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走道隻有腳步聲在回響,莫奈落了一步,毫不掩飾地打量着前方人的背影。男人體型與漢克相似,但手臂上肌肉虬結,看着比漢克更難對付,他一路上不發一言,偶爾看向莫奈,也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眼睛甚至都不屑于與面前人對上。
“到了。”傑弗裏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環抱着雙手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不止的青年,他揚了揚下巴:“進去。”
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星盜組織裏,高位者對低位者的傲慢無禮最常見的姿态,莫奈拍了拍肩上的一号,便擡步跟着傑弗裏走了進去。輕微的淡藍光暈源于巨大的機器,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在座位上忙碌着,見有人進來匆匆掃了一眼便又移開了視線,透明的隔闆後是泛着光亮的智腦,莫奈注意到上面有一塊虛拟面闆,隻是上面的信息飛快刷新,令莫奈根本看不清那到底寫着什麽。
“把通訊器按在那上面。”傑弗裏難得說了個長句,莫奈正細細打量着那智腦,聞言便問道:
“這裏是做什麽用的?”
“這些東西你用不着知道。”傑弗裏瞥了眼身旁的新任頭目,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我說把通訊器按在那上面。”
“既然能讓我看到這些,又何必藏着掖着。”莫奈似笑非笑地這般回道,卻是沒準備留下和傑弗裏起沖突。依言上前将腕上已經固定的火狼通訊器按在了虛屏下顯而易見的凹槽中,随着咔嚓一聲輕響,他的手腕便被固定在了台上。這陣鎖定并沒有持續太久,至少當莫奈再回過頭時,傑弗裏還依舊沉着臉,像是爲他的狂妄而感到惱怒。
但他顯然清楚之前大首領交代自己幹些什麽,傑弗裏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莫奈的通訊器:“任務接取和資源發放模塊已經下載到了你的通訊器上,規則如何,你自己回去研究,今天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噢?意思是接下來我們還要去别的地方?”收回打量着腕上通訊器的視線,剛擡起眼的莫奈正好看到傑弗裏露出輕蔑的笑,他終于算是認真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眼,便道:“當然是去換藥,小子,我勸你現在還是别嬉皮笑臉的,否則一會可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莫奈聞言皺了皺眉,但傑弗裏并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那彪形大漢轉身便向門外走去,很快不見了蹤影。莫奈回頭看了那智腦一眼,這才回頭跟上了傑弗裏的步伐。
換藥?
他伸手按壓下自己的左肩,心中已清楚傑弗裏說的是什麽。頭目級别與普通的星盜監控級别不同,藏于火狼印記之下的東西自然也要換去,隻是不知這其中的區别會有多大罷了。
不同于之前莫奈剛加入火狼标記時那簡陋的條件,頭目級别的标記在一間整潔的實驗室中進行。這或許是本該出現在恐怖片裏的場景,莫奈看了那浸泡在綠色液體中的人類肝髒一會,饒是他手中人命不少,也不由得感到一陣反胃。
“不是說最近不要來煩我嗎?”自内室走出來的醫師陰沉地這般說道,他身後的大門隻打開了一瞬,但莫奈卻能看清裏面陳列着的是什麽物件——比起這間房間裏要更加毛骨悚然,人類或是其他動物的肢解部分。
“新換的頭目。”傑弗裏顯然在這醫師面前要收斂不少,他轉頭向身後的莫奈示意,便向後退到了門口處。那醫師聞言将目光放在了莫奈身上,面無表情地向面前的桌子點了點,他轉身回到了内室中。
拉開椅子坐下,莫奈将一号收回了兜中,看着那醫師拿着注射器又回到了他面前。
“标記。”頭上已長出白發的中年人隻這般說着,莫奈拉開了領口,放置于桌下的右手握緊了桌腿,以克制住自己下意識的躲閃念頭。并沒有太大的感覺,肌肉因爲置換的拉扯有些疼痛,但也僅此而已,在注射器的針頭拔出時按壓住傷口,血液流出了些許,連個小傷都算不上。
然而當那醫師站起來時,卻對後頭的傑弗裏說了句:“半小時之内别讓他離開。”
——半小時?
