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位于後市的LZ縣,距離邯鄲并不遠,一天不到的時間便可抵達。
現在的邯鄲所在的位置也并非後世邯鄲所在的位置,但兩者相差不遠。
北邊是趙國都城邯鄲,南邊不遠便是魏國重城邺。
兩國多數貿易往來,都在這座城内完成。
邺城現在可不是一座小城,而是魏國三大城之一。
廬陵君自被趙孝成王驅逐之後,便周轉各國,直到一年前,聽聞趙孝成王身體欠安,這才來到邺城,意圖有朝一日能夠重回趙國。
一座高大宅院内,歌舞升平,美酒作對。
數十舞姬熱情的表演着,但卻帶不走主客雙方心中的憂愁。
遙想當年,這一主一客均是列國重臣,再看現在,兩位曾經的公子,隻能坐在這裏飲酒作對,空望美人而悲傷。
“還想回趙國嗎?”信陵君魏無忌舉杯豪飲,語氣有些落魄不滿道。
“回!”廬陵君緊咬牙關。
信陵君的不滿,并非是對廬陵君不滿,而是對魏王圉,也就是自己的異母兄魏安釐王的不滿。
論功勞,信陵君曾經兩次将魏國從滅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爲了能夠讓魏國強大起來,信陵君虛心的學習了孟嘗君天文,平原君趙勝的方法,延攬食客,養士千人。
信陵君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了魏國,可自己的那位兄長,卻如此對待自己。
信陵君對于自己的遭遇并不意外,也并不後悔與懊惱。
但他隻恨,隻恨魏王鼠目寸光。
信陵君失勢的直接原因,就是竊符救趙一事,那一次險些令秦魏發生大戰,将剛登基不久的魏王吓的不輕。
自此之後,信陵君便隻能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政治上的事情,他倒是有心也有力,但卻沒有這個機會。
“也罷,颠簸了一生,是時候該回去了,隻是你那位侄子,能容得下你嗎?”信陵君苦笑着搖了搖頭,兩人的遭遇基本差不太多,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容得下如何?容不下又當如何?想必他不會與我這将死之人計較什麽的!”廬陵君笑了笑。
“也是,你這頭老狐狸,選擇邺城來落腳,并非沒有理由的。”信陵君自然知道廬陵君選擇這裏的原因。
什麽時候快死了,就直接返回邯鄲,趙王哪怕再不喜歡廬陵君,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他計較什麽。
對于廬陵君來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幾年活頭了,現在也就隻求能夠在死之前,回到趙地在轉一轉,看一看邯鄲城。
至于心中的理想……
“哎!可惜廉頗将軍了……”廬陵君無奈的歎了口氣。
“主上,府外有趙人求見廬陵君!”
“趙人?”廬陵君愣了下,他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趙人來見自己。
信陵君同樣意外,早些年的時候還有趙人經常與廬陵君往來,但随着平原君、馮忌等與廬陵君有交情的人逐漸去世,似乎再也沒有人記起廬陵君這個人了。
信陵君将目光看向廬陵君,雖說這是自己的府邸,但自己哪還有一點主人的威風?
縱使廬陵君給這個面子,他也擺不起譜。
“來者可說何人?”廬陵君問道。
“未說,隻道有要事相告。”
廬陵君想了下,“讓他進來吧!”
“諾!”
“本君有些累了,便不作陪了!”信陵君很識趣的告辭,好吧,自己家告辭個毛線。
但信陵君的人品還是沒什麽問題的,該聽的聽,不該聽的不聽。
自己是主人又能如何?一個無權無勢的信陵君,聽那些機密又能如何?
不聽,不問,不想,信陵君覺得自己隻需要不斷的沉迷于酒色就可以了,操心的多了,自己那王兄不放心。
跟随着仆從進入這座巨大的院落,七拐八繞,險些将李衛繞迷在這院落内。
好在已經到了,頭發花白,整個一個小老頭模樣的廬陵君坐在客椅上,靜靜的等着自己的到來。
“屬下拜見廬陵君!”李衛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落魄的君,那也是君,況且這個君自己還有大用。
“你來自趙地?”廬陵君微微皺眉,一身普通衣服的李衛,卻讓廬陵君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正是,屬下爲李牧将軍麾下腹心,李衛!”李衛點了點頭,将自己的令牌以及李牧親筆寫下的信遞了出去。
令牌廬陵君倒是認識,雖說對李衛的身份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過于自信。
看了下李衛遞上來的信,竹筒邊緣的封泥完好無缺,上面印着的的确是李牧的大印,沒有任何破開的痕迹。
說是一封信,其實裏面也就裝着四篇竹簡,再多就裝不下了。
李衛終于發現文言文的作用了,不是故意裝逼的,而是必須要用最少的字,表達最多的意思,不然沒地方寫……
“将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見識,天不亡我趙啊!”廬陵君笑着感歎道。
信上并沒有什麽幹貨,李牧隻說了他對于李衛很看好,并且安排了李衛與他商議一件事情,具體何事,自然要口口相傳。
這些已經是老套路了,沒人會把重要的情報寫在竹簡上的。
“屬下隻是運氣好而已!”
李牧并沒有說爲什麽任命李衛爲腹心,也沒有說之前的腹心去哪了,但廬陵君知道,一定發生了某件大事。
“北邊戰事如何?”
“北邊局面一戰已定,但如今邯鄲局勢混亂,将士們不敢還朝!”李衛想了下。
“恩?”廬陵君不淡定了,他接到的情報,是初戰獲勝,斬殺匈奴兩萬餘首,李牧正在計劃第二次圍殲,争取滅掉更多地敵軍,怎麽到李衛這裏,就成了一戰而定呢?
廬陵君雖然老了,但還是很快就明白了李衛話音中的意思。
戰争是結束了,但讓李牧對邯鄲說謊隐瞞戰功的,另有原因。
李衛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施以重禮,聰明的人,自然會明白,裝糊塗的人,說的再清楚他也未必會明白。
自己此番前來,是試探,也是解決後患,雖然這并非是李牧的計劃,但李衛卻不管那麽多。
“請君歸趙,逐君側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