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時間到了】
每天早上堅持不懈将他叫醒的依舊是一号,盤坐在床鋪上,甚至沒有多少時間去享受窗外透進來的柔和日光，莫奈在拍了拍額頭後就歎了口氣：“一号，你怎麽每次都這麽着急,不就多睡了會麽？”
【恕我直言,我隻是忠實執行你睡覺前的指令，莫奈】
在外人看來隻是個奇怪寵物的蜘蛛擡起腳向上看去,以一種平闆機械的聲音進行指控：
【爲了你以後的安全着想,請以後盡量避免接觸到酒精，那不僅會麻痹你的神經，也會讓我的‘大腦’記錄下不愉快的信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到這話的莫奈停下揉着太陽穴的動作，随後狐疑地掃了床頭的蜘蛛一眼：“老實說吧，是不是那老頭對你做了什麽手腳？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和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
【一直以來對我動手動腳的隻有你】
“好吧。”沒去思考其中的歧義,莫奈摸了摸後頸這麽說着，便起身下了床。赤腳走到浴室簡單打理一番，再随便套上幹淨的衣服穿上靴子,隻用了不到五分鍾時間他就做好了出門準備。單小菱送過來的特效醒酒藥果然很有用，等到莫奈離開自己的住所時，腦袋的鈍痛已經減輕了許多。
就算是成了頭目，除去那日替換的膠囊之外，其餘地方似乎都沒有什麽新的約束，他依舊可以自由出入火狼基地，也不過是路上注意到他的人多點罷了。
盡管這麽多天沒有來找老頭，這個地方也沒有一丁點變化。敲了敲依舊破舊的大門，莫奈高喊了一聲老頭，沒多久就看見大門咔嚓一聲被從裏頭打開。習慣性笑着摸了一把機器人羅傑，莫奈左右望了望，很快就看到了正在如小山堆般的零件後整理着的老人。
“老頭，早上好！”
“如果我沒記錯時間，現在應該是中午。”連頭都不擡一下，彎着腰整理零件的老人隻是面無表情地這麽說道。習慣了他的态度，莫奈隻是笑嘻嘻地蹲下幫着他整理，沒用太長時間就将這些東西收拾完畢。
“好了。”站起身拍拍手這麽說道，莫奈自覺地搬起零件放到存放的地方，他看着那些多半已經陳舊的零件，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口：“老頭，你收集這些東西做什麽？這些都沒什麽用了吧。”
“無知。”老人擡了擡眼皮，一如以往般淡淡嘲諷道：“就算是使用時間已經太久的東西，也能在出色的機械師手中煥發新生。于我是沒什麽用，但這些卻正好給你這種新手練手……也免得禍害了我這店裏的貨物。”
莫奈愣了愣，很快搖頭笑了起來。老人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莫奈，而是到另一邊去收拾自己身上沾上的殘渣，等到他回來時，那個星盜已經自覺地坐到了櫃台前，正和那與他精神鏈接的蜘蛛玩着無聊的遊戲。
“說吧，什麽事。”
莫奈擡頭看向走來的老人，他緩慢在櫃台後坐下，很快擡起渾濁的雙眼與面前之人對視。莫奈見狀将一号提到一旁放好，随後就從口袋中掏出一把小玩意放在桌上。
“……蜘蛛？”看清那些是什麽東西，老人挑了挑眉，然後随手撚起了一個放在面前端詳了起來：“這就是你這段時間的成果？”
“我管它們叫偵察蜘蛛。”莫奈同樣拿起一隻蜘蛛這麽道：“時間有限，成品效果不算太好。它們由一号進行控制，可以傳遞回看到的景象與聽到的動靜……但是目前隻擁有相當于人類的聽覺與視覺，我還沒在這方面進行擴展。”
“材料簡陋，手法粗糙。”老人捏了捏手裏的蜘蛛，卻隻是冷哼了一聲道：“小兒科的東西，隻能騙騙肉眼，但是如果有稍微先進一點的監控設備，你這手段怕是很難不驚動對方。
除此之外，數據的丢失也是一個大問題，沒錯吧？”
“……是這樣沒錯。”莫奈愣了愣，然後老實地這麽笑道。老人瞥了他一眼，又淡淡地繼續自己未完的話：“以你目前所掌握的知識來看，我猜也是如此。影像和音頻數據的丢失雖然看起來無關緊要，但是若是用在軍事用途……還是需要盡量保持精确度。”
“看來這次的實驗不是很成功啊……”有些懊惱地摸了摸後頸，莫奈隻是低聲這麽嘀咕道。他這次做的東西完全沒和老人提起，雖然早已做好被訓的準備，卻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漏洞。老人原本繃着臉看着他，在莫奈沒注意時他那渾濁的眼中卻是很快閃過了一絲笑意。
“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什麽用處……”莫奈擡起頭，便看到老人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蜘蛛：“但卻不失爲一個好的方向，并且也不單單是可以用來偵察而已，不要太過局限你的思維，星盜。”