莫奈轉眸看向傑弗裏,那個男人輕蔑地笑了笑,卻是什麽都沒說。盡管如此,莫奈很快就明白了醫師是什麽意思,最開始隻覺得有些冷了,再到過了一分鍾,他就察覺到傷口火辣辣的疼,他伸手再次按壓住傷口,卻并沒能緩解那疼痛。如同有火焰在體内燒起,最開始是在血管中蔓延,慢慢地,就連心肝脾肺也開始撕裂般疼痛了起來。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一号自行從口袋中爬了出來,但冰涼的機械觸在臉上并未緩和多少莫奈身體上的不适,他伸手攥緊一号,喘着氣,一動不動地盯着從自己額頭滴落到桌上的汗珠。
“這就是……你……口中的換藥?”
“恩?”驚訝于眼前之人依舊神志清醒,傑弗裏挑了挑眉,很快又露出冷笑。他走到那新任的十組頭目面前,自高而下地俯視着:
“不用擔心,你還死不了,三十分鍾過後藥效自然會消除。但是……如果你有了其他心思,說不定将來真的會再嘗到這般滋味,到了那時……你将會活活痛死過去,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蜘蛛……”莫奈看着傑弗裏俯下身,那人陰狠地看着他,小聲在他耳邊道:“别試圖背叛火狼,否則……”
不同于被遺忘在角落,永遠死氣沉沉的灰港,處在夏季的帕裏奇此刻依舊豔陽高照。這在一年中難得熱鬧的時刻,卻不是因爲有什麽大型活動,而是因爲到了放假的日子。
帕裏奇軍校一學年末的考核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長達一個月的假期——在假期這一事上帕裏奇軍校倒是難得大方,但這也不意味着他們就能在家悠閑度過這段時間。
“所以你這學期的打算還是和上次一樣,先回奧羅拉待一會就去海倫星?”與身旁的人一同在停泊港灣等着飛船着陸,陸遠飛忽而這麽問道。事實上他原本以爲對方這個假期會直接去海倫星,知道他會回奧羅拉時還驚訝了一會。
往常他都是和許恺樂他們一同回去,但那群家夥這次假期準備去别的星球旅遊,他卻是沒有這個心思的,原本以爲是孤家寡人,突然發現有人同行時他還驚喜了片刻。
“看情況。”
拖着行李箱,邵君衍看了眼腕上的時間,這才對身旁的人這麽說道。陸遠飛的話讓他想起了幾日前收到的信息,不由得皺起了眉,他伸手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
“……我父親要我這個假期在家裏待着。”
“讓你在家裏待着?”陸遠飛古怪地挑了挑眉:“等等,你們兩個……我是說你和你父親關系不是很好吧?他讓你在家裏待着幹什麽?”
“不清楚。”此時空中已經有了飛船的影子,邵君衍擡眸向上望去,忽略了周遭頻繁投來的視線:“估計是一時興起,等他興緻過了我就去海倫星。”
“我原本都和我家裏那兩位說好,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就去海倫星拜訪你外公。”陸遠飛聞言笑了起來:“現在看來這個行程得取消了。”
“你去拜訪和我有什麽關系?”
“喂,我說邵大少爺,你可别這麽無情。”這一學年過去,陸遠飛對待邵君衍的态度依舊不變,盡管保守派領袖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頻繁有人勸他不要和邵君衍太過親近:“沒你的引薦,我可不敢去擅自打擾姜上将。再說了,我這黃毛小子,不攀點關系,姜上将哪敢見我。”
“你話太多了。”邵君衍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恰好看到安檢口亮了綠燈,就拉着行李向那旁走去。陸遠飛摸了摸鼻子,快走了幾步跟上了前面的邵君衍。
邵君衍和父親邵清不和向來不是什麽秘密,就陸遠飛所知,邵君衍和他後母之間關系更是冷淡,甚至陸遠飛曾經聽過一個傳聞,說邵君衍的母親姜茹的死實際上是安妮塔夫人一手策劃。
雖說這個傳聞多半是假的,但是從中也能看出安妮塔夫人和邵君衍生母的關系是有多糟糕,又怎麽敢要求她善待姜茹和自己所愛之人留下來的孩子?因此邵君衍對那個家庭一點牽挂都沒有,平日也從來不提。
現在一向對邵君衍不聞不問的邵清這回竟然要邵君衍回去住,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陸遠飛思考了一路,在飛船内坐下之後才又向邵君衍問道:
“你說你父親讓你回去做什麽?總該不會是看到了順眼的兒媳婦,讓你回去相親吧。”
這回邵君衍連理他都不理,偏頭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