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忍不住扭頭低聲叫了一聲身旁的陸遠飛:“喂,陸大少爺……”
“恩?怎麽了?”陸遠飛聞言擡起頭來,然後他便見許恺樂目不轉睛地望着遠處的邵君衍:“你說那麽邵君衍……他不會是殺過人吧?不然怎麽下手那麽幹脆,就像是……就像是習以爲常一樣。”
“你胡說些什麽呢?”陸遠飛隻笑着搖了搖頭:“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無故殺人可是會判以死刑或無期徒刑的,你當邵少爺是那些惡名昭彰的星盜呢?這隻是一場虛拟測試,你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他真的……”
邵君衍停下的手中的動作,他反手将刀收回刀鞘中,便轉眸向許恺樂他們的方向看去。那不帶一絲情緒的黑眸着實把許恺樂吓了一跳,他讪讪地摸着鼻子,邵君衍也不過多去管他。他隻是看了一眼已經收拾幹淨的地面,便對身後的人說道:“該走了。”
“好。”
陸遠飛用力攬了許恺樂的脖子一把,便笑着這麽答道。維爾莉特隻冷眼在一旁看着他們胡鬧,等到真正上路,許恺樂頗爲嫌棄地将陸遠飛推開之後,她才加快腳步,緩慢靠近了那個依舊笑嘻嘻着的人:“你一路上這麽言聽計從……是已經不想當保守派的領袖了?”
“……”陸遠飛愣了一愣,他扭頭看向身旁棕發的女子,那人冷着臉,看上去心情并不好,他沉默了一會,這才笑道:“這種位置,自然是能勝任者上位,不一定就是邵君衍,隻是如果有人比我能力更強,我也樂意讓給那個人。倒是你……你是已經确定……去那邊了?”
維爾莉特沒有回他的話。
那個随他一同長大,總是一副高傲模樣且從不服輸的女孩隻是抿緊了唇,低聲罵了一句:“……孬種。”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理會身旁的陸遠飛,隻快步走向前去。
接下來的路程中,再沒有任何一絲令人緊張的動靜。
眼界中的石柱越來越少,倒是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躁動起來,大風吹拂起黃沙粘附在人的身上,令原本就疲憊的軀體更是沉重。邵君衍擡頭望了眼頭頂已偏過正中一半的太陽,便低頭繼續向前走去,隻是還沒等他多走幾步,就又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片翠綠。
昂然的綠意在一片土黃中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隻是那蒸騰起的熱氣将那綠意扭曲了些許,一時間竟讓人分辨不出那到底是真實存在的綠洲,還是隻是一片虛幻的海市蜃樓。
“我們這是到了嗎?”
從後方趕過來的陸遠飛等人停在了邵君衍的身側,他們此時都已經是一副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邵君衍随手在額上抹了一把,沒有确認或否定,隻是說道:“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越是走近,那抹翠綠便愈發清晰,饒是邵君衍也忍不住緩了神色——無論如何,到現在他們也算是行程過半了。
入目的不光是長着寬大葉片的高樹與低矮的灌木,在它們的圍繞之下是一片透徹的湖泊,湖泊被風吹起了一層層波瀾,爲周圍散着絲絲涼意。邵君衍見此神色微動,但很快地他又警惕了起來,那湖泊周圍并非沒有其他人,雖然隻有零散數人,但總歸是要提防的。
那些人見又來了新人,便也都緊張了起來,隻是讓邵君衍感到不解的是,他們似乎都不急着離開這綠洲去終點,那副樣子像是坐在原地休息等待着什麽。
維爾莉特已經端起了槍,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其他預備生,卻沒有貿然地扣下扳機。
在這樣互相提防的境況下,邵君衍依舊不動聲色着,他看了那些人一眼,隻道:“我們先去找去星艦的路标。”
“走吧。”一手低垂着握着槍支的陸遠飛點了點頭回道,他們緩步繞過湖泊向後方走去,維爾莉特跟在他們的最後頭,她手上握着的槍依舊未放下,唯恐身後的預備生有什麽突然的襲擊。
——然後很快他們便知道了爲什麽那些預備生沒有離去。
