸後有關基因編碼等總要的信息馬上就會即時傳遞到宇空這。
就這樣,宇空在終衡家度過了一個普通,但卻甯靜祥和的夜晚。
這确乎是他以自己的身份過得最後一個祥和的夜晚了,因爲從明天開始,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宇空這個人的存在了,而和這些朋友,大家也不會再有機會能聚在一起,舉杯共飲了。
父母死于恐怖襲擊,柳教授現在也不在了,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麽人是宇空在乎的,也就是這些知心的朋友了。所以,爲了他們的安全,以後的他注定要與其保持距離。
“我将要面臨的,是他們永遠也無法想象的黑暗與邪惡,所以有朝一日能再次見面的時候,必然是我君臨地球橫掃天下的時候,在那之前,還是離他們越遠越好吧。”
第二天清晨,躺在沙發上,看着眼前微型計算機投影出的一幅幅基因圖譜,宇空默默地感慨。
待圖譜解析歸納完畢後,宇空默默地讓所有賽斯特細胞自毀後,便站起身來,在主卧室中的終衡依然呼噜打得震天響的酣睡中,輕輕推開門,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