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首領話聲剛落,大首領孔霍就擡了擡眼皮,道:“奧尼恩斯,你來說。”
“是,首領。”
奧尼恩斯從火狼初創時就一直效忠孔霍,不可謂不是孔霍的心腹。此時見孔霍這麽說,他便開口道:
“我們一共發現屠夫的兩個基地,境内境外各有一處,位于不同的星球上。軍部那邊正往這兩個地方出兵,等到他們兩敗俱傷時,就是我們收取戰利品的時候。”
“屠夫這些年來一直對我們火狼虎視眈眈,雖然他們始終上不得台面,但不得不說他們确實有可取之處。”台上的二首領輕笑着道:
“這次正是吞并他們的好機會。”
“如果有不想去的,現在就說出來。”孔霍冷冰冰地接過二首領的話:“如果沒有,那就開始挑你們要去的地方。”
一片寂靜。
誰都知道大首領這隻是走個形式,真要不去,指不定哪一天就小命不保了,莫奈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圍人的神情,直到與對面第七組的頭目對上視線。那個男人惡狠狠地盯着他,見他看來,無聲地咧嘴露出了獰笑。而莫奈身旁的艾伯特臉上的肥肉卻是抖了抖,他緊擰着眉,半晌後又像想到什麽,眯起小眼睛露出狡詐的神情。
誰都沒想到,開口的竟然是文森特。那個二組的頭目扔下手中的魔方,甚至露出無趣的神情:“我不去。”
“文森特。”開口的是二首領安格斯,對文森特的話,他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你還有其他事?”
“不過是區區一個屠夫,何必召集這麽多人馬,一副要端了軍部老窩的派勢?”灰發的青年将腳翹到桌上,漫不經心地道:“人太多,就太無趣了,第二組沒有去的必要。”
“文森特說得有道理。”從文森特開口時起奧尼恩斯就一直在盯着他,見他這麽說,竟也不反對:“區區屠夫,還不值得我們火狼傾巢而出。既然文森特在基地,我便也留下來看守基地。”
說是看守基地,誰不知道他是在監視文森特呢?氣氛一時變得微妙,文森特眯了眯眸,沒再多說什麽。孔霍淡淡看了他一眼,道:
“那麽剩下的人,開始選吧。”
莫奈一直有意無意地看着旁邊的胖子,艾伯特這幾個月裏曾經率隊出去過一次,足有一個星期才回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見之前莫奈所聽到的那個女人去了,他原先還有些不情不願,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竟露出些許興奮的神情。但他又很沉得住氣,等所有人都挑的差不多時,他才慢騰騰地道:
“第五組去境外。”
境外?莫奈放松地靠着背後的椅子,道:“第六組去境外。”
“第七組,境外。”
似乎是在等着這時刻,第七組頭目緊随其後出聲,這樣的反常令奧尼恩斯往這邊看了一眼,但他面無表情,卻是什麽都沒說。
除去留下的兩組,剩下八組剛好分成兩股,恰好得令人挑不出毛病。和莫奈同去境外的還有第四組,除了四組的傑弗裏,剩下的竟是個個心懷鬼胎,心思全不在屠夫上。艾伯特散會後就匆匆離去,莫奈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透過他身上挂着的小蜘蛛,探聽着那邊的動靜。
艾伯特回到房間關上門,立時就把自己的心腹叫了過來。交代完任務的事情,他果真又提到了自己的離開計劃:
“這次去屠夫基地機會難得,到時我們尋個地方把體内的東西屏蔽掉,再找機會悄悄離開,待到挖掉火狼的東西後,就去和那女人見面。”
“這樣失蹤……火狼這邊不會起疑心嗎?”
“你這廢物!戰場上哪有那麽容易找到屍體,人回不來,當然就算死了!”
艾伯特平時都是一副精明的商人模樣,此刻竟顯出了幾分星盜的狠勁兒。莫奈還等着再多聽他說一些,隻交代了這一句的艾伯特竟就叫人回去了,關鍵的信息一點都沒透露。莫奈難免覺得有些失望,不過現在爲時尚早,他倒也還不急。
琥珀色的眸映出窗外景色,青年一動不動地朝外看着,半晌後竟是露出了笑。
也不知艾伯特這假死,會不會就變成真死了。
相比起火狼這邊的各懷心思,軍部那邊顯然要專注許多。他們比火狼還要更早一步收到消息,既然知道了屠夫的基地,就沒有不出手的道理,總部那邊開了一天會,第二天就向中央軍和遠駐軍分别下達了命令。
這次任務,恰是以沉舟遠駐軍第三支隊爲主導。
上次遠駐軍清剿了屠夫的一處基地,竟沒有發現在這處基地旁不遠,逃出的屠夫星盜在另一顆行星上藏匿起來,又或者說正是因爲離得太近,第二支隊才将其忽略。在探查到那處基地後,遠駐軍不動聲色地開始慢慢靠近,不知不覺中已呈包圍之勢。
這注定不會是一次能毫發無損的任務。
站在星艦的舷窗旁,邵君衍專注地望着窗外不起眼的星球,他的隊友此刻全都緊張地繃緊腦中的弦,在漫長的死寂中等待着上面下達的命令。邵君衍的通訊器亮了亮,他隻低頭掃了一眼,随後迅速朝身後的士兵道:
“前往飛船,準備登陸。”
“是!”
