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駐軍在屠夫基地登陸時,火狼就靜悄悄地在一旁潛伏着,直到遠駐軍的注意力全都被屠夫吸引時,它才露出兇惡的獠牙來。彼時圍剿屠夫的行動已經接近尾聲,又有誰能想到,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後。
狂風獵獵,暴雨模糊了火狼标志的細節,隻留下觸目驚心的紅色。琥珀色眼眸的青年一邊透過舷窗向下望着,一邊分心關注着艾伯特那邊的動向,第五組的頭目此刻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伴随着砰砰的沉悶鼓動聲,艾伯特語焉不詳地在和下屬們交代着之後的計劃。
時間所剩無幾,而他還沒從艾伯特口中聽到關鍵的信息,這不由令莫奈感覺到一陣煩悶。随後來的米娅卻并未察覺莫奈的心不在焉,她在看到青年時不自覺舒展開眉,隻喚道:“蜘蛛。”
聽見女人的聲音,莫奈頓了頓,回過頭去看此時應該還在忙碌的米娅:“有事?”
“如果到時候第七組過來找麻煩,你打算怎麽辦?”
“不必在那群跳梁小醜身上花費心思。”莫奈聞言隻道:“遠駐軍那塊硬骨頭不可能乖乖讓火狼啃上一口,第七組不會像他們自己想的那樣有時間,但如果他們真找上門來,你們也不必畏手畏腳。”
如果說對艾伯特動手還有顧慮,那這個第七組莫奈确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人樂得見他對第七組出手。這般給米娅交代完,莫奈又向面前的女人道:
“之後好好看着他們,我要帶杜康他們走一趟。”
“又要獨自行動?”米娅将雙手盤在胸前,冷聲開口:“你和那個酒鬼到底達成了什麽交易?”
莫奈聽罷,卻是眯起眸露出了笑:“這是秘密當然,如果你能撬開杜康的嘴,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
從杜康剛來火狼時起米娅就看這酒鬼不順眼,因此聽到莫奈的話,她毫不意外地露出厭惡的表情:“算了。”
米娅剛說完話,他們腳下的飛船就顫動着發出聲響,生長于貧瘠土地上的樹木被壓折進泥流,舷窗外灰沉的天空被森林所取代,看着那番景象,莫奈又扭頭看向米娅道:
“遠駐軍那些人你們能避則避,我想傑弗裏會很樂意去應付他們。”
“都交給第四組?”米娅看了他一眼:“你和第五組那個艾伯特莫非是在打什麽主意?”
莫奈先是一愣,随後露卻是出微妙的笑:“第五組?他們之後,怕是連自己都顧及不上了。”
火狼的出現雖然打亂了遠駐軍的陣腳,但也僅僅是爲自己争取到着陸的時間,反應過來的遠駐軍迅速請求支援,并将槍口轉向新出現的火狼星盜,然而到了這時,火狼已經狡猾地藏匿了起來。
他們此行并不是來向軍部挑釁,而是爲了屠夫那些新式星艦或者說,是爲了隐藏在屠夫背後的神秘機械師。從莫奈口中知道這些的時候杜康就開始顯得心神不甯,此刻蹲在泥濘的土裏,他又無用功地抹去臉上的雨簾,湊到身旁人跟前道:
“我說,我幫你這麽多次,你能不能再多幫我個忙?”
莫奈此時正在盯着艾伯特那邊的情況,聞言也隻是心不在焉地回道:“當初我已經答應會幫你們弄掉火狼的東西,你還想要什麽?”
“這事兒我以前也說過。”杜康壓低聲音道:“放心,絕對不會讓你爲難的,如果你幫我辦成了,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此時大雨磅礴,他最後一句話落在莫奈耳中就成了含糊不清的一片,莫奈多看了他一眼,隻道:“之後再說,能幫的我會盡量幫你。”
杜康松了口氣,他說了聲謝謝,莫奈卻也沒聽清。他們此時早已偏離了第六組的大部隊,暴雨打得枝葉搖晃,周圍沒有遠駐軍,也沒有其他星盜。
第五組着陸後,艾伯特就找借口退離前線,悄悄地向另一個方向折返,他早就讓心腹在那裏藏好了小型運輸艦,那地方不算太遠,但這不算長的路途對艾伯特來說卻也并不好走他的身體太過笨重,稍不留神就會陷進泥裏,得靠幾個手下才能拉出來。
艾伯特靠着自己的狡詐在火狼如魚得水這麽多年,何時像現在這麽狼狽過,這些煩躁與心底的不安混在一起,讓他眉間不由得帶上了不耐煩神色。又是一次陷入泥中,他狠狠啐了一聲,道:
“那些東西還是扔早了!”
爲了避免火狼發現他們的蹤迹,艾伯特沒敢帶上從火狼拿來的東西,平時收繳的武器槍械他倒是有扣下部分,但一些不常用上的生活用具他卻是看不上眼的,因此艾伯特扔掉能解決自己窘境的東西後,就隻能這麽一腳深一腳淺地向目的地走去,全然沒發覺他們一行人已經暴露在了其他人眼中。
杜康疑惑地看了眼前邊的艾伯特,又回頭看了莫奈一眼,青年專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能看出什麽門道來。前邊很快就出現了個小山丘,那山丘朝着艾伯特的方向凹下去個山洞,也不知是自然形成,還是被艾伯特的屬下硬鑿出來的。
莫奈還領着人在外邊淋着雨時,艾伯特已經踏進了山洞裏,莫奈聽到有噼啪的燃燒聲響,随後有人匆匆靠近艾伯特,谄媚地道:
“頭兒,您交代的事,我都給安排好了。”
“阿特,你幹得不錯。”
那頭傳回悉悉索索的響聲,莫奈心中一動,那頭的蜘蛛就已經跟着泥濘的衣服落在了地上。借着這個機會讓那小家夥溜到視野好的角落,莫奈才終于看清了那邊的情形。
艾伯特慢悠悠地換上新衣服,他身旁弓着腰的阿特還在扯着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艾伯特傲慢地掃了他一眼,哼了聲道:
“你想說什麽?”
