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斥候顯然不如其他斥候那般靈性，但也還是帶來了最重要的情報。

“那邊大約一刻多一些路程，發現了一具屍體，身上有箭傷刀傷，衣物被剝奪一空。”斥候手指着東側，具體的距離他也算不清楚，但大概的時間卻記得。

半個小時多一些，按照戰馬的速度，半個小時最多也就能走二十裏左右。

考慮到戰馬需要時不時的休息下來蓄力，所以這個距離還要再降一些。

也就是說，在他們東邊，大約十五裏左右的位置，有一具屍體。

出現在這裏的，單獨的屍體，并不常見，若是還有同伴，無論如何也會将其掩埋，而不是扒光他的衣服将他丢在這裏。

加上刀傷，箭傷，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那很有可能是涼城出來的通訊騎兵，但他沒能夠到達目的地，剛離開涼城不久便被匈奴人給截殺了。

“死了有多久了？”李衛連忙問道。

但旋即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适，自己竟然問一個士兵看屍體死了多久，估計他們全卒也找不出一個能準确說出死亡時間的。

斥候撓了撓頭，這個問題可真算是難倒他了。

“不知道，反正身上的傷口的地方已經腐爛了，還有蛆在上面，其他地方稍稍好一些，隔得大老遠就能聞到臭味。”

“這情況大約是有七天左右！”陳力說道。

上過不少次戰場，屍體也見過不少次，他們這些老資格倒是能大緻的判斷出來時間。

“七天！”李衛微微沉思。

他們離開雁門關到現在，是第四天了，按照正常的速度，從涼城到雁門關，需要兩天的時間，但通訊騎兵是在正午左右到的。

也就是說，他可能遇到了跟我們差不多的情況，在途中走了兩天半的時間。

但是李衛接到的消息，卻絲毫沒有提及匈奴人圍城的事情。

不然的話，李牧便不會派他這一卒人來支援，若是将這個消息擺在李牧面前，結果怕是有兩個，不聞不問，或派至少一個師前來支援。

也就是說，這個通訊騎兵，很有可能是在前一批離開之後，匈奴人圍城前才被派了出來，但最終沒能夠成功的逃離匈奴人的追殺。

李衛不知道這裏的情況到底有沒有被傳到雁門關那邊，也不知道李牧将作何應對。

但是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卻有一個問題。

接下來該怎麽辦？

求援不現實，前面已經說過了原因。

硬碰硬？

這個就更不現實了，自己這一百多号人沖上去，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呢，且城内的守軍也未必敢出城應戰。

異常事，必有異常因！

匈奴人不按套路出牌，必然有他們的必須要這麽做的原因，集中兩千騎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是匈奴人的話，隻有出現一種情況，才會讓我必須這麽做。

“匈奴人圍城至少已有五天的時間了，兩千騎兵，足以保證城内不會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且匈奴人僅僅隻是圍而不打，加上先前發現的那具屍體，我想我大概已經猜出匈奴人的目的了。”李衛滿臉自信的說道。

身爲卒長，他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将會給衆人帶來多大的震撼，将會給這本就不穩的士氣帶來多大的影響。

所以他必須要确定，必須要自信，必須要以身作則。

“估計他們也堅持不了下一個五六天了吧？咱們這邊省一省的話，倒是能熬過去。”風搖了搖頭。

“若是匈奴人真的就堅持了五六天呢？甚至更久呢？到時候我們的戰馬也吃光了，又該吃什麽？學着戰馬吃地上的青草嗎？”李衛指着地面反問道。

“這……”風猶豫了下，這種情況的确有可能發生。

李衛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轉頭看向正在休整的，第一個回來通報的斥候：“匈奴人是單馬還是雙馬？”

“單馬，涼城周圍地勢平緩，我能看到的地方是沒有見到匈奴人的馬群。”斥候立即回應。

李衛點了點頭，這下更确定了，看向自己的五位兩司馬：“我們沒有别的選擇了！”

“？？？”什麽叫沒有選擇了？

“擺在我們面前的選擇，全部都是死路一條，要麽就在這裏賭一把，賭匈奴人會在我們糧草耗完之前撤軍，要麽就餓死在這裏。

要麽就是直接沖上去與匈奴人作戰，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一個，但城内守軍未必敢出城，他們無力應對這些局面。

但我們的任務便是支援涼城，假如二三子死了，可解涼城之圍，保涼城穩定，那還算是死有所值，但現在的情況來看，便是死了，也隻能是白白死掉。”李衛隻是将他們現在所面臨的局勢說了出來。

餘下的，便是李衛不說，所有人也明白。

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撤退的，李牧雖然帶兵如子，但誰若是敢違抗軍令，他手中的屠刀也是不會客氣的。

就算是回，他們也要帶着涼城守軍一起回去，或者接到撤退的命令，不然的話，絕對不可能就這麽回去的。

周圍的氣氛瞬間冷落了許多，結局已經擺在他們面前了。

面對着這樣的局勢，這樣的命令，活着回家，或許已經是一種奢望了。

這個時候，他們無限的羨慕被留在殺虎口的那三位同僚，至少他們是幸運的，可以活着離開。

李衛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不過他卻不敢讓士氣一跌到底，連忙站起來說道：

“我說過的，要帶二三子活着回家，要讓二三子擡頭挺胸，帶着榮耀回家，我說過，我就要做到。”

“卒長，你又不是神仙，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認你這個卒長！”

“是啊，這麽多年了，至少我從未遇見過像卒長這樣的人，跟着卒長打仗，省心！”

“活着是卒長的兵，死了到地下依舊跟着卒長打匈奴人……”

或許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讓這些士兵不由的将李衛與之前所經曆過的卒長放在一起去對比。

原本自己還覺得很幼稚的一個人，這麽一對比，忽然間發現李衛好像一點也不差，甚至還有很多的優點。

人，是最不善于表達自己感情的，人，又是最善于表達自己感情的。

俗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現在的士兵，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出了戰死，他們沒的選。

“不！二三子未必會死，也未必打不赢匈奴人，看到二三子現在的精神，我覺得涼城之圍，可解！”李衛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又收割了一波威望，不過效果倒是不錯，隻要人心齊，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