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師的黃金時代伴随着人類新一輪科技大爆發到來,生活于那個年代的三十二位機械大師幾乎奠定了今日科技的所有基礎,他們提出了光腦乃至智腦的概念模型,甚至于延壽藥劑也在那時研制成功,然而盛極必衰,輝煌的過往成爲剪影,之後的機械師們已然達不到那個高度了。
容幼萱等十二位機械大師所引領的時代曾被認爲是黃金時代的複蘇,但當這些大師逐漸老去,人們卻恐慌地發現這似乎隻是回光返照,後來出現的機械師們雖不乏天才之輩,能通過械聯的考核,得到機械大師們的認可的新生代大師就隻剩一兩人,與以往大相徑庭。
當然,朱瑞安向來不關心這些,作爲一個沒什麽志向憑借着父母關系勉強混到機械師資格證然後被塞到帕裏奇軍校機械分院的學生,他沒什麽上進心,整天隻想着搗騰點小生意掙點小錢,然後去買自己喜歡的模型。他的導師爲此恨鐵不成鋼,但反正機械分院沒有退學這個說法,他隻要混到年紀夠了畢業就行了。
說起來他昨天還跟那些女生約好了交易地點。
現在看來怕是要吹了。
想到這個,朱瑞安愈發像是個漏氣的氣球一樣癟在椅子上,空調失修,整個研究所被燥熱的空氣所包圍,明明即将迎來冬季,但是在這段時間帕裏奇依舊熱得厲害——這顆星球向來如此,也不知道當初那些高官怎麽就腦子短路了,一拍桌就想着要在上面建學校。
他被分配到的這所研究所的導師所帶學生不多,因爲這位導師平時通常是完成基礎項目,所以分配到這裏的學生相對于其他學生來說基礎都很差,但這并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正因爲他們基礎薄弱,才需要更多的基礎知識的鞏固,這所新興的機械分院從不看輕任何一名學生,奈何基礎差便意味着水平有限,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實力差勁,最厲害的師兄畢業時也不過四年級,而向朱瑞安這種上了幾年都是一年級的雖然少見,但卻也不是沒有。
其他人怎麽想朱瑞安不知道,朱瑞安自己反正是看開了這一切,有滋有味地享受着自己的校園生活,要是這校園生活不會打擾到他掙小錢錢那就更好了。
他讨厭新生入學。
也不知道雙眼放空多久,大門才在抱怨聲中被打開,年輕的助教掃了坐沒坐相的機械師們一眼,然後才無可奈何地搖頭道了聲安靜。類似的場景朱瑞安已經經曆了五六遍,他依舊躺屍在椅子上,反正也沒自己什麽事,他就懶得看那些進來的新生一眼。
但今天注定事事與他犯沖。
“朱瑞安?朱瑞安!”前方的助教高聲喊了朱瑞安兩次,朱瑞安這才打了個激靈坐直了身,身邊的機械師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助教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才道:“我也是服了你小子了,在這裏都能走神,好歹還有學弟在這呢,趕緊收拾收拾,怎麽說也是要當個引導師兄的人。”
他這話一出,實驗室裏就爆出了哄然大笑,那些機械師們七倒八歪着,有些可憐地打量了最後一個待在助教身邊的青年,然後又回頭向朱瑞安打趣:“小胖,你以後也是有直系學弟的人啦,趕緊把你那邋遢樣收一收啊!”
“卧槽?!助教你玩兒我吧?”反應過來的朱瑞安卻是一臉驚恐,連反駁那些同學都顧不上,他急忙說道:“我這整天學習都墊底,你把人家放在我這,這不是禍害人家嗎?”
“原來你小子還有這覺悟啊?那你還整天給我添麻煩。”年輕的助教不客氣地這麽道:“如果不是今年剛好多了一個人,你以爲我願意讓你污染人家小夥子,我可跟你說啊,你最好别教人家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否則别怪我跟導師說了啊!”
不輕不重地警告了一番,助教這才看向身旁的人,換上一副溫和的神情道:“莫奈,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如果有什麽困擾的地方直接問那個胖子就行,朱瑞安雖然成績不行,但卻不是什麽壞人,如果有什麽學習上的困惑他答不上來你可以直接找我,我的辦公室你也知道在哪裏。”
在新一輪對朱瑞安的嘲笑中,名叫莫奈的青年點了點頭,笑着應知道了。
這是朱瑞安第一次與莫奈見面,青年很瘦,朱瑞安堪堪穿上的灰色長袍,套在青年身上卻寬了大少,明明不算多麽出色的長相,但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卻吸引了敏銳的朱瑞安的注意力,讓他傻傻移不開眼。
“你好。”直到莫奈已經走到他身旁向他伸出手時,朱瑞安才猛地回過神來,他慌忙站起身握住青年的手,第一反應是這人竟然比他還高一些,第二反應則是握住的手明顯有很多疤痕,完全不像是機械師應該精心呵護的雙手。
但朱瑞安并沒有深思,他隻是恍惚想着,從今以後,他也算是……有小弟的人了?
——看起來很不靠譜。
莫奈頗爲新奇地打量着面前有點像是個大饅頭的朱瑞安,無論是在第六區還是火狼,他都從沒遇到過這麽圓潤的人,雖然看起來有點不靠譜,但總比星盜要好相處。帕裏奇機械分院的人對他毫不設防,這所研究所的助教在聽到莫奈成績後震驚且不忍地看着他,一路上對他的照顧也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一個新鮮的地方,一群有趣的人。
年輕的助教明顯對朱瑞安有些不放心,在所有人離開之後又拉着朱瑞安到一旁囑咐了一番,莫奈就在門口看着,他一動不動盯着朱瑞安不斷顫動的下巴瞧,片刻之後就覺得有些忍俊不禁,而等到朱瑞安終于松了口氣,回過頭看到青年的笑時,他心裏一顫,那雙滾圓的眼裏迸發出了光芒——他仿佛又嗅到了商機。
不論是爲了自己的小錢錢,還是爲了紀念自己這可能是唯一一個直系學弟,朱瑞安都決定與對方打好關系,因此在離開研究所後他就一直和莫奈套近乎,然後他在聽到莫奈入學分數時露出了十足驚恐的神情:
“一……一百三十分?”
