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港人的活動範圍被固定在一小片大陸上,星盜開始着手改變這顆行星,火狼基地拔地而起,然而它的變化隻持續了短短數年,之後在灰港人眼中都再沒其餘動靜——然而在他們所無法探尋的地底,這個表面上隻有數層樓高的基地卻在不斷擴張,冰冷堅固的金屬取代了松散的土壤,逐漸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基地,從上至下一共二十七層的空間中,足有二十層被泥土所掩埋。
連接地面與地底的電梯無聲地再次打開時,顯露在莫奈眼中的就是黯淡的場景。黑色的金屬圓柱将這偌大的房間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牢,伴随着輕微的噼啪聲顯現的是電火花,稀落的囚徒被那些牢所困住,見有新人來,甚至有人朝着莫奈的方向吹了個口哨。
莫奈聽到身後的人不耐煩地低聲說了句什麽,他壓着莫奈來到一處大敞的牢門前,就打算向前用力推一把。察覺到他的意圖,莫奈卻是向旁錯了一步,對方已經收回了手去,他因此能轉過身看到牢籠關閉的一幕,第二組的星盜掃視了他一眼,冷哼着道:
“到明天早上之前,你就在這個地方待着吧,奉勸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因爲那毫無用處。”
莫奈聞言擡起了眸,看着那星盜轉身向外走去,他習慣性伸手向兜中準備摸出一号,一會後才突然想起一号已經被收繳了上去。關在他隔壁的星盜已經注意了他好一會,見他依舊在原地站着,便懶洋洋地開口搭話:“第十組的人還能惹毛了二組的家夥,你這家夥倒是厲害。”
莫奈聞言扭頭向一旁看去,見到的就是一個陌生的星盜,他的兩條手臂上都紋着粗犷的黑色紋身,看起來倒是還挺吓唬人。
莫奈打量了他片刻,然後就彎唇笑了起來,他伸手指向自己的臉,随即問道:“你認識我?”
“你不就是第十組的蜘蛛嘛?”紋身星盜嗤笑了一聲:“那年幹了漢克那幾個手下的時候我可在場,不得不說,還真是場好戲。不過你怎麽到這地方來了?難道是終于被阿諾德抓住了毛病?”
“那倒不是。”青年靠站在冰涼的金屬牆壁前,笑得眯起了眼:“不過出任務的時候一時失手,把阿諾德殺了。”
“哦?”聽到這句話,原本還隻是松松坐着的星盜立時繃直了背,他驚訝地打量莫奈半晌,然後嘟囔道:“難怪是第二組的家夥……不過你的運氣真是不好啊。”
“怎麽說?”莫奈學着他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便聽那星盜懶洋洋地回答道:“第二組的那個頭目可不喜歡留人活口,如果是換做三組,你說不定還能留下一條小命,去那個地方幹苦力呢。”
“就是那些俘虜去的那個地方?”莫奈随意地撐着頰:“誰知道呢?說不定碰上他心情好,就放我過去了,然後就換個地方待着吧。”
“你還以爲那是件好差事?”星盜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嘲笑地挑起了眉,繼而開口:“在那個地方待着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不過确實……比起被殺掉是要好一些。”
“你知道?”
“我曾經去過那裏一次。”星盜這麽說着便聳了聳肩:“相信我,你會無聊得發瘋。每天都有人自殺,如果當時不是我幸運,恐怕也出不來。”
“你們做的什麽工作?”
“負責給機器人配送能源。”興許是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别人說過話,這星盜倒也沒藏着什麽,隻是繼續說着:“那些大家夥在造……啧,怎麽說呢?大概是座塔吧,每天都有大量的能源要送過去,也不知道上頭到底是在搞些什麽。
不過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你就要死了,蜘蛛。”
星盜嘲笑地這般說着,莫奈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憐憫與興奮,再沒有什麽比鮮血更能刺激這些兇惡的家夥神經的東西了,不論是同伴還是敵人的死亡,于他們來說都是最上等的興奮劑。
莫奈收回自己的視線,忽而露出了燦爛的笑,漂亮的小虎牙随之顯現出來,然而在這種地方,它卻并沒有引起誰的注意與欣賞。
“這句話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青年懶洋洋地這般回道。
阿諾德死了。
這個消息随着第七組的回歸迅速地在整個火狼傳播開來,盡管阿諾德多年來帶領第十組止步不前,但他大小也是個頭目,因此星盜們還是都聽說過他的名号。
這種事情已經多年沒有發生,但星盜們的驚訝隻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個事情上——阿諾德一死,第十組頭目的位置也就空缺了出來,這種情況下的規定可不同以往,不受組别限制,所有星盜都有可能被提爲頭目,隻要你有實力,沒什麽會成爲阻礙。
而在選出新的第十組頭目之前,首先要進行對“叛徒”的處置。
在聽到消息時就沒有了喝酒的心思,米娅抽了一整夜的煙,第二日一大早就到了廣場處,盡管爲時過早,但稀稀落落地已有星盜在這裏聚集,越過那些星盜,米娅一眼便看見了最前方的單小菱。
【無妨】
在離開前注意到了女孩的視線,青年如以往一般笑着,然後無聲地這麽對她比着口型。盡管理智讓她選擇相信莫奈,但不合時宜的推斷還是讓單小菱心懷憂慮,她能感覺自己的手心滲出了一層汗水,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處去,直到肩頭被人輕拍了拍後才猛然被拉扯了回來。
“沒事?”
