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你再好好看看都幾點了?”
聽到莫奈這麽說時,朱瑞安還狐疑地看了看通訊器上的時間,随後又嘟囔道:“是早啊……算了,糾結也沒用。今天還是晚上才回?”
“大概吧。”隻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琥珀色眸的青年套上大衣,習慣性地又确認一遍一号所在:“如果有什麽順路要帶的東西,就之後再告訴我。”
“風風火火的……”朱瑞安說罷又打起哈欠來:“就算你現在事多,也别忘了哪天去考趟試,就算你無所謂,也要考慮考慮和你在同一個年級的我的壓力啊!”
抱怨着這麽說完,他就看到莫奈擺了擺手,明顯很敷衍的模樣。
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朱瑞安托腮看着青年離去,心裏也不知該作何感慨。
其實也說不上他的這個室友名氣特别大,莫奈總是低調得讓朱瑞安覺得不可思議。雖說天才哈維小姐和容大師都對莫奈刮目相看,但如果真要認真計較,莫奈也沒真的做過什麽東西。瞧莫奈不順眼的找不着人,偶爾也會在朱瑞安面前故意說些蠢話,朱瑞安通常撇撇嘴就抛到腦後了,偶爾想起,才會說給莫奈聽。
而青年的反應比他更是無趣,他最多也就是漫不經心地哦一聲,像是對此完全不在意。朱瑞安有時覺得他也在考慮問題,但是他考慮的卻不和朱瑞安打交道的東西有關,也許是某些朱瑞安不懂的東西。
這想法很奇怪,所以朱瑞安從來也不問,不過——
“這家夥待在這裏的時間還長着呢。”
而朱瑞安待在機械分院的時間則已經所剩無幾,他在一年級原地踏步這麽多年,如果還是沒辦法通過考試的話,也該做好收拾東西的準備了。
朱瑞安在那頭多愁善感,莫奈則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帕裏奇的雪像是永遠都耗不盡,大半年過去,也沒見比上半年暖和多少,隻是在漸漸适應這種寒冷的天氣之後,莫奈也不用再像一開始那麽包裹嚴實而已。
跟容大師請假的過程異常順利,老人從旁人那裏聽說他昨天臉色不好,就溫和地應下他的請求,全不複這段時間來的嚴厲。
列車在平穩行駛一段時間後就抵達終點,與預想中的空曠不同,這裏倒是有不少來往的軍校生,似乎他正好踩到下課的時間點上。莫奈看了看全部标爲已讀的消息隊列,正打算和邵君衍說自己的位置,就聽到身後有人喚道:“前輩?你怎麽在這?”
莫奈認識的帕裏奇軍校生本就不多,對方一開口,他就知道來人是誰。偏頭向後望去時,莫奈看見紮克意外地停下腳步,然後小跑着到他跟前站定。這個改頭換面的小傭兵上下左右看了周圍一圈,下意識地就開口問道:“您過來找邵學長的?”
“怎麽?除了這之外,我就不能過來幹點正事?”莫奈偏頭這麽笑道,見小傭兵不好意思地撓着臉,又話鋒一轉承認道:“不過我今天确實是來找他的。”
“我就說……因爲我們這裏很少會見到分院的機械師的。”小傭兵的反應有些慢,莫奈瞧他愣了一會,這才連忙這麽解釋道。保守派裏見過莫奈的人不多,跟紮克走在一塊的年輕軍校生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扭頭向紮克問道:“紮克,這是你朋友?”
“不,這是邵學長的朋友。”聽到好友的問話,紮克連忙擺了擺手道:“莫奈前輩是很厲害的機械師。”
身旁的軍校生聽他這麽一說,瞬間看向莫奈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莫奈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後頸,也不知是該感慨邵君衍如今混得确實不錯,還是要反駁“很厲害的機械師”這個說法。但他最後什麽都沒說,而是擡眼朝紮克背後看去,亞麻色頭發的青年被推攘着摔倒在地上,飄揚着雪花的廣場一下子升騰起熱氣,喧鬧的聲音很快傳來了不遠的這邊。
“喂,紮克,那是凱文吧?”
緊跟着下意識轉身向後看去的軍校生忽然臉色一變,扯着紮克的衣袖這麽問道。那裏此時已經聚起了小部分人,紮克看着有些混亂的局面,有些錯愕地道:“私鬥?他們這是都瘋了?”
“這個稍後再說吧!我們現在真的不用過去幫忙嗎?”相比起紮克,他身旁的人看起來要焦急得多:“我有點擔心凱文。”
“成文,待會我去幫忙,你趕緊先去給邵學長報個信。”迅速掃視一圈之後,紮克扭頭道:“情況有點不對,好像是激進派的在挑起沖突。”
“好!”性急的軍校生應下後就連忙想要離去,但他很快發覺不妙。夾卷着寒風的拳頭已經到他面前,所幸半途被人死死掐住手腕,不知從哪伸出的右手探成爪型伸向來人的喉嚨,隻是看起來像是要直取性命,卻在半途突然收回換做一個過肩摔。
“就算在商量什麽重要的事情也要注意,我們已經被卷進來了。”頂着軍校生震驚的視線,莫奈将視線從地上人身上撤回,偏過頭這般說道。看不過去好友突然懵住的模樣,紮克趕緊催促對方離開,緊接着張望地看了周圍一圈。
“帕裏奇本部的學風向來這麽彪悍的嗎?”
