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正安靜駛向灰港,五彩斑斓的星星在窗外閃爍,莫奈所面朝的,正是奧羅拉所在的方向。
安娜說完時,他扭過頭看向被畫着淩亂線條的稿紙與細碎的木屑鋪滿的桌面,而後伸手将從其上一躍而下的一号接住,這才回答安娜的問題:
“我阻止不了他。”
“很早時我就知道會如此,莫奈。修羅從不會放棄做他認定要做的事情,而你總是心太軟……尤其是在你在意的人面前。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想修羅對這點也心知肚明,不是麽?”安娜的話中難得帶上了些許笑意:“我倒有些好奇若你當初不回頭,修羅會怎麽做。”
“安娜……”莫奈覺得自己有些頭疼:“這些不是重點吧?”
“嗯?你之前要和我說什麽來着?”
“我們需要見上一面。”用手中的筆敲了敲桌子,莫奈說道:“你,我,骷髅,和阿衍。”
“哦?看來你想到了什麽新計劃。”安娜輕輕笑道:“雖然我很好奇你有什麽打算,但很遺憾,現在并不是合适的時候。”
她說這話時,莫奈聽見從宇宙某個角落中傳來的爆炸悶響。這聲音令他敲桌子的動作一頓,而後有些意外地問道:“安娜,你們在做什麽?”
“這是個秘密,暫時的。等下次見面再與你細說吧。”
安娜一手捆縛起散落的長發,一手輕輕按壓着耳旁的耳機,繼而說道:“又或者……再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做完這件事後,我會再聯系你。”
“……總之,萬事小心,我等你的聯系。”
“放心。”
說完這句話後,安娜便率先切斷了通話。莫奈摘下隻餘一串雜波的耳機,望着面前雜亂的設計圖陷入沉思,直到門口傳來砰砰砰幾聲敲門聲響時,他才轉了轉筆,扭頭看向房門:
“什麽事?”
“頭兒。”門外的杜康高聲嚷道:“到灰港了。”
時隔三月,莫奈再次踏上火狼的領土。
他環抱雙手站在控制室,看着杜康将芯片插入智腦讀取口。藍色的旋風在下一刹那席卷整艘星艦,莫奈肩膀的火狼印記因此變得滾燙,幾秒後才逐漸冷卻——正是這時,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灰港如孤島般自漆黑海面下浮起,出現在原本虛無的宇宙中。
停滞在半空中的星艦向下一沉,向不遠處的孤島駛去,它遮擋住日光,将大半火狼基地籠罩在陰影中,因此也引得星盜們紛紛仰頭向上望去。
能驅使星艦的隊伍如今都已經返航,隻除了——
“是蜘蛛回來了。”
星盜們小聲竊竊私語着。
這消息傳遞得很快,快到當莫奈走出艙門時,懷揣不同心思的人已經各自就位。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單小菱,穿着白大褂的女孩踮起腳,正用力地朝莫奈的方向揮着手。
“喲,”跟在莫奈身後的杜康嘀咕着:“這不是咱頭兒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兒麽?”
莫奈聞言隻是毫不在意地朝後瞥一眼道:“再不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不介意和維吉尼亞好好聊聊。”
他這話一出,杜康連忙捂緊自己的嘴巴,左右搖了搖頭。維吉尼亞正是那位在火狼基地周圍駐營,爲星盜們提供隐秘服務以換取錢财的姑娘,莫奈便是在她的住處與杜康達成協議。莫奈原以爲杜康振振有辭的一見鍾情隻是玩笑,卻不料已經過去這麽久,杜康愛情的火花仍不見減緩之勢,而也許是被他一顆真心打動,維吉尼亞原先愛理不理的态度也發生轉變,逐漸動了幾分真情。
——隻是比起和外表粗犷的杜康相處,維吉尼亞更樂意與莫奈喝喝小酒,盡管她早已打消了與後者共度良宵的念頭。
見杜康識趣地住嘴,莫奈拍拍他肩膀,離開隊伍向單小菱的方向走去。她并非獨自一人前來,諾亞站在她身後,見莫奈注意到他們之後伸出獨臂摸了摸腦袋。單小菱眼睛眨也不眨,直到莫奈在他們面前站定,才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莫奈。”
她忍不住上前兩步抓住莫奈的手臂:“你……我們都以爲你在外面出事了。”
“瞎操心什麽?軍部哪有這麽大能耐能抓住我。”莫奈說罷笑着揉了揉單小菱的腦袋,這才擡頭看向諾亞道:“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出什麽亂子?”
“有米娅在,其他人不敢造次。”諾亞憨厚地回道:“不過你們這趟去得太久,又聯系不上,确實讓一些人生出了别的心思——不過都被米娅處理掉了。本來今天米娅也應該在這裏等你,但是她等得有點不耐煩,前幾天剛領隊出去找你們,現在應該還沒走多遠。”
“先别急着給她傳消息,我還想清淨兩天,走吧,最近火狼發生的事,都和我說說。”這麽說罷,他停下來,向身旁的單小菱看去:
“小菱和我們一路?”
