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落日的餘晖,黃浦江邊繁華如煙,遊人如織。
韓唐坐在自己公寓的陽台上,手裏拿着一杯紅絲帶牌香槟,出神的望着外面的一切。
盡管宇宙正處于混亂的邊緣,但地球上的生活一如往常,生煎包還在油鍋裏滋滋作響,稻香村的杏仁酥不到天黑就會銷售一空,年輕的情侶親昵的摟着脖子,在有着一千多年曆史的白渡橋上自拍留念。
“好美啊。”韓唐嘟囔,如果要說有什麽讓他放不下的地方,大概就是自己的家鄉,還有家鄉的人們和小吃了吧,如果再也吃不到烤鴨和麻辣小龍蝦,生活該是多麽無趣。
事實證明,一個人如果被震撼的次數太多,反而會變的平靜,走過了浩瀚的太空,經曆的殘酷的戰争,到最後,韓唐還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并且發現生活中最美的,其實就是那些日常瑣事,孩子撒嬌,要父母給她買糖葫蘆,帶着紅領巾的小學生扶老爺爺過馬路,新垣結衣的泳裝海報...
“我不是英雄!我他媽的就是個宅男!喜歡喝肥宅快樂水,喜歡看動漫玩遊戲!最喜歡的女明星是新垣結衣!”韓唐忽然抽風了一樣,站起來,沖陽台下的世界高喊。
可惜,城市太嘈雜,淹沒了他無力的吼叫。
咕咚~
香槟一飲而盡,韓唐蜷縮在椅子上,點燃一支煙,無力的抽着,像一隻頹廢的敗犬。
韓唐覺得,人不可能永遠像打了雞血一樣奮鬥,偶爾也要喪一下,過一些頹廢的生活,至少他自己是這樣的,經過艱苦的戰鬥後,韓唐最想做的就是看看那些老番,打幾局魔獸,嚼着薯片,喝肥宅快樂水。
可是,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他和嘉裏.布雷分手的時候,約定下次見面,就是對神殿發起總攻的時間,也許是明年,也許是明天,總之當命運的車輪開始旋轉,就沒人能将他停下,它會一直轉,直到生命的終點。
布雷的九号星甲強大非凡,輕易就将韓唐等人送回了銀河,羅納德.瓊斯告訴韓唐,布雷的星甲叫冷風長河,神殿十二套黃金星甲之一,但真正到了決戰的那一刻,要指望的還是韓唐,因爲隻有他這塊沒感覺的木頭,才能穿上傳說中的永恒之翼。
真是一個膽大妄爲的行動啊,偷走神殿最珍貴的星甲,交給韓唐來穿,然後用神殿的星甲,戰勝神殿。
韓唐忽然拿起開香槟的起子,紮自己左手,钛鋼留下不大不小的窟窿,鮮血從窟窿裏流出,落在陽台的地面,啪,啪...
沒感覺,還是沒有感覺,韓唐真的是一塊木頭,被人捅的千瘡百孔,他也不知道,怪不得要上戰場,木頭天生就應該在戰場上死去,因爲所有人都害怕痛苦,隻有木頭不怕。
“早在一千年前我就該死了,能活到今天,多不容易,真的不想離開啊。”韓唐對着天空,發出歎息,他注意到,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
門鈴響起的時候,韓唐提着酒瓶子,白色襯衣敞開,露出他因爲常年戰鬥,越發精壯的肌肉,一身酒氣和煙味。
廣陵絕塵怔了一怔,聽說韓唐回來的消息,她心裏小鹿亂撞,花了足足四個小時梳洗打扮,這才嬌羞的來到韓唐家裏,結果眼前這個一臉頹廢的男人,頂着雞窩頭,渾身酒氣和沒有洗澡的味道,他真的是韓唐嗎?
廣陵絕塵記憶裏,韓唐是個英雄,最最頂天立地的那種,可她如今才發現,英雄骨子裏其實還是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宅男,有點邋遢,還有點喪。
“老祖宗!您要的東西到了!”