單小菱仰頭與身後的米娅對視,聞言隻搖了搖頭,米娅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無聲地在她身旁站定。随着周圍因爲恒星的照耀而愈發明亮,圍在這周圍的星盜也漸漸多了起來,最後密密麻麻地擁擠到了一塊。
“還真是熱鬧呢。”名爲文森特的青年笑彎了眼,他随意地在台上站着,擡眸向遠處走來的莫奈看去,那雙淺灰色的眸在日光照耀下顯得明亮,但卻并未因此染上一絲溫度。
星盜們躁動了起來,莫奈由二組的人領着向高台走去,沿途都能聽到星盜們的高喝。并不是什麽難聽的話,那些星盜興奮地喊着:“小子!真有膽量啊!”“快給二組的人點厲害瞧瞧!”“上去幹掉文森特!”
文森特顯然也聽到了這些話,但他對星盜們的肆無忌憚已經習慣,因此隻是挑了挑眉,并未多說什麽。身後的下屬爲他搬來了椅子,銀灰色頭發的青年翹着二郎腿,撐着下巴看着上前的莫奈。
當莫奈登上高台時,他聽到了熱切的高呼聲。原本要前行的腳步停在原地,他轉身向後望去,一一掃視過那些揮着手的興奮星盜,最後停在了那片格格不入的區域上。
他隻看了那處片刻,便移開了視線,透過層疊的星盜,他很快看到了西蒙,那個灰港人因此向後退了一步,然後飛快低下頭,避開了莫奈的視線。
“你在看什麽?”
帶有笑意的聲音自前方響起,令得莫奈收回了視線。文森特微仰着頭看着不遠處側過身看向他的人,他看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照耀下剔透地流轉,一如既往般……令人厭惡。
“我不喜歡這些麻煩事。”文森特靠坐在座椅上,漫不經心地垂眸看着自己圓滑的指甲:“不用跟我說明你殺了阿諾德的原因,也不用試圖跟我攀關系,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殺了阿諾德?”
“沒錯。”莫奈笑了笑,隻坦率地如此承認着。也許是認爲他不構成威脅,星盜們并沒有束住他的手腳,莫奈雙手插在兜中随意地在台上站着,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誠實的孩子。”文森特聞言翹起了嘴角:“火狼的規矩,你一早在剛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了吧?”
“是。”
“倒是結束得比我想象中要快。”文森特說着便站起了身:“既然你也沒什麽疑義,那就……”
“等等。”莫奈忽而這般說道,無視了台下吵鬧的聲響,他喚住了轉身便準備離開的文森特。青年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他仔細打量着那雙淡灰色的眸,然後懶洋洋地回答道:“我什麽時候說我違反規定了?”
他的聲音透過周圍的傳聲裝置清楚地傳到了每一個星盜耳中,原本的喧鬧變成一片寂靜,那些星盜不約而同看着台上之人,像是沒明白對方在打什麽主意。
坐在空蕩會議室中的灰發男人看着投影過來的這一幕,挑了挑眉,露出興味的笑來。
“看起來你對我的決定還有不滿?”文森特歪着腦袋如此說道,他臉上神色依舊輕松,隻是那雙眼眸中透出的視線卻銳利如同刀鋒。莫奈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身體卻是在衆人未發覺時變成了備戰的姿态。
“我可沒有違反火狼規定的意思。”他面上神色依舊不變,甚至是輕笑了一聲:“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你想說什麽,蜘蛛。”
“我不過是向阿諾德提出了挑戰。”青年笑着眯起了眼眸:“技不如人,死在我的手下,僅此而已。”
場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