“頭兒,都這時候了,東西能給我們看幾眼了吧?”這話說完,他又誠惶誠恐補充了句:“頭兒您也不要誤會,這不是兄弟們都沒見過,有點不安麽?屬下可不敢有其他心思。”
“行了行了,諒你也不敢。”
艾伯特不耐煩地揮揮手,那雙小眼睛咕噜噜一轉,從存儲器中拿出一件東西就道:“既然你想看,那就給你好好看看。”
那是什麽?
莫奈想要看清楚一些,但艾伯特手上小圓球狀的東西卻實在看不出什麽特征,他還在思索時,那邊艾伯特就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
“就是這東西,”艾伯特得意地晃了晃手:“能暫時屏蔽火狼種下的種子。”
名爲阿特的星盜聞言雙眼一亮,他忍不住伸過手去,然而那珠子在他面前一晃,就被收進了艾伯特的存儲器裏,那胖子又不耐煩地擰起眉道:“該給你們的時候自會給你們,你急什麽!”
扔下這句話,他便扭身朝運輸艦的方向走去,而莫奈卻見原本弓着腰的阿特站直了身這個微小的動作,讓他周身的畏縮消失無蹤。
他陰鸷地看着前方的胖子,竟是向左右的星盜揚揚下巴,電光石火之間,洞穴裏的形勢已然發生翻天劇變。
莫奈心中暗道不妙。
他身旁的杜康見他直起身,不自覺露出納悶的神情,杜康眼前盡是嘩嘩往下墜的雨簾,哪想得到洞穴裏正上演着精彩的戲碼。搖曳的火光中,還沒反應過來的艾伯特被人狠狠壓着雙膝跪地,他愕然地擡頭看向阿特,随後暴怒道:“你!”
“把東西拿過來。”阿特這話卻不是對自己的頭兒說的,将奪過來的存儲器上下扔了扔,他嘿嘿開口:“頭兒,這也不怪我,雖然我這小角色還入不得你眼,但我也想活下去,這也是……這也是被逼無奈啊。”
冠冕堂皇!艾伯特雖然這麽暗罵着,但眼下形勢不妙,他還是強逼自己沉下氣:“阿特,你是我最看重的心腹,隻要你現在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到時候我們帶走的東西,我也可以分你一半。”
“一半?這确實是不小的數目,我們的頭兒竟然還有這麽大方的時候。”阿特悠悠說了句:“可誰讓我怕死呢?以頭兒的脾氣,怕是現在恨不得一刀捅死我吧?”
“我平時帶你們好吃好喝!哪裏有對不起你們過了?!”
“沒有對不起過?嘿,那你扔下一半人在火狼,又算什麽意思?”阿特彎腰湊近眼前的胖子:“不過我還得謝謝你,不然我們分得的錢又要少一半不是?”
艾伯特雖然怒極,卻還算是鎮定,他看着面前星盜,恨恨道:“沒有我,你以爲你能控制住那女人?她隻認得我,可不認得你們這群烏合之衆!”
“确實,頭兒平時哪敢讓我們接觸議政院的大小姐。”出乎艾伯特意料的是,他曾經的屬下竟然到此時也顯得不慌不忙:“可隻要有把柄在手,不管去接應的人是誰,她都會乖乖聽話……頭兒,你以爲你平時瞞得多好呢?”
艾伯特睜大了眼:“什……?”
“八年前那女人越過火狼找你去除掉她的繼子的時候,我可就已經任勞任怨地替你辦事了啊。”阿特扭曲地笑着:“隻可惜她好像信錯了人,我聽說,她那繼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議政院,繼子,八年前?
将這些字眼串在一塊,莫奈腦袋一嗡,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旁邊的杜康早已等得受不住,此時又按捺不住問:
“頭兒,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杜康等了半晌,莫奈終于緩過神來,青年目光沉沉地看着洞穴入口處,隻要抓住了阿特,他心中的猜想就将得到驗證。
“動手。”
暴雨中,第六組的星盜們聽他們的頭兒這麽說道,也正是這時,艾伯特的喉嚨被他的屬下劃破,直到死前他依舊狠狠地瞪着眼,不甘,恐懼,不敢置信,這些情緒糅雜在一塊,随艾伯特的死亡而灰飛煙滅。阿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痛快,但他的得意還沒能持續多久,就被洞穴外的變故打亂了陣腳。
早有準備的不速之客飛快地收割走星盜的性命,當青年從陰影中露出身形時,阿特倒吸了口涼氣,他看着那人嘴邊似笑非笑的弧度,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道:
“蜘蛛,你來這兒做什麽?”
“别緊張,我隻是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号爬上莫奈的肩膀,在岩壁上投映成巨大的黑影:“安妮塔似乎和你們達成了一比不錯的交易。”
他怎麽會知道?
阿特的神情變化時,莫奈知道他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