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背着手看着面前湧動的人流,遠遠看到牛奔竟然擠在人流中,胸前護着一位白老太,眼神焦急的往前瞅,恨不得一步跨到桌前,隻是面前人擠人,半點空隙難尋。
感覺到秦壽的目光望來,牛奔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懷裏的老人護得更緊了。
收回目光,秦壽打量排在桌前的幾人,突然秦壽的目光集中在一位臉色白嫩的青年身上,此男看起來有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偏瘦,雙手白晰,手指縫裏半點雜質沒有。
看到秦壽盯着自己的手,伸出的雙手趕緊收回,眼神虛閃,别過頭看向一邊,不敢與秦壽對視。
趙玉林看着眼前站着的幾人,大聲問道:“你們是一家人嗎?爲什麽你們一家人竟然有六位老人?”
聽到趙玉林的喝問,秦壽目光也轉了過來,在桌前站着一位十十五六歲的小夥,古銅色的皮膚,眉目端正,雙手布滿老繭,在小夥身邊站着六位頭斑白的老人。
老人旁邊還站着四位中年男女,模樣五十來歲,臉上布着歲月風霜,秦壽仔細觀察,這幾人實際年齡應該比表面要小,嘴唇幹裂,手指黑黑的,像是沒洗幹淨似的。
在他們身邊還有幾個衣不遮體的半大孩子,和二位婦人,她們一臉菜色,雙眼焦急的盯着趙玉林。
那小夥一聽趙玉林的問話急了,指着老人叫道:“沒有錯,這是我的爺爺奶奶,外祖外祖母,那兩位是堂爺爺與堂奶奶,我們一路從汴梁逃難至此,從未分開過,求您高擡貴手買下我們吧。”
小夥說着就要跪下,被趙玉林制止,這才轉過頭望向秦壽,這事情趙玉林不好拿主意,但是趙玉林知道秦壽也想幫幫這些難民。
秦壽迎着趙玉林的目光,上前問道:“可有證明?”
“有,有!”小夥激動的應道,轉過頭看向兩位中年人,叫道:“爹,堂伯,你們把戶貫拿出來,快點。”
兩位中年人互看一眼,面上一喜,他們走在一起也就是想打個擦邊球,萬一秦壽心軟把他們買下,那一家人也有個活路了,立刻拿出戶貫擺到桌前。
戶貫是三家人的,小夥的外祖與外祖母膝下無子,他們是被女兒與外孫強行帶着逃難的,本來二人是打定主意死也要死在家鄉,奈何他們心裏舍不下女兒啊。
此時看到秦壽沒有當場反對,心思也活了,老太太雙手合起,向秦壽求道:“秦郎中,我們真是一家人,老婆子此生隻有一女,幸女兒女婿不棄,逃難至此,求秦郎中高擡貴手收下我們吧。”
秦壽笑笑,向小夥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鍾漢,求求秦郎中收下我們吧。”小夥拱手求道,眼睛裏全是哀求之意。
秦壽又問道:“一路上帶着幾位老人,走得很苦吧?”
鍾漢點點頭,想起來路,眼睛紅了起來,道:“有爹娘還有爺奶他們,再苦也值得。”
嗯,秦壽點點頭,向趙玉林說道:“查證沒問題就全部收下。”
“是。”趙玉林起身應下,這才又坐下來,把戶貫看了一遍,指着戶貫問道:“鍾石,鍾鐵,鍾林他們三人呢?”
聽到趙玉林問起這些人,鍾漢與家人眼睛一紅,老人已經抹起眼淚,鍾漢應道:“他們在逃難中死了!是爲了保護我們死的。”
趙玉林心裏微驚,他提出的這三人可都是年齡二十出頭的小夥,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都死在了路上,趙玉林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他們必定是拼命保護家人才死的吧,要不然這些老人怎麽可能有能力逃到此地。
心裏一歎,趙玉林提笑,把這些人的名字一一登記,同時問清楚他們之前的工作種類及特長,都一一記下,這才拿出賣身契,請他們畫押,隻要按上手印,從此就失去了自由身,輪爲下人。
看到趙玉林把他們的名字登記,鍾漢激動的哭了,沖着秦壽與趙玉林不停的鞠躬道謝,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啊。
秦壽擺擺手,轉過頭,眼睛微紅,好一會強壓下淚意,轉身向身邊的大漢說道:“把簽字畫押的人都安排到好,不要混亂了,裏面有年輕人可以選出來維持秩序。”
“是。”大漢應下,轉身向那些簽好字的難民走去,抽出十多位青年小夥,讓他們四周看好,不要讓人混進來,這才站在隊伍前頭,警惕的觀查四方。
秦壽看看四方,正如秦壽想的那樣,自己提出來的條件确實讓一些人知難而退,隻是這些人并沒有離去,而是圍在旁邊看熱鬧,還有人嘴裏說着酸話。
很快秦壽之前注意的那位保持幹淨的青年也來了趙玉林跟前,就聽到趙玉林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之前幹過什麽工作?特長是什麽?”
“我叫付保,今年二十又一,沒工作過。我是讀書人!”付保說着驕傲的擡起胸膛,斜視趙玉林。
趙玉林眉頭一皺,面有不悅,又問道:“那你賣身爲奴後,你能幹什麽呢?”
付保被問得愣了一下,一甩衣袖,回身瞪向身邊那位矮小的老漢,沒有回應趙玉林的問話。
老漢直起半躬的身子,向趙玉林拱手道:“這位掌櫃,我兒三歲入學,至今已經讀書十八載,他可以讀書寫字,做帳房也行。”
趙玉林擡眼把老漢上下打量一番,哼了一聲,轉過頭看向付保,問道:“一位小丫鬟買菜,白菜三文二斤,買了五斤白菜,又買了一隻野雞,野雞一斤13文,雞重一斤八兩,請問小丫鬟共花了多少錢?”
付保聽完趙玉林的問話,站在那兒呆了半響,嘴巴動了好幾下,雙手不停劃動,半響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趙玉林搖搖頭,沖付保說道:“二位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