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墜落

星海,浩瀚而無邊無際地将所有星球溫柔包裹在其中。

無法傳遞任何一絲聲響,沉默得宛如沉睡,萬千星球映入眼簾,這無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景象,美麗得讓人忘乎所以,幾乎就要忽略了其中隐含的危機。

龐大的星艦在星海中平穩地航行着。

白色的艦身上噴塗着帝星奧羅拉的紋飾,優雅的紫色花朵微微含起花蕾,攀附在星艦的側部,明明應該笨重得可以的龐然大物卻像是一隻常年生活在海洋中的鲸魚般,在星海中靈活地轉換着方向。

“歡迎各位光臨sy7427号,目前距離目的地海倫星還有一天零十三小時的航程,如果旅客有什麽其他需求,請使用您手上的通訊器,屆時我們将爲您服務,祝您旅途愉快。”

這是一艘民用星艦。

自人類踏入機械時代以來,被發現的星球數量逐年增多,以帝星奧羅拉爲核心,周圍适宜人類居住的星球少說也有數十顆——當然,這裏面大部分都是人造行星——能促成這樣的現狀星艦的發展絕對功不可沒,直到現如今,宇宙中的固定星艦航線竟也達到了數百條的數量。

遺憾的是,雖然已經到達了這麽多地方,也一直沒有停止對其他生命的探索,但是到目前爲止,人類還沒能發現其他智慧生物。

——也許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這是一種幸運也說不定。

與星艦外沉默的星海截然不同,位于星艦腹部的貴賓大廳正點着明亮的光燈,穿着禮服的樂師手中流瀉出優雅柔和的音樂,站在大廳中的人們低聲地談笑着,哪怕他們在幾天之前還素未謀面。

紅發的女人有些輕蔑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纖長的手指輕輕晃着手中的紅酒,然而以她的身份也隻能在心裏隐隐看不起這些貴族而已,身爲一個普通的記者,得罪這些貴族明顯是不明智的舉動。

按捺下心中隐隐的嫉妒,女人狀似漫不經心地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滿意的接收下四周欽慕的視線,她目光一轉,又向那個站在角落中的少年看去。

少年獨自一人站在大廳最不起眼的角落裏,正透過透明的舷窗向外眺望,他剪着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不帶一絲皺褶,看上去就像是第一次登上星艦的貴族家孩子一樣。

但女人畢竟是有着多年工作的直覺,因此她隻單看少年周身的氣勢,就斷定少年的背景定然不一般,若是趁着獨自一人時獲得其好感,對自己的職業生涯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

思及此,她漂亮的眼眸稍稍一轉,臉上轉瞬間挂上溫柔的笑容,便邁開步子走向那個角落。

“星海很漂亮,沒錯吧?”

聽到她的話,少年先是一頓,然後才稍稍偏過頭來,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隻是很快的,這絲驚豔就被她壓回眼眸深處。

真是一個漂亮得讓人有些嫉妒的孩子呢。

女人一邊在面上挂着溫柔的微笑,一邊在心中這麽想着,她稍稍俯下身,向以往一樣展現着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獨自一人,赤着腳,身軀随海面起伏,明知腳下踩着的是無聲的波濤,内心卻宛如初生時般甯靜’,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話呢。”

奧羅拉的少爺公子們普遍早熟,因而女人聰明地将對方當成同齡人去看待,刻意放慢的柔和話語靜靜流淌在人們的心間,往往最是能令人放松警惕,她靠着這招在多年的社交中無往不利,然而令她錯愕的是,少年的眸中流露出一絲厭煩,竟是半句話也沒多說,就利落地轉身離開了這個角落。

她的面容有片刻的猙獰,隻是很快地就收了回去,隻惡狠狠的盯着少年離去的背影,黑發的少年沒去在意身後的視線,他才剛拐進離開大廳的通道,就碰上了前來找自己的人。

身高已經隐隐要突破兩米的男人低下頭看向面前的人,那兩道就要擰到一塊的劍眉瞬間舒展了開來,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少爺下次要是要去哪裏還請不要這麽突然就失蹤了,若是您有個萬一,首長非得殺了我不可。”

他身上隻套着一身普通的t恤長褲,但脊背卻無意間挺得筆直,周身彌漫着一股難言的肅殺氣息,即使是穿上了日常服裝,也能讓人一眼就才出了他的身份。

見到是他,邵君衍眉眼間的冷氣稍稍和緩了些,他甚至稍稍露出一個微笑,隻是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會出什麽事的。”

“說是這麽說,出門在外,總要注意些。”

男人笑着這麽說着,腳步隐隐落後少年半步,邵君衍今年已經十六歲,雖然說在有些家庭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年紀,但相比起對弟弟的寵愛,他父親對他這個長子未免也太放心了些。

男人想起少年獨自一人提着行李來見自己的場景,眼中的陰郁一閃而過,隻是很快地,他又恢複到原來那副穩重的模樣,見少年偶爾還會扭頭看向窗外的景象,他露出一個微笑道:

“奧羅拉到海倫星的星路隻有這一條,途中盡是些制作失敗的人造行星,沒什麽好看的,但也是因爲太過偏僻了,太空垃圾少,星空的景象倒是比别的地方都要好看。”

“……這裏,隻有一條航線?”