“我就不了,莫奈。”
從激動中平複下來的女孩松開手,向後退了一步道:“我隻是過來看看你是不是一切平安,在霍索恩博士回來之前,我還有工作要完成。”
莫奈注意到了單小菱袖口上沾染的血迹,他卻并不說什麽,隻點頭笑了笑道:“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單小菱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後:“那我走了,下次再見。”
說完這話,她揮揮手,便回身向後小跑離去。諾亞和莫奈一同看着她離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走吧。”
莫奈朝諾亞看了一眼,那大個子點了點頭跟上他的步伐,向他說一些近來發生的瑣事。而直到他們繞進無人的小徑,諾亞才話鋒一轉道:
“蜘蛛,你們在外面時,是不是有和二組的人結下梁子?”
“哦?爲什麽這麽說?”
“自二組頭目文森特一個月前回來後,似乎就一直在查你們的行蹤。”諾亞眉頭緊鎖,似乎對此感到十分憂慮,莫奈兀自向前走着,卻毫不在意地回答:
“我早聽說了他們在紅島幹的那些事,雖然去分一杯羹也是不錯的選擇,但我還沒有暴露在遠駐軍眼前的打算。怎麽?聽你這麽說,文森特是在懷疑我什麽?”
“不知道。”諾亞悶聲道:“我們是從其他人口中打聽到的這個消息,二組似乎前不久檢查了你們‘種子’的軌迹,并在前不久忽然半夜派人離開灰港。米娅擔心二組是想對你們不利,這才也帶人去找你們行蹤,幸好如今……”
莫奈停下腳步,同一時間,諾亞的說話聲也戛然而止。這個大塊頭愕然地看向前方,臉色一點一點地變難看起來。
文森特正斜倚回廊站着,他把玩着手中魔方,灰色眼眸中清晰倒映出拐角處兩人的身影,像是早已預料到他們會從此處過來。似乎是被諾亞的表情所取樂,他上勾起唇角,聲音輕快地說道:
“這麽想知道我查你們做什麽,直接來問我難道不是更快些?還是說,你們當真心懷鬼胎,嗯?”
如此說完,他眯起眼,将手指貼在唇邊道:“在背後說别人壞話可是不好的習慣哦?尤其是……你不知道被說壞話的那個人是不是就在附近的時候。”
諾亞的臉唰地褪去了血色,他低垂下眸,不自覺向後退了半步。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莫奈回頭看他,面色如常地道:
“諾亞,你先回去,讓我和二組頭目單獨談談。”
“可是……蜘蛛……”
“你擔心什麽?這裏是在基地,我想二組頭目和我都是守規矩的人。”莫奈說罷,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人:“你說呢?”
“……”
文森特沒有說話,隻是回以相似的笑容。諾亞略有些擔憂地看了莫奈一眼,最終還是如他所說獨自離開,而直到沉悶腳步聲在走道中徹底消失,文森特才悠悠開口道:
“你剛剛說的話,可還真是錯的離譜。”
“看來你有什麽高見?”
“很不巧的是,”文森特歎了口氣:“你和我都是很不守規矩的人,蜘蛛。”
兜中的一号探出半個腦袋,又被莫奈伸出大拇指壓了回去。他聞言摸了摸後頸,漫不經心道:“你對自己如何評價無所謂,但是非要把我拉進渾水,這就有些過分了吧,文森特?”
“渾水?我以爲我不過是在實話實說。”文森特臉上挂起滿是惡意的笑容,緩緩朝莫奈走來:“現在你的心裏,是不是還想着那個姓邵的小情人呢?莫——奈——”
他拉長聲音喊莫奈的名字,而後啧了一聲:“我聽說那個人可是十分——在意你,可惜了,誰讓命運非要派火狼做這個棒打鴛鴦散的惡人呢?設身處地一想,我還挺同情你的……但這不是你背叛火狼的理由。”
文森特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也忽然消失不見:“你當時在紅島上,蜘蛛。”
走道中的氣氛頓時冷凝下來,文森特的話語沉沉壓在莫奈心頭,他說的沒有一項不是事實,但莫奈卻沒有因此失态,他隻是挑了挑眉,然後伸出雙手……放在眼前十分敷衍地拍了拍了拍。
就像眼前隻是一場小醜的拙劣演出。
“您的想象力還真是夠豐富的,不去做個詩人或作家,還真是可惜了。”莫奈諷刺地說着敬稱,将手又揣回兜裏:“不過我說真的,文森特閣下,妄想症是種病,得治。”
“你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樣油嘴滑舌。”
文森特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别把我當作安格斯,莫奈,總有一天,我會揭穿你那點小把戲。”
“既然您都這麽說了,”莫奈聞言彎起唇:“那我就拭目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吃瓜這段時間被拎回老家關小黑屋了,排版有點奇怪,等吃瓜回家再重新排!
大家放假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