“老頭……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可以開發出其他功能？”
“襲擊，幹擾，或是信号增強。”老人瞥了他一眼，在看到對面人變亮的眼神時卻是不耐煩哼了一聲：“休想讓我再繼續幫你想這些東西，我可不想讓我的腦細胞因爲這些而死亡，處處想要依賴别人，你永遠不可能成爲一名優秀的機械師。
你要花更多時間去思考與實踐，最後一号會變得如何，就隻取決于你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雖然對方話中充滿了不耐與嫌棄，但莫奈怎麽能聽不出對方話中的肯定。下意識握住手邊的一号，莫奈在笑過之後便低頭注視着櫃台上的小蜘蛛們，随後他愣了愣神，忽然領悟到老人所說之話的意思。隻是正當他迫不及待想要站起身時，卻又突然聽見老人緩慢地說道：“不要這麽着急，小子。”
坐在櫃台後的老人看着青年擡起了眸，卻是站直了身，轉身便向樓上住處走去：“在此之前，你首先需要學習最後一門課程……跟我來吧。”
最後一門課程？
莫奈偏了偏頭，很快站起身跟上了老人的步伐。他鮮少來這個老人休息用的地方，相比起下面的店鋪，這裏顯得更加混亂，書籍與各種材料的零件混雜着鋪散在地面上，一時間竟令人無從下腳。
老人目不斜視地越過了地上的物件，在一個矮櫃前跪下了身，他用手輕輕撫過那櫃子的頂端，目光一轉，就從最邊上抽出了一疊用夾子夾好的泛黃白紙。
“這是……”學着老人姿勢跪坐在矮櫃前的莫奈雙手接過那份白紙，就聽到老人淡淡地回答道：“是圖紙。”
——圖紙？
“機械設計與創造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簡單的東西尚且可以不用理會這些，但是要做精細設計，就絕不能忽略了這件事。”看出了青年的疑惑，老人隻是這般說道：“你走的不是正統路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事。小子，你之後要做的事情将涉及到一号的方方面面，學會圖紙的繪制，将使你避免以後陷入混亂。”
莫奈翻了兩頁，發現上面竟然滿滿做了标記與繪圖，林立大師的筆記畢竟隻記錄了重要的東西，像圖紙繪制這一塊卻這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新鮮玩意，他忍不住露出笑來，正要擡頭與老人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到下面傳來動靜。
“……有客人來了。”老人顯然也聽見了聲音，他這般低聲說道，便緩慢站起了身，隻瞥了莫奈一眼：“待在這，好好研究這些。”
“我可以看看其他的嗎？”
“随你。”
這老頭……
莫奈撐着下巴這麽想着，很快便阖上手中的圖紙，開始打量起這矮櫃來。所有地方都混亂不堪，唯有這裏面塞得滿滿的圖紙被老人排列得整整齊齊，上面還标注着莫奈所不明白的編号。他一一抽出那些圖紙，看完後又小心放回原位，縱然每個圖紙裏都是截然不同的設計，但看到最後時莫奈卻發覺，裏面竟然全是武器制造相關——有實體武器的設計，也有抽象的防護系統設計，卻也應該是安裝在各式武器上。
“這老頭以前到底是幹嘛的……”這麽嘀咕着，莫奈順手抽出了最後一份圖紙，比前面所有的圖紙都要厚重十倍不止，夾在一起的白紙在被抽出後沉甸甸地直向下墜，稍不留神莫奈都要握不住它。
習慣性地拍了拍封面，莫奈打開第一頁，卻因爲印入眼簾的繪圖而愣了神，與其他所有圖紙都不同，這份圖紙上繪制的……是一位女性。
老人沒有畫出她的具體面容，隻是用筆鋒勾勒出了她的身形。紙上的女性一腳踏在前方，纖細的手撐在腰側的武器上，腦後是飄揚向右方的長發，波紋從她腳底泛起，不斷向遠方擴散，似乎要将周圍一切攏入其中。
這是——
莫奈皺了皺眉，他的目光移向标題，然而還沒等他看清，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你在看什麽？”
見青年回頭看向自己的方向，老人緩慢走過來跪坐在地上，他在看到圖紙上的女性時先是一頓，然後将圖紙從莫奈手中抽了出來。枯黃的手指緩慢撫過那女性，老人的眸中浮現了懷念的神色，但很快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收緊了搭在圖紙上的手。
“……老頭，這是什麽？”直到一段時間後莫奈才開口問道，但他的話卻像是驚擾到了老人。老人很快看向莫奈的方向，他的目光已經恢複了平靜，輕阖上手中圖紙，他隻是淡淡地道：
“是你現在還不能接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