“不,前輩,你不要誤會。”聽見莫奈的問話,确認暫時無人出事的紮克苦笑着,第一件事就是先扯住莫奈手腕,拉着他朝外圍走去:“私鬥在帕裏奇是很嚴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但不管怎麽說前輩都是機械師,卷進這些事情可能會給你造成麻煩。”
“我其實不要緊的……”莫奈這麽說道,随手指向那頭:“但不去阻止真的沒關系?會出事的吧。”
“教官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這裏是教學區,前輩。”紮克話聲剛落,莫奈就瞧見前面有了新的動靜,伴随一聲慘叫,莫奈清晰地聽見了骨頭錯位的嘎吱聲。造成片刻震懾效果的女性冷冷環視着周圍,高聲開口道:“你們聚在這兒做什麽?”
“啊,是柏莎學姐。”
這對莫奈來說是很陌生的名字,但他卻認出了那張面孔。他在微行星時曾見過對方幾面,隻是他認得維爾莉特,維爾莉特卻完全沒見過他。
站在維爾莉特不遠處的青年啐了口血,隻是沉着臉指着不遠處最先被推倒的亞麻色頭發青年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誰先惹的事。”
“你——!”
“這種事我不在乎,但有人想借着這些事端用武力破壞帕裏奇的規矩,那就别怪我看不慣。”青年正想辯駁,就被身前的維爾莉特開口打斷,她淺色的眸中覆着寒色,因爲氣場太強,一時間竟是沒人開口。但站在對面,那明顯出身不地的軍校生卻不知被哪句話刺激道,冷哼着怒道:
“柏莎,你母親也是我們這一系的吧,那你現在難道不是叛徒行徑嗎?”
這話說得刺耳,維爾莉特先是一愣,随後迅速沉下臉色,遠方剛趕到的愛德華·哈維打聽完消息正聽到這句,不由皺起眉道:“丹尼,管好你的嘴巴。”
“愛德華,你就敢确定你對此一點都沒有怨言?!”說話的青年愈發激動起來,他指着維爾莉特的鼻子,高聲道:“又是和保守派混在一塊,還和陸遠飛拉拉扯扯,她這樣做,跟被邵家趕出去的那家夥又有什麽區别!”
“你自己找死!”
徹底被這些話激怒,維爾莉特上前扯着他的衣襟,纖長的手指緊攥成拳,便要一擊揮下,如果不是有人用力格開他們兩人,怕是最後大言不慚的丹尼要落得皮開肉綻的下場。匆匆趕至的邵君衍用力拉下她的手腕,隻皺着眉道:
“維爾莉特,冷靜一點。”
“你難道覺得對付這種渣滓還是我的錯?”
“維莉!”原本正處在失控邊緣的維爾莉特聽見這道聲音忽而一愣,也不轉頭過去确認來人,她隻是抿起唇甩開邵君衍的手,冷哼一聲偏過臉去。邵君衍順勢放下手,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對面同樣剛來的激進派領袖,尼古拉斯一眼,随後又看了看穿過人群的教官們,這才走到一身狼狽的亞麻色頭發青年跟前。
青年在瞧見他後頹喪地垂下肩去,躊躇着道:“邵學長,我……”
“現在先什麽都不必說,我待會和你一起去見院長。”如是說道,邵君衍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在此之前,我們先去一趟醫務室。”
有時候莫奈會覺得,他和邵君衍靠得實在太近了,而隻有拉開距離時,他才能真正看清這個大少爺到底改變多少,陌生多少。
——如果不是多年前那場意外,他和邵君衍的人生完全不會有交集。
黑發青年并不喜歡尼古拉斯,簡單交談了幾句之後,他就在教官們跟前站定,也不知是在讨論什麽,莫奈隻見那些闆着臉的教官們點點頭,随後就去了參與到這場混亂中的其他軍校生那裏。
而後邵君衍原本正打算繼續和身旁青年說着什麽,忽然餘光瞥見一旁的人。他立時擡起視線,在微愣之後不自覺地彎起唇。在莫奈傳達着“沒必要”三個字的眼神中,他迅速占據了莫奈的視野,小聲而又快速地在他耳旁說道:
“剛剛出了點事,我怕是一時半會抽不出時間,今天可能會讓你白跑一趟,不過……”
他遲疑了一會,又道:“或者……你願意等我一會?”
“好啊。”莫奈爽快地點了點頭,無謂地道:“沒關系,我今天一天都沒事。”
“那就這樣說定了。”青年白皙的頰上因爲笑容而陷下小窩,但這光景隻是一閃而逝。看着被催促離開的邵君衍,莫奈偏了偏頭,朝一旁的紮克問道:“你不跟着一起去?”
“啊?”正糾結兩人這種奇怪氛圍的紮克愣了愣,隻道:“這個……沒我什麽事。”
“那麽先帶我去你們食堂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