走在最後面的是鍾曉,他此刻繃緊臉,半點也看不出平時那副跳脫樣,他經過邵君衍時,邵君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隻對邵君衍比了個放心的手勢,就快步跟上隊友們的步伐。
屠夫星盜們尚且沉溺在美酒中時,遠駐軍已經悄然在行星上登陸,在軍部任職的機械師針對上次送來的屠夫武器采用了相應的隐身設施,因此直到遠駐軍靠近他們的入口,這些星盜都還沒反應過來。
與先前那個基地一樣,屠夫将這顆星球上的基地建在地下,但這個基地并不隻是一棟冰冷龐大的建築,從入口進去,便能看到一個完整的生态圈,邵君衍等人潛進去時天上甚至還下着雨,郁郁蔥蔥的森林在柔軟的土地上生長,看起來和其他生命行星沒什麽兩樣。
生态圈搭建設備極其昂貴,生長周期也極其漫長,面前這番景象,也不知花費了多少錢财,想到這兒的邵君衍皺起眉,而他身後不遠的鍾曉早就低低罵道:
“這群星盜倒挺會享受。”
這聲音伴随着電磁聲在邵君衍的耳麥裏響起,邵君衍沒回頭看,隻是一動不動地半蹲在原地等新的指令。他所帶領的小隊共有三十六人,其中有幾名還是剛進來的新兵,相比起經驗豐富的鍾曉他們,這些新兵更容易出現狀況,因此邵君衍一早便讓鍾曉盯緊他們。
磅礴大雨被頭罩隔開,卻還是有些模糊了視線,遠方的堡壘在雨夜中隻剩下烏沉沉的輪廓,尚不知道危機來臨守在堡壘外的星盜在頂棚下點亮篝火,邵君衍離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緻他都能聽到那些星盜搓着胳膊在抱怨着什麽。
這處也許一開始是爲了讓星盜住得舒服的生态圈,現在卻成了遠駐軍們最好的掩護,除去邵君衍這邊外,屠夫基地的其他地方同樣潛伏着遠駐軍的士兵,他們悄然潛入這裏,沒有引起絲毫察覺。
直到又過去了約莫幾十分鍾,堡壘緊閉的大門才被從裏面打開,裏面匆匆忙忙跑出來幾個星盜。守在外面的屠夫星盜注意到裏面的動靜,疑惑地回頭向後看去,那幾個星盜身上沾着血,一見到外面的同伴就大聲吼道:
“你們還在這裏傻站着幹什麽!沒看到通訊器上的消息嗎!馬上撤退!軍部的人已經潛入了這裏!”
“什麽?”“怎麽回事?”
正舒服烤着火的星盜蹭地站起,正在這時,幾十分鍾來都一動不動的邵君衍低聲道:“行動!”
星盜們還未反應過來時,槍聲已經從一旁被雨水打得噼裏啪啦響的草叢中傳來,須臾就帶走了幾條星盜的性命。屠夫星盜這時才猛地清醒,他們一邊拿起武器,一邊向堡壘内退離,堡壘大門關閉有緩沖時間,最開始出來的星盜剛摸到開關,便驚恐地發現利刃已經要穿透他的脖頸。
毫不在意地揮去軍刀上的血,邵君衍收刀入鞘,向後邊的士兵道:
“走。”
遠駐軍的行動速度之快,令這些正徹夜狂歡的屠夫星盜完全沒能反應過來,行動比想象中要順利得多,待到屠夫星盜們開始反擊時,他們的力量已經全然不能改變最後的結局。屠夫的優勢本來就是在其星艦的奇特處,論起陸戰,屠夫并不比普通星盜要占多少優勢。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發展,但就在遠駐軍終于把屠夫逼近絕境時,炮火突然在屠夫堡壘的上方炸開。碎石從堡壘上砸落,毫無防備的邵君衍立時扶上旁邊的牆壁,而鍾曉就沒他這麽幸運,沒有支撐物可扶的他瞬間摔了個狗吃屎,門牙都因此砸掉了一顆。
“怎麽回事?!”
鍾曉狼狽地這麽問時,邵君衍才站穩了腳。屠夫基地還沒停下顫動時,第二擊炮火又落在了同一個地方,緊接着又是一擊。意識到不妙,邵君衍也沒顧着去想發生了什麽,而且朝身邊的士兵們高喝道:
“快走!先離開這裏!”
一次,兩次,再到後來的十次,十幾次,堅不可摧的屠夫堡壘終于在炮火中坍塌,破舊的飛船在堡壘上方盤旋着,似乎是在嘲笑着地面上遠駐軍的愚蠢。
那些飛船唯一相似的地方,就在他們腰腹處都噴塗着碩大猙獰的狼頭圖案。
“緊急通知!火狼正對我方星艦發起襲擊!”
“緊急通知!火狼正對我方星艦發起襲擊!”
“緊急通知!火狼正對我方星艦發起襲擊!”
同樣的通知播報了三遍。
磅礴大雨中,黑發青年擡頭看向穹頂,他目光沉沉,卻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