“恩,怎麽突然問這個?”

少年突然停下步伐,他緊盯着舷窗外,眉頭慢慢地皺起,問道:“那麽那是什麽?”

男人愣了愣,随即猛的向外望去。

原本該是靜谧而無一物的茫茫星空中,不知何時又多出了另一艘星艦,比他們乘坐的這艘要小上一圈,有些破敗的艦身上沒有屬于任何一個星球的标記,隻安靜地漂浮漂浮在前頭,如果不是艦身上亮起的信号燈,恐怕會被誤認爲是還未被處理的廢棄星艦。

“怎麽回事……”

男人緊皺起眉,他能感覺到原本正平穩行駛的7427開始逐漸減速,想來是艦長也發現了前方的飛船,正在嘗試與對方通訊。

然而不知爲何,他心中卻是驟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像他們這種長期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物,對自己的直覺向來是再信任不過,因此男人毫不猶豫地低下頭,急促地說道:

“少爺,我們去彈射艙!”

少年聞言一愣,有些不解的擡頭望向男人,他有些遲疑地問道:“爲什麽……”

“快!”

男人并沒有多花時間解釋,隻是如此催促着,見他如此,邵君衍便也不再多花時間廢話,抿緊唇大步的跟在男人的身後。

長長的走道中自然不可能隻有他們兩人,來往行走的乘客們都有些古怪地看着行色匆匆的兩人,甚至有人低聲的竊笑着,隻是很快着,突然猛烈搖晃起來的星艦讓所有人都驚慌失措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這附近不應該有隕石帶的啊!”

有一位已經往返多次的乘客扶着艙壁向外看去,隻是這一眼卻讓他吓得幾乎魂飛魄散,原本并不被衆人在意的廢棄星艦正面朝着7427,艦首下隐約可見兩個猙獰的炮口,沒有任何聲響,紅色的光束在炮口閃現而過,然後伴随着再次地劇烈搖動,便隻聽見白色的星艦艙側傳來低沉的轟鳴聲響。

乘客的臉色刹時變得雪白起來,他幾乎是抑制不住地大喊出口:“星盜!是星盜!”

他的話讓周圍本就混亂的人群更加騷動起來,就算趕來的乘務人員也禁不住牙齒打顫,那些平日裏優雅的小姐們尖叫着緊緊地抓着乘務人員的手臂,就像是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但這無疑隻能讓情形愈發糟糕。

“對了!彈射艙!我們去彈射艙!”

也不知是誰慌亂中說出了這句話,騷動的人群就像是頃刻醒悟過來,慌亂地向彈射艙跑去,那原本是在星艦發生故障時使用的逃生艙,放在現下這種情況,倒是不一定适用。

男人深知這個道理,然而他還是皺着眉難得強硬地把少年壓入艙中,但卻是沒有按下彈出鍵。

邵君衍低頭注視着身上的束帶,随即擡頭看向男人,緊抿着唇,面色是難得一見的蒼白,一路走來,他已經清楚他們現在正處在什麽情況,四周不斷有人湧入彈射艙,他們無暇顧及旁人,手忙腳亂地鑽入救生艙按下彈出鍵,男人卻依舊絲毫不動,隻伸出手在少年頭上輕輕揉了揉。

“我們會活下去麽?”

沒有去疑惑男人的遲遲不動,少年隻是如此低聲詢問道,哪怕已經極力壓抑住心中的恐懼,但他那微微發顫的聲音和攥緊的拳頭還是暴露出了他的情緒。

聽見他的問話,男人眸中情緒一軟,回答道:

“少爺,保護你是我的任務,相信我,你會活下去。”

“……那你呢?”

少年緊緊地皺起眉,然而男人并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沉默地透過一旁的舷窗向外望去。

星盜從來沒聽說有單獨行動的過,因而他并不意外看見另外幾艘一模一樣的飛船,那些飛船狀似緩慢地轉動着炮口,将彈出的救生艙一一擊碎,徒留下一簇又一簇的炸開的火花。

男人明白,這艘星艦已經沒有突出重圍的可能了。

可恨的是,他是純粹的陸戰士兵,對這種情況也束手無策。

他在心中輕歎了口氣,回頭望向依舊仰頭看着自己的少年,低沉而堅定的說道:

“我在這裏保護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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