“恩,怎麽了?”莫奈坦然地這般道,他看着朱瑞安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兩眼,有些緩不過神來對他道:“這不應該啊?這……三百分的考試你隻拿了一百三十分?今年的考試應該和以前一樣都是基礎題吧?你該不會……莫奈啊,你老實告訴我,你的機械師證……不會是你爸媽托關系……那個的吧?”
他這麽一說,莫奈也大概明白了爲什麽當時助教神情這麽複雜,不過助教當時興許沒多想,隻是大概覺得……自己算是差生吧?這麽思索着,他卻是偏頭拍了拍朱瑞安的肩膀:“這事你可别給我說出去,事實上我都還沒弄明白我現在爲什麽在這。”
“哦……我明白,我明白。”朱瑞安聞言露出理解的神情,随即他看向莫奈的眼神也變得熱切感動,他待了這麽多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戰友:“誰家沒有一兩個固執的爸媽呢?可你看看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麽?看開點,實在對這行沒興趣,跟着學長,學長帶着你一起掙錢!”
朱瑞安都要被這樣的自己給感動了,在他毫無防備之下,莫奈輕而易舉得到了這所機械分院的詳細情報。
與大多數院校不同,帕裏奇軍校的機械分院并不設有畢業年限,也不規定你必須要學些什麽,年級代表實力,當實力足夠,隻要自行向學院提出申請并通過考核,就可以升入高年級,所在年級越高,就能參加到更複雜的項目之中,甚至能得到院長容幼萱大師的青睐。
除此之外,機械分院裏有衆多研究所,所有學生都有自己的導師,若是能被導師看好,也是能有所作爲的——如果說還有什麽美中不足,那就是帕裏奇機械分院終歸是爲軍部服務,所有研究都是偏向武器研發類,因此無法與其他綜合類院校相比。
“好像是本來邀請艾文大師來當校長的吧?”聊着聊着,朱瑞安便不由自主說起了這些往事:“但後來艾文大師身隕,便請了容大師過來,畢竟有她和伊桑校長的關系在,也比較願意待在這地方。”
“和校長?”
“哇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兄弟啊,你在哪個機械師學校待着的?是不是特别死闆那種?容大師和伊桑校長可是夫妻啊。”
夫妻?
老頭既然知道容幼萱大師,那麽與伊桑校長……也應該是相識的。
移開的眸中不知沉澱着何種情緒,身旁的朱瑞安正說得起勁,也沒發現莫奈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興奮地談了許多,然後像是想起什麽大事般猛地停下,臉色一變道:“對啊!我忘了件事!”
“需要幫忙嗎?”
莫奈原本隻是随口一說,但朱瑞安卻不跟他客氣,這圓饅頭感動地向莫奈說着不愧是兄弟,然後就以與體型完全不符的輕盈奔向自己的宿舍。機械分院學生的住處圍繞在所屬研究院周圍,是一人一間的單間,空間寬敞,但對于朱瑞安來說明顯不夠用。輕松接過朱瑞安遞過來的箱子,莫奈也不追究這引導師兄的不合格,他打量着手中的牛皮箱子,好奇問道:
“這裏頭裝着什麽?”
“你知道在這裏最賺錢的東西是什麽嗎?”一提到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朱瑞安便精神抖擻:“是——男色!你想啊,我們不遠處就是帕裏奇軍校本部吧?多好的資源啊!一個個都是優質青年,還大多單身!你剛來這裏是不知道,我們這有好多女生都在本部心有所屬,但我們平時可是不往來的,本部那裏密不透風,就算想偷偷去看自己心上人,帕裏奇這麽大,你也找不着自己心上人在哪啊?”
“所以你就幹起偷拍的生意?”透過箱子縫隙看到那一疊疊倒放的照片,莫奈似笑非笑地靠站在門上這麽說道,但朱瑞安可不樂意他這麽說:
“怎麽話到你口裏就這麽難聽呢?知道我生意爲什麽這麽好嗎?因爲我拍攝的照片可是藝術,嗨呀說了你也不懂,除了照片,我提供的生意還多着呢,什麽提供心上人所在位置……!!!你!你肩膀上!”
轉過身來的朱瑞安在看到莫奈肩膀上的東西時臉色大變,登時腿腳一軟坐在地上,原本抱着的紙箱也嘭的一聲倒在莫奈面前,莫奈随手撿起一張飛出的照片,他瞧了瞧不知何時竄出來的一号,隻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好意思,這是我家的機器人,叫一号……這是?”
“機器人啊,吓我一跳……不過爲什麽要弄成蜘蛛造型……”朱瑞安心有餘悸地爬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繞到莫奈的另一邊肩膀方向,一看到莫奈照片上的人是誰便樂了:
“喲,你抓得還真準,知道這是誰嗎?現在機械分院裏最受歡迎的人,帕裏奇三年級學生,保守派領袖邵君衍,哦,順帶一提,我們分院有一個邵君衍的後援會,我可是後援會會長呢!”
莫奈垂眸看着那照片半晌,朱瑞安正想讓那人把照片還自己,便見莫奈雙指一轉行雲流水便将照片放在了兜中,還不待他阻止,青年便偏頭笑道:
“那麽會長大人,這張就送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