葉維的及時出現化解了尴尬,東西很多,他自己拿不了,所以還叫了一個機械族幫忙。
如今機械族已經深入地球生活的方方面面,承擔起繁重的工作,而且他們還在瘋狂的自我複制,以便于最後決戰的時候,充當炮灰的角色,至于機械族至關重要的超晶矽,布雷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你們随便坐,千萬别客氣。”
韓唐說着,接過讓葉維幫他買的東西,回到了陽台。
酸辣土豆絲,鍋包肉,油炸花生米和白斬雞,韓唐讓葉維去買的竟然是這些,餐廳裏明明有和平飯店送來的大餐,韓唐卻躲在陽台上,吃着土豆絲,喝着最廉價的三得利啤酒,綠瓶簡裝,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這種啤酒的售價僅僅是兩塊五毛錢,隻能在上海的郊區,務工人員聚集的小巷子裏買到。
“果然,還是廉價啤酒适合我。”韓唐念叨,用手抓起兩粒花生米嚼了起來。
曾經有一段時間,韓唐想擺脫曾經的生活,他穿起昂貴的手工西裝,吃起法式大餐,喝着最貴的香槟和紅酒,裝的自己好像真是上流社會一樣,裝逼裝到他自己差點就信了,也算一種能力吧。
現在,算是返璞歸真吧,老人常說,胃是有記憶的,西北的漢子永遠忘不了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面,北京爺們喝着二鍋頭,大口咀嚼烤鴨和爆肚,重慶妹子吃辣椒從來不怕爆痘,廣州姑娘胃口小的隻能裝下一碗生滾粥。
韓唐不願意承認,但他最後還是必須承認,自己就是喝啤酒的料,香槟什麽的高雅玩意,不适合他。
已經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所以也就沒必要繼續裝了,明明愛财如命,葉維向他報告集團财務收益的時候,韓唐硬是一個字也聽不下去。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有些人哪怕生命隻剩下一天,也要活得優雅自信,而韓唐就想宅在家裏,什麽也不做。
人越來越多,伊莎貝拉,廣陵絕塵,夜莉亞,夜微瀾,她們都是不錯的女人,至少比那個曾經拒絕韓唐的胖乎乎雀斑同學要漂亮的多,也高貴的多,而且她們都表現出對韓唐很有興趣的樣子。
但韓唐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趣,百媚千嬌,左擁右抱,曾經是他的夢想,但現在的韓唐,他沒有夢想,就想喝一口帶着苦澀味道的廉價啤酒,嚼兩口油炸花生米。
“他沒事吧?”卧室裏有一扇窗,能夠看到陽台,瓊斯看向韓唐,帶着憂慮問道。
“沒事,他能有什麽事。”和泉三生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腦袋。
“但韓唐看起來好頹廢啊。”
“很正常,他本來就是個頹廢的宅男,我在地球住了很多年,了解地球人。”和泉三生自信的說道:“所有沮喪和頹廢,都是因爲放不下,作爲一個古人,一個曾經死過一次的人,韓唐放不下曾經的生活和他的家鄉。”
“放不下怎麽回事好事?”瓊斯不解,“也許是下個月,也許是下一年,隻要布雷傳來消息,我們馬上就要沖進神殿,拿命去拼,而拼命這種事情,是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和泉三生撇嘴,“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爲何我的眼裏常含淚水,隻因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切。”
“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一首詩,地球人的詩。”
“我在講戰争,戰争可不是詩歌。”
“别急啊,以我對韓唐的了解,他不一定會爲了什麽自由啊,平等啊,博愛啊,這類虛無缥缈的概念去拼命,但他一定會爲了自己重要的東西,和敵人死磕。”
“什麽才是對韓唐重要的東西?”
和泉三生眯起小小的眼睛,“記憶,家鄉,地球人是那種死了以後,也要千裏迢迢把屍體運回家鄉的存在,因爲故土難離,地球人就應該被埋葬在地球的泥土裏,這叫落葉歸根。”
“你瞧,窗外的風景,韓唐手裏難喝又廉價的啤酒,都是他忘不掉的東西,之前你見不到他喝這玩意,是因爲他想忘記過去,過去的日子很苦,很窮,韓唐發達了,希望享受生活。”
“但是現在,當他再次舉起酒杯的時候,說明他已經決定,将要守護這些對他很重要的存在。”
“守護一瓶難喝到要死的啤酒?”瓊斯搖着腦袋,“我真是很難理解宅男這種生物,資料裏怎麽說的來着,中二病?”
和泉三生哈哈大笑,随即他的目光又淩厲了起來。
“别忘了,韓唐這個宅男,可是偶爾會發瘋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