邵君衍望着面前的路标,那是一根根紮進了沙地裏的紅白圓棒,在這周圍顯得再清晰不過,然而即便看到了那路标,他們也無法過去,他轉眸看向綠洲邊緣處的淡藍虛幻屏障。他先前已經試過,那屏障看着透明,摸上去卻如同金屬牆壁般堅硬,更别說那幽藍色一直延綿進了天際,更是斷了翻越過去的想法。
“看來他們是想把我們困在這綠洲。”維爾莉特淡色的眼眸被覆上了一層薄藍,她望着那屏障,隻冷聲這般說道。那頭摸着屏障的陸遠飛直皺着眉,他轉眸看向邵君衍,似乎是在等那人的反應。
邵君衍垂下了眸,他向後退了兩步,隻說道:“先去休息吧。”
“好像也沒什麽更好的方法了。”陸遠飛笑着聳了聳肩,便跟着已轉過身去的邵君衍向綠洲走去。他們挑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坐下——雖然這周圍空蕩蕩的,也并沒有什麽能真正算作偏僻的地方——這回換陸遠飛等人在警戒着周圍,維爾莉特放下手中的槍,便在湖泊前蹲下捧水洗了把臉,雖然面上不顯,但她在這方面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在意的。
邵君衍從他的包中拿出了一路帶回來的生火設備,這東西雖然不算重,但也絕對不算太輕,更何況他還是背負了一路,以至于他拿下時已能感受到雙肩針紮似的疼——隻是盡管如此,他卻依舊一聲不吭着。
從裏面取出今天剩下的食金鳄肉扔給了陸遠飛,邵君衍便屈膝坐在了地上,他用一手環着屈起的膝蓋,黑色的眼眸緊盯着前方,直到陸遠飛發話時才微側過臉。
“邵少爺對那屏障有什麽看法?”
一旁的許恺樂仍在警戒,陸遠飛飛快地往自己嘴裏塞着肉,說出口的話因此有些含糊不清,但邵君衍還是能聽得明白。他再次回過眼去,隻道:
“教官們并不想我們錯開……如果可以毫無阻礙地就去終點,那麽隻需要埋頭趕路就有了勝算。”
“這樣就顯得我們先前的獵殺有用了許多。”陸遠飛笑着這般接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每個人身上的幹糧應該都已經不多了,忙着趕路的人應該已經沒有幹糧,在初期就搶掠幹糧确實不錯,不過收獲如何不好說。”
事實上,他們所選的方法也并非容易,相比起同齡的預備生,兇殘且不知其性的食金鳄對他們的威脅更大一些。陸遠飛之所以會答應這個行動,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爲邵君衍對它們十分熟悉。
想到這,他又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食金鳄這種生物并不常見,至少他就從未聽說過,那麽邵君衍對這種生物是何來的熟悉,還曾經交手過無數次?
當然,雖然好奇,但他知道現在并不是問這些問題的好時機,情況适不适合另說,他和邵家這位大少爺之間也并未熟悉到能夠談論這些事情的程度。
邵君衍飛快地吃完自己手上的生肉,便主動接替過許恺樂的工作,端起槍在旁開始警戒。相比起他的近戰水平,他的槍法确實算不上多好,但比起一開始被維爾莉特嘲笑時已經進步上不少……隻是在更多時候,他還是喜歡以突進刺殺的方法結束戰鬥。
……從那顆星球帶回來的習慣,一時半會是改不掉了。
随着天邊的光芒越來越黯淡,行至綠洲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些預備生有的是三五成群,有些則是獨自一人,其中有衣着稍微整潔的,也有渾身狼狽的,他們在到達綠洲後第一時間都是去找路标,卻都在不久之後折返。
休息在湖邊的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多了起來,盡管如此,周圍卻不見一絲喧鬧,甚至比一開始時還要沉悶。
首先被淘汰出局的就是獨自一人行動的預備生。
那是一場突然發起的戰鬥,那預備生隻是稍微有些困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身旁不遠的槍口就已經對準了自己的方向,送走對手的人戒備地看着周圍注意到這邊的人,便提走落下的背包向後退去。邵君衍隻冷眼看着,他們依舊兩兩輪休着警戒,那些人見他們人數不少,就都沒敢輕易動他們。
一開始這種沖突隻是幾起,但随着屏幕的藍光依舊不見轉暗,周圍越來越多的預備生被淘汰出局,整個綠洲上的氛圍也越來越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